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吐!
想狠狠的將欠他的一切全都給吐得一乾二淨!
第十章
原來她的生命、她的婚姻,竟是架構在這麼醜陋的事實上!
連一句話都沒再說,汪左蓁就這麼渾渾噩噩的走出醫院大門,連自己何時招了輛計程車也不知,更不懂她為何直奔機場,還買了張機票,上了機,待飛機在跑道降落、滑行,擴音器傳來機長的聲音,她這才突然回過神來。
紐約?長島?!
喟然一歎,她不覺地搖起頭來。
「我,又回到這裡來了。」笑著流淚,她慢慢地跟著人潮下了飛機,沒急呼呼的搶路走。
是呀,搶什麼呢?
只要守著孟獲,她要什麼就有什麼呀!
口袋裡的錢,是那天晚上,她第一次跟他開口要來的「戰利品」,待真相大白後,她這才赫然聯想到,難怪當時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媽媽不時地勒索他,然後,連她也開口了……想到這,她不得不佩服他的涵養,他怎麼忍得住不當場發飆?若角色互異,別說錢,恐怕,她直接會吐一口口水到對方的臉上。
「小姐?!」瑪麗亞見到她像是見到了鬼似的。「你還好吧?」
「我沒事,只是想看看海,回來住個幾天。」
「那孟先生……」
「他很忙,沒時間再陪我閒晃下去。」汪左蓁回得滿心辛酸。
如今才知道,難怪沒幾個人願意對她揭破所謂的真相,因為那太污穢不堪,也太傷人了,甚至……或許他們也在心中嘲笑著她又拙又爛的演技。
畢竟她是羅素玉的女兒,絕對不會不知道自己母親的行徑呀!
瑪麗亞沒有太煩她,擔憂的望了她幾眼,聞聲退下,可不出片刻,又出現在她怔坐的小露台,手裡捧著無線話機。
「我的電話?」
「嗯。」將話筒遞給她,瑪麗亞的嘴動了動,卻又及時止住,不吭不響的立在一旁。
而汪左蓁只輕輕地一聲喂,孟獲的聲音立即傳進她的耳朵裡。
「為什麼回去?」他口氣明顯有著強抑的不滿與緊張。
「孟大哥?」
「立刻給我回來。」
「你……」原本,她想問他為什麼她前腳才剛進門,他立即就電話追蹤找到她的行跡;連她自己會回到長島來,也是臨時起意的。但,自眼角餘光,她瞥見瑪麗亞擔憂的神情,不禁暗吁起氣,「我想在這兒住幾天。」
「是嗎?」
「我想在這兒住幾天。」思緒渙散,她無意識地重複著。
「你們母女倆大概不知道,我還沒簽離婚協議書吧?」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想繼續過好日子,就立刻回來。」
這是威脅嗎?死握著話筒,汪左蓁沒再多說什麼。
「不回來,就休想要我簽名。」
如果她不回底特律,他就不簽名,那,他們就這麼保持著夫妻關係……心忖著,她卻在眨眼間又無聲的掉眼淚。
真是這樣的話,這種有名無實的婚姻關係,不要也罷。
「明天正午之前,沒見到你的人,我就將那棟房子賣了。」
鐵青著臉,她緊握著話筒,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
為了驅逐她,他連一點空間也不願留給她……沒想到,一待撕破臉後,他連心都變冷,也變狠了。
「聽到沒?」他預備收線。
「我想問你一件事。」
哼了哼,他不語,等著她。
「你,曾不曾愛過我?」
愛?!
一陣劇痛在瞬間凌厲的劃破彼此的心。
「為了你,我灑下大筆的鈔票,你說呢?」頓了幾秒,孟獲不由分說地重申先前的命令。「明天,我要看到你的人出現在底特律。」這次,他直接掛上電話。
這是愛?還是不愛?
