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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劉芝妏

  「算啦,既然來到人家這裡白吃白住了半個多月,多少也得盡一些微薄之力,算是報答!」認了命,她腳跟一扭,改道往黑漆漆的廚房走去。「誰叫我這個時候不睡覺,在外頭遊蕩呀!」

  進了超大的廚房,扭開燈,滿室通明,她又有了猶豫。

  廚房有些什麼,她也不是很清楚,宅子雖然古老,現代化的廚具也還算不少,偏她瞧了瞧,實在是不知道該弄些什麼吃的去犒賞鐵定是因為床上運動過劇而極需補充體力的那對曠男怨女。

  如果有泡麵、罐頭什麼的就好了,簡單又方便。

  問題是,這裡畢竟不是台灣,而她也實在搞不清楚櫃架上那台微波爐的使用方法,找了找,冰箱擺了一些蔬果和自製的沙拉醬,而櫥櫃裡有傍晚出爐的全麥麵包,她的眼睛一亮、將它們全都搜出來。

  這下子,總算有東西可以交代了!

  「是那女人自己說隨便弄些吃的,不能怪我太隨便。」犯著嘀咕,她小心翼翼的捧著托盤,上頭擺了幾份三明治,還怕他們心不在焉的吃著,不小心噎著了,她好心的擱上一大瓶冰冰涼涼的蘋果汁。

  好重!

  志得意滿的帶著食物,她回到那扇門前,用手肘撐著那重死人的托盤,歎口氣,這才舉手敲門。

  「叩叩叩。」

  刷地一聲,厚重的木門被用力拉開,那妖嬈的女人臉上帶著不耐的輕慍。

  「怎麼那麼慢?」

  「我……」

  「你就算不管我,也得擔心你主子會不會餓著呀!赫!」不待祝上虞插話,她又嚷了,「你做的這是什麼鬼東西?能吃嗎?」

  天哪,這女人還真會嫌!

  「是你自己說隨便弄點食物的呀!」瘋女人口出狂言,她當然不服氣。

  「唷,你還敢頂嘴,不過是個下人,罵你幾句……」

  當下,祝上虞也卯起脾氣來了。

  好說歹說,這份宵夜是她親手做的,這女人不言感激,反倒嫌東嫌西,叫她怎麼忍?

  「就算是下人,你也沒必要這麼囂張吧!」管她是誰,這麼張狂的態度倒是叫人難忍,心裡,真的是同情起伯裡斯考家的僕傭了。

  伴君如伴虎,先有一個性情乖張的大少爺,再來這麼個……呃,她還不知道她是何種身份,但,管這女人是誰,瞧見她氣焰高漲的蠻橫,也真難為了這宅子裡的一幫善良僕傭。

  「你不但頂嘴,竟還敢說我囂張?」

  「瞧你這副嘴臉,不是囂張是什麼?難不成,你還以為自己很溫柔婉約呀?」她語帶譏諷的嘲弄她。

  「你這個……你這個……」

  就在兩個女人的口角逐漸白熱化之際,房門被拉得更開上聲挾帶著怒氣的男聲低吼著,「瑪格麗特,你跟誰在搞什麼鬼?」

  清楚的瞧見跑來攪和的男人,瞪著他只著一條緊身內褲、近乎光裸的身軀,祝上虞的腦門一震,胸口猛然受到一陣強烈的抽搐。

  「撒冷?!」不到一個小時,她受到兩度驚嚇。

  原來,這是撒冷的房間。

  也原來……這個女人是……心口泛起奇異的抽痛,痛楚逐漸擴散……

  「撒冷,你看她啦。」瞧見撐腰的人出現了,瑪格麗特蛇般的身子一軟,極準確的偎進他光裸的胸膛。「怎麼你們家的僕人一點分寸都沒有?」

  「分寸也是要看人給的。」杏眼迷濛,她脫口就是一句嘲諷。

  心情大糟特糟之際,她不想做這種無聊又小心眼的口舌之爭,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但是,眼睜睜的看著別的女人小鳥依人般的偎進他懷裡,而他不推不退,就這麼像大樹般的給予另一個女人有形及無形的支撐,要她平心靜氣的先低頭道歉,然後退場,她做不到!

  祝上虞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鬧什麼彆扭?在賭什麼氣?但,她就是做不到視若無睹。

  「你這人還……」

  「瑪格麗特!」警告的瞪了瑪格麗特一眼,但他還是沒推開她黏纏的身子,褶亮深幽的紫眸緊盯著祝上虞。「你來做什麼?」

  「我經過這裡,很不幸地被你的女人使東喚西!」她也沒給他好臉色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下,瑪格麗特又臭起了性子。「叫我瑪格麗特小姐,懂不懂規矩呀你?」

  「瑪格麗特!」他臉色沉了沉,瞥見視上虞手中的托盤,再瞟著她難看的臉色,接著將目光轉向身旁的瑪格麗特,沒好氣的數落,「你幹麼跟她這種女人大呼小叫?」

  她這種女人?!

