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月有嘍。」
「這麼能熬呀?」
「餐廳的工作是累了點,可是同事間都處得很好。」她算是滿意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撇撇嘴,他在肚裡起了琢磨。
沒記錯的話,史蒂芬妮曾說過她的成績好得嚇人,連教授都搶著替朋友的公司搭線,冀望能留住她這個不可多得的人材,嘖,肥水不落外人田,既然巧遇,那就由他搭個線吧。
「唉,我朋友的公司在市區設了個分公司,前幾天聽他說想找個特助,你有興趣嗎?」
「這……」
「你們中國人不是說,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嗎?就算要體驗生活,一兩個月的時間也夠了,可以換新環境了啦。」
他的話很實在。
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可麥克的說服力極佳;行動派的他不但立即連絡那位朋友,甚至還讓他們在電話中談妥初步的條件,笑容滿面的舉杯慶祝她的新生活如意順遂。
當天晚上,她將這件事告訴羅素玉。
***
「太好了,這下子,你總不會再死腦筋的窩在那間籠子裡了。」才剛坐定,神清氣爽的羅素玉就猛朝她擺弄著纖纖玉手,一臉的釋然。「跟人家談好薪水沒?可別呆呆的做白工呀。」
將近一年,她都住在長島,那棟原本是強要孟獲買來送給小蓁的濱海別墅。一開始是因為體虛、養病,不得不待下來,可漸漸地,她竟也喜歡上靜謐無波的家居生活。
尤其,當她得知女兒在海上失去蹤跡時,往常的氣焰完全不見了,像換了個人,不再事事苛求……心情沉甸後,她常常責怪自己,若她能早日想通,不被貪婪所征服,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
「媽,那間公寓是小了點,但它不是籠子。」
「隨你怎麼稱呼嘍。」羅素玉搖頭歎氣。「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賺那麼點錢,還得花一大半去租房子,再加上吃的,根本就沒剩幾毛錢,唉,你這又何必呢?搬回來住不就得了。」
輕笑的眼底掠過一抹傷感,輕抿著嘴,汪左蓁依舊是拒絕母親三番兩次的哄勸。
「不太好。」
「為什麼不太好?」遲疑幾秒,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小蓁,你還在怨他?」
「怎麼會呢?事情都過去了。」
真的,她沒怨任何人。
坦白說,能怨誰呢?
母親的刻意隱瞞?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她忍不下心來怨憎,所以在回到長島,將生活安頓好,又過了大半年,她終於還是悄悄的跟母親有了聯繫。但,也無法怨孟獲的一味怪罪,因為他是受害者,也是最有權利喊冤擺譜的人,所以真要怪、真要怨,也只有她這個無罪的罪人了。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早有蹊蹺可尋,只要執著追索,滿地的答案任她撿拾,可偏她沒識清狀況,選擇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忽視這顯而易見的真相,是她這只長了蚌嘴的鴕鳥活該自食惡果,能怨誰?
不,誰都無法怨,她只怨自己眼盲心盲呀,
「既然這樣,就跟他連絡嘛。」
「媽?!」
「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雖然你爸爸走得早,可是,他留下來的錢也不算少,如果我別這麼財迷心竅的話,日子也不是太難過,況且,孟獲從以前對我們向來也不差……唉,所有的錯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小蓁再三要脅她不許透露她的行蹤,她早就通知他趕到這兒來了。
縱使再怎麼揮霍無度,可幾年來,她也自他口袋中挖了不少錢,像這回住進醫院,戶頭裡還有足夠的錢來付醫藥費,可他卻二話不說地囑人替她清了費用,徵詢了她的意願後,將她安頓在長島的這棟別墅裡。
其實,他大可不必插手她的事情;而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為小蓁,他根本就懶得理會她。
「我沒怨過你。」
「那,你是怨他嘍?」羅素玉鍥而不捨地逼問。
沉默半晌,汪左蓁幽幽的道出心聲,「媽,一切都太遲了。」
她是不曾怨過他,可是,她至今未忘記那幾天裡,他是如何重重的傷害她……還有,最教她無法釋懷的是,他其實並不愛她呀!