如果愛情能以鈔票的多寡來衡量的話……心好紊亂,她想吹吹風。
「小姐?你要去哪兒?」一見到她起身,瑪麗亞忙不迭地跟上來。
「想出海兜兜風。」
聞言,瑪麗亞臉色大變,「出海?!」
「別擔心,我一個人應付得來。」
「可是……」左瞄右望,她渾然忘了整間屋子原就只有她們主僕兩人,在無可奈何下,她快步衝回房間。「等一等,我陪你一塊去。」
「瑪麗亞?」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海。」若出了什麼事,她怎承擔得了責任?「只要再等一下,我去換件長褲。」
還有,看來她還是再撥通電話,請孟先生趕過來較妥當,雖然他們兩個人看起來像是鬧得不愉快,可是,孟先生很關心小姐,這是假不了的事實。
可是,汪左蓁沒有留在小露台等她,背著從醫院出來後就沒離過身的背包,她幽幽的走向車庫。
萬念俱灰,汪左蓁才剛將拉風的跑車駛出車庫,心一痛,眼淚又撲簌簌的流下來。
她真是無能,連想散散心,卻赫然想到,所需要的交通工具及費用全都來自於孟獲的提供。
誰能告訴她,如今,她該何去何從……
破浪者一直沒靠岸。
正如它的名字,迎風破浪,它孤孤單單地駛向遙遠無邊的海天一線。
***
天黑了,始終沒等到汪左蓁將船駛回船塢的瑪麗亞完全慌了手腳,抱著話機,她狂撥著求救電話。
第一通通知的便是孟獲。
接到這個惡耗,孟獲先是僵了幾秒,然後在蘇珊的難以置信與震驚中,他腿一軟,往地板上跌落。
「孟先生?!」
「不,不,我不相信,不可能……」像被鬼魅附了身,他神情恍惚,迭聲低喃。
「孟先生?」
「連絡紐約的海防部隊,和所有使得上力的人!」雖只是極短的一分鐘,即使心亂如麻,可他仍迅速的連下幾道命令。
小蓁失蹤了,如今,她的性命禁不起他有半秒鐘的遲疑。
***
將近半年的時間,孟獲出動所有的人力,飄流在大海的遊艇是在第二天傍晚就尋獲,但,卻沒找到汪左蓁,就彷彿如了她的願,葬身大海,從此以海濤為家。
孟獲從未跟任何人提過他的心境。
他像是死了般,不言不語,比以前更沉默;元慎頡與田沐山特地飛來陪了他幾個晚上,一天,他在大醉初醒後,進了辦公室,指定好接班人,就走了。
沒人知道他去哪裡,連蘇珊也不太清楚,他就這麼消失無蹤。
***
一年後
「嗨。」
「嗨……咦?」汪左蓁皺皺眉頭。這個男人,挺眼熟的。
誰呀他?沒事沒情,為何對她笑得這麼燦爛?
「你叫汪左蓁。」
「嗯。」她疑惑的眼逐漸起了清朗的認識。「啊,你是麥克·小林?!」
麥克·小林也是個ABC,但他不是華人,他的父母親是日本人,移民到美國已有幾十年了;會認識他是因為學校舉辦的聖誕舞會,他也受邀參加,是史蒂芬妮的男朋友。
「嘿嘿,你也記起來了?」眉開眼笑的麥克伸手比了比身邊的女人。「這是琳達,我未婚妻。」
「你好。」笑笑,她握住琳達伸過來的手。
史蒂芬妮呢?她跟麥克在畢業前夕不是已經論及婚嫁了?
「一畢業,我跟史蒂芬妮就說拜拜了。」接收到她眼中的疑惑,麥克好心情的為她解惑。「她愈來愈霸氣,什麼事情都得依她,太累了啦,所以,就這樣嘍。」
「真遺憾。」
「我可不覺得有多遺憾。」握著未婚妻的手,他輕吻了吻,才又笑望著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工作。」
「嘖,不會吧?」倏地,他瞪大了眼。「你在這家餐廳端盤子?」
「不信?我身上還穿著制服呢。」
「可是,你不是拿了好幾個學位?」
「職業不分貴賤。」
「但,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快樂就好。」汪左蓁笑笑地為他們端上前菜,謹慎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的失蹤對孟獲的生活掀起多大的波濤,也不願再多想。
那一天,她真的只純粹想吹吹海風,心不在焉的上了船,隨意將船駛向大海,直到夜幕將降,火紅的夕陽染沉海景,這才赫然發現,遊艇的馬達早在不知何時便停了,因為沒油了。
駕駛艙裡的無線電等著她使用,但她懶得求救,也不想太早獲救,就這麼怔坐在遊艇的甲板上,直到最後一絲陽光斂盡烈焰,縣徨的思潮尚未理出個頭緒,此時,一艘略顯破舊的遊艇緩緩逼近,船上的人好心的大聲詢問,雖然他們熱心的願意提供燃油,可她寧願加入他們的冒險行列。
幾個年輕人湊足了錢,想實現周遊列國的願望,在回程的最後幾個星期,他們不介意多了她這個不速之客。
跟著他們遊遍西岸的幾個城市,依依不捨的分手後,她還是選擇回到長島;但卻沒回到那棟處處都是回憶的別墅,也沒通知任何人,她找了份工作,也找了間可以遠眺海景的頂樓公寓,就這麼安頓下來。
目前,她的日子雖然拮据了些,但,心情很平和。
「你在這兒做了多久?」快樂就好?她的口氣雖然帶笑,可他卻眼尖的自她的眉心之間瞧見淺淺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