快點、快一點,她最好別浪費時間將這些劫後餘生的證據全都毀屍滅跡,直接消失走人了事。待會兒若不幸東窗事發,說不定問到她時,她已經可以勉強裝出一臉無辜,拼了命的搖頭否認。
最好能成功的避災、避禍,就只巴望能跟眼前的麻煩撇得遠遠的。
拿定了主意,東張西望的她準備逃了,卻又有些良心不安的猶豫一秒,再蹲下去,惶然難平的咬著下唇檢視眼前的慘狀。粗陶的花盆八成是被她一踹後,先撞向牆壁再破成四片大小不一的碎片,似乎浩劫沒她想像中嚴重,雖然要修補得完好如初是絕對不可能,但是,說起補救之道嘛……
「要不,乾脆先拿些東西隨便將它黏一黏、綁一綁,能應付過去再說。」祝上虞邊喃聲自語,邊將腦子裡的想法付諸於行動,伸手將陶盆的碎片豎起合攏,發現可行度居然頗高,「哈,天助我也。」
那,就這麼決定了!
胸口,仍舊帶著倉皇的輕顫,她嚥了嚥口水,倏然起身,正打算衝回方才跟楚安窩了好一會兒的辦公室去搜獲看,看有沒有什麼器具可以應應場面,才轉過身,就瞧見有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自不遠處的那扇門走出來。
想也不想,她劈頭就喊了,「唉,快過來幫幫我。」
那個男人停住腳,充盈著暴戾神采的紫眸東張西望,然後冷冷的定在她身上。
這女人是在叫誰?
「看什麼看!叫你啦。」他以為這層樓有足球場那麼大嗎!況且,眼前看得見會呼吸、會講話的人頭數來數去,除了她,就是他了,還看?裝蒜呀他!「快點過來啦……不對,他得去找繩子來……對,你得先幫我拿些東西才行。」心一急,她的吩咐是中英文交雜著自言自語,聽來有點錯亂。
那個男人沒心情追究她的胡言亂語,他只在意一件事。
「你確定是在叫我?」
什麼話嘛?
「對啦。」
「你是誰?」他的聲音有些不悅。
他可不記得自己或是修果曾聘請過東方女人在這棟辦公大樓工作,更不記得曾見過那張瘦巴巴、小得像粒芝麻仔的慌張臉孔,甚至,她還膽敢踢垮赫森為他所擺置的風水植物。
雖然他始終不在意中國風水這種鬼玩意兒,在他眼中,植物就是植物,沒啥大不了的,可是,她腳下那堆七零八亂的禍事顯而易見是她闖下的,那,他就有權對她要臉色了。
尤其,她膽敢叫住他,口吻像是叫什麼閒雜人等般隨意……
低頭盤算著修復的前後順序,祝上虞匆忙的又抬眼睨向連一步都不肯朝她走來的阿多仔。
「過來呀!」真火,這人怎麼跟木頭似的,喊都喊不動?
「你……」
「先別管我是誰,快點啦,我需要你。」不假思索,她亂喊一通。
她,需要他?!
原來……濃眉一皺,他沒好氣的哼上幾句,掉頭就走。
打從娘胎出生後,覬覦他及他身後那堆附加價值的女人何止千萬呀?也不差她一個。但是,不可否認的,無論她需要他何種協助,敢當著他的面直截了當說出要求的女人,她是第一個!
他出現得突然,走得也突然,祝上虞一愣,又喊了。
「喂!」
冷酷的臉孔凜著厲色,撒冷·伯裡斯考有聽沒有到,逕自走著,將她焦急的招喚當放屁,響一響,隨風飛散。
祝上虞有點惱了。
若是平常,她倒不以為意,反而會覺得這男人個二五八萬的態度很有型、很有個性,更酷得會讓人想朝他尖叫幾聲,再灑幾滴口水,然後乾脆眼白一翻,斷了氣,直接樂暈過去。
但是,此刻的狀況不同呀!
「喂!喂!你沒聽到嗎?我需要你的幫忙。」話才說完,就想到或許這男人聽不懂她一口發音不是很正確的英文怪腔,不自覺地一躍而起,小跑步的跟上前去,邊喊邊起勁地朝他比手劃腳。「幫忙,幫忙呀!」
語言再不通,依她的手勢跟眼前的情況,他總該也猜得出大概吧!
偏他還是不想理她。
「喂,先生……」她有點想放棄了,只是……再試最後一次吧。「我真的需要你幫點忙。」
這女人好吵!
恍若鈍刀刻塑的粗獷面容閃過一抹無奈,驀地站住腳,他先一拳劃破她眼前的空氣,橫過她的臉,重重的擊向一旁的牆壁,再瞪向她。
「你要什麼?」
「呃?」目的達成,她反倒有些猶豫了。
瞧他那一臉的殺氣騰騰,她會不會反倒招禍上身?