  「我這種女人怎樣?」心頭一緊,祝上虞脫口又直衝回去。

  她不是不懂得謙讓對人,也不是不曾聽過一些眼睛長在額頭上的權貴份子對她冷嘲熱諷,可是,他的口氣她很不喜歡。

  相當相當的不喜歡!

  「怎樣?你還聽不懂撒冷的話?他是說你呀,一點禮儀都不懂!」不待撒冷開口,瑪格麗特已經搶著講話了。

  「什麼叫禮儀?」

  「哎呀,撒冷,你們家什麼時候雇了個這麼沒有知識水準的東方僕傭?那麼無知,又一口爛英文,誰聽得懂?」

  「她的確是剛來愛丁堡沒多久。」

  「才剛來呀?難怪不認識我,也難怪行為那麼大膽。」打鼻裡嗤哼出聲,她狐媚的藍眸睥睨著神情茫然的祝上虞。「語言不通,就別自以為行,還留下來賺錢?我看你八成是偷渡過來的吧!」

  「你……來這裡之前,我已經很努力的學好英文了!」嘴巴張闔了幾次,祝上虞才能艱困的出聲為自己辯駁。

  在楚安跟修果的婚事底定後,因為他們一再力邀,說動了她,她便開始更積極的攢錢,還挪盡所有的空檔時間,將差強人意的英文再補一回,以免到了愛丁堡後真成了個拖油瓶,處處都得依靠旁人,可是他們的幾句閒話,聽得她的心好酸。

  「上不了枝頭,就別想學人家當鳳凰,好不容易離開個破爛地方,來到這裡,就得知道身份,別想處處強出頭!」瞧見風向對自個兒有利,性情刁鑽的瑪格麗特哪會輕易放過報仇雪恥的機會。「對不對,撒冷?」

  「沒錯!」撒冷出聲附和。

  祝上虞頓時啞口無言,瞪著言行輕佻且張狂的女人,再望向濃眉緊顰的他,心一凜,圓睜的眸裡淚光閃爍。

  一張嘴對兩張嘴,她不是沒有贏的把握,可是,在頭昏腦脹,胸口又像是被把利刃刺中的時候,她無心應戰。

  叫她椎心的不是瑪格麗特步步逼人的張牙舞瓜與炫耀身份,而是撒冷的態度,他竟然跟另一個女人一搭一唱的對她冷嘲熱諷!

  他以為她……他以為她……她是那種企圖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投機份子?!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出身權貴?」她滿懷怒氣的對撒冷說著。

  她不恨瑪格麗特,因為女人瞭解女人,瑪格麗特會毫不留情的出言攻擊她是人之本性,誰也不愛輸的滋味,遇到了挑釁,自然會心生敵意。

  換成是她,她也不見得會做得比瑪格麗特漂亮。

  教她又氣又恨的是撒冷·伯裡斯考!

  「如果不是你走了狗屎運,今生,又怎能生在權貴人家作威作福!」

  「沒錯。」他拿她先前的譏諷回嘲她。「就是因為你沒有我這份好運,所以,活該你被人使東喚西,誰叫你天生一副窮酸相!」

  腦門一僵,眼眶濕濡的她沒有多想,直接揚臂,摑了他一個大巴掌。

  當下,撒冷的臉色整個變黑。

  「你還敢打我?!」

  「我為什麼不敢?」見他整張臉都扭曲變形,像個活生生的撒旦就站在她前面,心裡在怕,在抖顫,可是,劇烈抽痛的心口所感受到的屈辱,她嚥不下去。「你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給我,我為什麼不敢?」

  出生至今,從不曾有人敢這麼囂張對他!

  而她,不但出手掌摑他,甚至連一絲後悔的歉意都沒有。

  未曾有過的暴戾與怒火自全身泛起,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反手將臂揚起,狠狠的給了她一記結實的耳光,打得她連同整個托盤的食物直接飛撞向厚牆,撞碎了身後的那扇雕花玻璃,再反彈回來摔落地面。

  深寂的夜裡,玻璃窗砸破,鏘螂作響的騷動份外刺耳。

  所有的動作都在剎那間開始,也在剎那間結束,待怒蒙了心及眼的他稍稍回過神來,就見她俯趴在一堆碎玻璃上,動也不動。

  「撒冷?!」瑪格麗特嚇呆了。

  撒冷的暴力傾向自來就是個話題,也是個有目共睹的事實,聽多、見多,也不以為怪,可是,從不曾聽過他會對女人動手動腳,因為他向來只挑旗鼓相當的對手拚命,對弱者,他不屑一顧。

  可是他今天竟然出手打了個女人?!

  好幾分鐘,時間像被定住了,沉凝的氣氛相當尷尬。

  撒冷怔杵在那兒,像個完全被叫醒,全身充滿焰火的夜神,一雙神情複雜的紫眼緊盯著慢慢將身子蜷縮成一團的祝上虞,他不吭氣,也不見她嗚咽出聲,尷尬的僵凝更是顯得冷夜的森郁淒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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