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別擔心他,他不會有事的。」頂多只是拘留個半天,說不定一進警察局做完筆錄,就被放出籠。「這樣也好,他需要冷靜冷靜。」
「會不會被拘留?」她的臉色泛起鐵青。
「只是留他一段時間,又不是殺人放火,我們偉大又勞苦功高的警察先生不會對他刑求的啦,你別太緊張,我保證他不會少了半根毛。」況且他也打了通電話,叫韋巽的秘書趕去處理,所以壓根不必擔心韋巽會怎麼了。
該擔心的是一旦出了籠,他會不會又跑來搶人。
「刑求!」這下子,她嚇得連冷汗都冒出來。
「看,你的臉色跟個萬花筒一樣,變得真快。」轉轉眼珠子,他補了一句,「最壞的下場也不過就是名譽破產。」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又感到氣惱。
其實名譽破產的又豈只是他一人?經他這麼一牽拖,他們三個人全都扯上關係。
「名……名譽破產?」這不也是很嚴重了?倏地,她臉色青透了。
「我說的是最壞的下場,又不是說一定,你幹麼這麼急著玩萬花筒?」
「真的?」
「嗯!」他眼也不眨的點點頭,以示慎重。
但,他騙她的!
敢在他的婚禮上大吵大鬧,不但強拉新娘子獨自窩在新娘休息室談判,甚至還死摟著新娘子的小蠻腰不肯放,口口聲聲要她跟他走,這些,他這個新郎倌看在眼裡,雖然不以為意,甚至私心裡也頗為贊成事情總要攤開來講個清楚,但做人要有個分寸,他有再大的度量,也不能任韋巽放恣到頭上。
更遑論這事竟然鬧大了,不但鬧大,還勞動到連警察都出動,哼哼,名譽還能不破產嗎?
明天早上,鐵定就數這條新聞最嗆了!
「好了,好了,累了一天,早點兒洗澡休息吧。」嘖聲咕噥,他瞟了她意識怔忡的輕點點頭,也不再催促,上前輕緩的替她卸下紮在髮際的珍珠飾物。「晚上別想太多無聊的閒事。」
「嗯。」
「今天晚上,床鋪讓給你睡。」
「嗯。」呆滯的眼神隨著他的話慢慢地望向那張大得可以打滾的雙人床,她一愣。「那你呢?」她還沒想到這件事情。
「地板、沙發,甚至浴缸,反正一定有地方睡啦。」果然,從鏡子裡又見她露出歉意,他笑著,「一個晚上不打緊啦。」
明天一早就帶她飛到紐西蘭度蜜月,到時候,別說是各睡一床,就算是各睡一房,也沒眼睛盯著他們瞧。待回國,就直接將小宥帶回台北去,免得聽老爸他們哩巴唆,更不必委屈的睡地板。
萬歲!
「平渥?」
「什麼事?」
「謝謝你。」
「說這麼客氣的話幹麼?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何必這麼疏離。」
「噢。」
默默地替她清淨髮髻上的每一顆珠飾,研究她的心不在焉,他在猶豫。
她的情緒實在是低落得可以……許平渥知道自己最好少開口為妙,可以的話,就好心地讓她靜一靜;但,又怕她悶起心情來胡思亂想一通……既然要煩,乾脆就一次將亂源給揪出來,煩個夠,然後洗個好澡,睡個好覺,天亮之後就什麼事都有防有備了。
畢竟事情一曝光,名譽受損最嚴重的人應該是她,偏她的防護罩又不像他跟韋巽這般堅固,所以他決定直搗黃龍,將天亮後她百分之百可能會遇到的閒言閒語先「笑」給她聽。
「一定很多人開始同情我了。」
同情?她一怔。
「為什麼?」
「結婚喜宴上,羞答答的新娘子莫名其妙的哭花了臉,然後又冒出個程咬金來搶人,你說,這其中是不是絕對有問題?」他等她的腦子開始聽進他的話後,再說:「說不定他們開始在計算你什麼時候給我戴綠帽子呢。」
「這……」瞬間,她睜大的眼眶又滿含淚水。
她真的沒想過人言可畏!
「我不在意。」對著鏡中的她眨眨帥氣的眸子,他溫柔的笑說。「別管他們怎麼說,你只要記住我的話,我不在意,懂了沒?」
先灌輸她這個觀念,免得往後她聽到一大堆酸死人的閒話,又開始煩這煩那。這是極有可能的事,先是他的「始終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再來就是可惡的韋巽幫的倒忙,這閒話,可有得講了。
萬一死腦筋的她聽了後又不知道哪根筋轉不過來,然後很自虐的中傷自己,那可就更得不償失。
他的提醒,叫她心驚膽跳;他的善解人意,叫她感激在心。
「平渥,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娶她,他也不會攬那麼多麻煩事上身。
「唉,怎麼又哭了?我只是先跟你說一聲,順便開個玩笑罷了。」他以為她的淚水是因為他半帶嘲諷的笑談她在「織」的那頂綠帽子!