「你究竟要什麼?說呀!」他已經停下來了,她才在那兒裝模做樣?「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
嚇,這個男人這麼凶,害她都……
「快說!」他不耐煩了。
好嘛,說就說,怕他呀!
心一橫,祝上虞也不再吞吞吐吐。
「你幫我拿些東西過來。」
「東西?」
「對,我要一些膠帶,最好是透明的那一種,然後還要鏟子、繩子,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連強力膠都一起拿來。」她心裡有點怕,也有點緊張,可是眼前的爛攤子逼她一古腦的將話給交代完畢。
既然決定要修補錯誤,那,就快一點將事情解決吧,而且,這個男人陰陽怪氣,叫人覺得直發毛。
問題是,聽完她的要求,撒冷的臉色竟瞬間更是烏雲密佈。
「你要什麼?」
「什麼?」他還是聽不懂她的話?歎了歎,心裡覺得挺挫折的,「我是說,請你拿膠帶……」
凶眉戾眼直射向她,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嗦,「你以為我有這些東西?」
「啥?」她為之一怔。
雖然她不奢望這個男人在聽了她的要求後,立刻就替她搜齊修補花盆所需要的材料,因為,他不像那種會日行一善的好好先生,一點都不像。可是,他咬牙切齒的氣惱反問卻讓她一頭霧水。
大概她講得又快又凌亂,他沒有聽清楚吧。
「我需要透明膠帶、繩子,還有……」扳著手指,她舔舔唇,捺著心急的一項項數著。
在平常,她早就放棄要求他幫忙的念頭,因為,這個過路人一點都不客氣的將心中不情不願的嘴臉給擺出來,她也不想麻煩人呀,但是,如今身處異鄉,再加上有求於他,她不禁更放軟身段,好言好語的再三重複。
「閉嘴!」
「啥?」嚇了一跳,她當真話沒說完就住了口,怔怔的仰望著他那張怒臉。
「Fuck!」猙獰的俊容像凶神惡煞,他完全不領她的好意。「你該死的怎麼會以為我變得出這些東西?」像是要咬下她的腦袋,他長腿一跨,直逼她的鼻端,還濺了幾滴氣憤的口水在她臉上。
從出生到前一秒鐘,他想做的每一件事情只要開口使喚,甚至,只需一個簡單的眼色,自動就會有一堆人搶著替他辦得妥妥當當,又何須他親自動手?而她,竟然敢支使他跑腿?!
好髒!
自動自發的扯起衣袖拭著臉上的水漬,這下子,換她對他擰眉豎目了。
「不幫就不幫,幹麼用口水噴人呀?」待會兒除了洗手,也得將臉洗一洗,免得被他的口水侵蝕。
她毫不遮掩的嫌棄與埋怨像是火上加油,將撒冷的氣憤更是推上一層。
「你以為我是誰?」
啊?瞪著他的眼迅速蒙上一層警戒,不由自主的,她微退了一步,拉出安全距離。
「你是誰?」祝上虞小心翼翼的問。
什麼?!「你不知道我是誰?」他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瞧他這麼氣憤填膺,怎麼?難不成他是什麼尊貴顯榮的皇親國戚?
當下,她的腦門一凜,又再退了一步,謹慎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起他。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你不是……打雜的嗎?」一緊張,她舌頭有點打結了。
「你以為……」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她在心裡哀號一聲。
「你不是?」完了!
那個男人的臉色比她更難看數百倍!
她竟然以為他是……她竟敢……他是因剛回國,來公司看看,沒有穿得很正式,她竟……
猛地窒住了氣,好半晌,撒冷終於扯著嗓門咆哮起來。
一聽到他脫口出來就是一串不堪入耳的髒話,祝上虞沒有第二個想法,轉身拔腿就跑,免得禍延上身。
她還是不知道倒霉遇上的那個滿嘴髒話與胡亂放矢的男人是誰,可是,她完全沒興趣知道。
想也知道,那種人,不好惹呀!
偏她瞎了眼,一開始竟沒看出他渾身的貴氣,不但沒有像哈巴狗似的吐著滿嘴奉承話,還猛纏著他要一些讓他臉色大變的雜物。
「這下子,當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誰知道那人可以是阿貓、阿狗,偏就不是個打雜的。」見他沒追來,她不禁放慢逃命的腳步,一步一腳印的踩得既艱辛,又無奈。
瞧他那副個二五八萬不可一世的模樣,他在這裡的身份地位應該不低吧?甚至,說不定是偉大的伯裡斯考家族的某某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