愛,傷人太深,如果可以,她只願往後的生活就這麼平平靜靜,別再風風雨雨。
「就算是為了我?」羅素玉還是不肯放棄。
「媽!」
「好吧,就算一切真是太遲了,那好歹,你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呀。」
「交代什麼?」
「我看你在短時間內是對婚姻沒了興趣,但,人家孟獲或許還想娶個老婆,傳宗接代什麼的,你就這麼拖著時間?」
聞言,汪左蓁臉色一變。
「他有對象了?」
「這我哪知道呀,你又不許我跟他連絡。」會變臉,這是不是代表女兒對他依然是情深依舊?「無論如何,要斷,你就斷得乾脆一點,讓他徹底死了心,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趁著年輕,再找下一個男人。」
「我一定要嗎?」
「找下一個男人?」
「不,是見他一面?」
「不是一定,但,最好是做得漂亮一點。」反正說破了嘴,她就是要說動女兒軟下心腸來見他一面。
經過近一年社會淬煉,小蓁已添了不少的倔性子,腦袋也靈活不少,光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早就勸不動小蓁;可如今,只冀望小蓁能回心轉意去面對這一切,別再過著放逐般的生活。
如果,他們彼此間仍然有情,一待見了面,就算小蓁仍抗拒,孟獲依然會有辦法重新贏回她的心。
一次機會,這是她欠女兒,也是她欠孟獲的!
***
將消息傳給蘇珊後,汪左蓁就開始提心吊膽起來,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一個月過去了,卻沒傳來他的任何回復,她有些死心。
或許,就像媽媽說的,他忙著尋找傳宗接代的對象,懶得理她。
這一天,被工作攪得團團轉,累得像隻狗似的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才剛進門,電鈴就響起。
誰?她不記得有約誰到家裡來呀!
電鈴又響起。
隨手將手提包扔到椅子上,她轉個身,邊問邊開門……當瞧見站在眼前的那個男人時,她整個人都傻住了。
「你更瘦了。」
「孟大哥?!」
「可不就是我嘛。」說著,他伸手撫向她的頰,輕歎,「真的瘦了。」喟然輕歎的口氣裡滿是憐惜。
江左蓁聽出來了,卻不敢置信。
她瘦了,他也瘦了,比她的消瘦更消瘦,叫她不由得泛起深埋已久的不捨與心疼,尤其……他變了。
一樣的言簡意賅,一樣的凝目注視,卻似乎多了那麼點的不同。望著她的炯厲黑眸中充滿著款款柔情,像是雙凝望愛人的眼……是她看錯了眼?!
「為什麼?」凝望著他,她哽咽問道。
除了通知蘇珊阿姨,她也將離婚協議書寄出去。這一次,是她親自寄出去的,沒有經由任何人的手,等了這麼久,她都已經放棄等待了,可誰料得到,他不但有了回應,而且,是親自走這一趟。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來?」許久未曾湧現的淚水不請自來,而且,又急又猛的自她眼眶狂洩而出。
「你是我的妻子。」
「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
「我已經……你沒接到我寄給你的離婚協議書?」她以為,他的出現就是為了要徹底解決他們之間的糾葛呀。
「接到了,也撕掉了,你依舊是我的妻子。」
汪左蓁無言以對。
是呀,他沒說錯,她是他撒下大把鈔票娶回來的妻子……剎那間,原以為結痂的傷口又汨汨的淌出鮮血。
難道一份平靜無波的生活對她而言,依舊是奢求?
一時之間,她再也承受不了傷悲的侵擾,疲倦的身子虛軟的往下滑去,卻意外的落入一副溫暖的胸窩裡。
「你……」
「我來接你回家了。」
***
孟獲的話依舊不多,但不同的是,以前是她粘著他,而如今,他對她寸步不離。
甚至,她曾開口要他別陪她一塊兒擠在這間小公寓裡,他壓根不理。從出現在她門口的那一天起,他就如以往般接手掌控她的一切,卻又有著截然不同的態度,因為,如今的他事事要求她的參與。
要往東邊?他先開口詢問她的意見;想吃西餐?可以,他會有些侷促的誘使她身不由己的開口要求……總而言之,依舊是以他的決定為優勢,但,他卻有辦法讓她的腦袋點得很心甘情願。
一切,就像他初訪長島時……不,他們之間的關係比那個時候還要好上千百倍。和諧、融洽,相處甚歡得就像是如沐愛河的新婚夫婦。
「在這兒住得慣嗎?」偶爾,他會突如其來的問她一些事。
「長島?」
「這間公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沒什麼不好的呀。」
聞言,他沒再吭氣,攬緊她的身子,將她的臉扳向他光裸的胸膛,靜靜地睡著。
他好奇怪!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汪左蓁掙扎在他強行融入的新生活裡;但,惱人的是,以前她愛他,而如今,她更瘋狂的重新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