「我知道。」
平渥不是這麼尖酸刻薄的人,她越來越清楚這一點,更開始明白他拉雜的跟她扯這麼多廢話除了想逗她開心,也是先開導她面對未來可能會有的蜚短流長;但,她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不知道韋巽現在怎麼樣了?
她好擔心,怕他真的得在警察局蹲上一夜……今天晚上在餐廳,他看起來像是快氣炸了,他應該不會傻到進了警察局還對警察動粗喊打喊罵吧?
最好不要!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還哭得這麼慘?」逮到她又是滿帶歉然的瞅向他,他歎氣,傾身抽了幾張面紙塞給她,「這個習慣不好,你得改一改才行,別哪天我沒辦法變出面紙給你,你哭光體內的水份,不就得變人干?」
「嗯,我只是一下子沒辦法控制。」
沒辦法控制?
唉,不是理由的理由!
梳順她的一頭柔媚烏絲,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捧起它們,喟然一歎。
「你就是孫似錦吧?」
「赫?」猛抬眼,她瞪著他。
「是不是驚訝我怎麼會知道?」
睜大迷惘的紅眼瞳,孫心宥怔然的點著下頷。
「記不記得吳啟政?」
「吳啟政?」喃聲重複,她不自覺的點點頭,「我記得念大班時,有個同學就叫做吳啟政。」
不是這個吳啟政太出眾,而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前,她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孩,但之後,無憂的心變得驚恐不安,她變成只會綻唇淺笑的小孩,儘管接近十年的時間裡,她常跟心理醫生有所接觸,可是心中的魔魘始終存在。
正因為這樣,六歲以前的一些人事物,她反倒較常想起,也偶爾會跟媽咪聊起快樂的童年往事,雖然印象顯得糊糊不清,但仍然珍惜在心。
「他是我表弟,以前住得近,我常到他們家玩,見過你幾次,只是你都老躲在另一個小女生的後頭,記得嗎?」
經他一提,她帶淚的眼微微瞇起,笑了。
「他當時很氣你呢。」
「我知道。」憶起吳啟政似乎常瞪她,她就忍不住覺得好笑,「他想追……呃,魏雲茵,對,他想追魏雲茵,可是魏雲茵又成天拉我做伴,不放我走,害我不甘不願地成了小電燈泡。」
「呵,你也知道實情嘛!」呼,總算見到她除了哭以外的表情了。
「因為吳啟政找上我,凶巴巴地要我別纏著她。」回憶一待掀起,就一波一波的湧上心頭。「他這麼狠哪?」
「嗯。」就是因為他的直截了當,她才會對他印象深刻。
年紀輕輕的,已經像個小流氓了,嘖,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真的在當大尾的流氓?
還沒將疑問問出口,許平渥已經自動揭露答案。
「有一次我約你在老爺吃飯,被他瞧見了。」他伸指在她陷入思索的眼前一彈。「記不記得那個跑來跟我拉拉雜雜扯了半天的無聊男子?」
什麼?那個在某週刊當攝影師的男人?!
不會吧?孫心宥驚詫的直瞪著許平渥。
「他就是吳啟政?!」怎麼長大前眼長大後差這麼多?!
印象中,吳啟政黑黑小小的,活像個烏骨雞;可那天貿貿然衝過來的男人,有點帥,斯文中帶著豪放的風采,還滿亮眼的。
「看吧,我就猜你大概認不出他來。可他記性倒好,對你印象挺深刻的。遇見我們的那天晚上就抱著電話跟我哩巴唆地問了一大堆。」說到這,他兀自笑開了臉。「這是我們家族的遺傳,超級八卦王比比皆是。」
「原來你那麼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她忽然恍然大悟。「這是不是你後來在收構案上加碼的因素?」
「不錯嘛,你的腦筋也能動這麼快!」他糗著她。
「可是既然你知道了……那,你還想娶我?」
「為何不?你覺得自己哪一點不好?」
「我的過去,還有……」她怔忡的眼又不自覺的瞪著自己缺了指頭的手。
「就算沒有五根手指又怎樣?」他略帶責備的弓指往她頭上敲了一記。「以後萬一被你賞了個火鍋,人家看只有三個指印,可能會疑惑我是不是被哪只瘋鴨子踩了一腳,絕不會猜到我是被老婆修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