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你明知道是我,開門啦。」他已經歎不出聲來。
還問誰?接她出院時就已經告訴她,一下班他就過來陪她,哼,蒜頭吃太多,真會裝。
「你是誰?」
「阿葆!」他歎氣的聲音有著教人發噱的無奈。
「她不在。」虔素葆劈頭就是一記斬釘截鐵的閉門羹賞他。
「快點開門讓我上去。」
「不讓。」
「外頭風大,你不快點開門,我就要被吹跑。」
「哼!」
「天陰陰的,要下雨了耶。」這裡的遮雨棚小得可憐,真下起雨來,他鐵定成一隻落湯雞。
「活該。」咕噥著,她停下來啜口學長賠償的珍珠奶茶,才說:「你的身材恐怕連第五級的龍捲風都卷不走,幹麼這麼大驚小怪?還有,淋點雨算什麼,又不是硫酸,你怕呀?更何況瓊安現在不在家,我更不能放你進來。」孤男寡女的,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獸性大發呀?
「怎麼,瓊安還沒回來?」他神情一凜。
呵,這下子,他更是鐵了心的撐到底,非得上樓不可;她昨天才出院,放她一個人窩著,若臨時有個痛呀什麼的,那還得了。
不行、不行,他一定得上去陪陪她!
「是呀,她今天晚上有約會。」早上出門前瓊安已經跟她說過不回來睡,至於原因嘛,田沐山這混球沒必要知道太多。
聽聽,她竟然還說得這麼輕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那你還不快點開門讓我上去?」
「幹麼這麼激動?」她倏地嘖嘖作聲。「喂,我好像聽到你在偷笑。」
「笑你的頭啦,快開門。」
「你以為我是白癡呀?三兩句話就讓個狼人登堂入室!」
「你以為狼人是每天都可以變呀?」胡亂扯著話,他心生一計。「你沒聽到外頭閃電打雷的,今天的天氣這麼壞,別說是一輪明月無影無蹤,甚至都已經開始下起雷雨,待會兒說不定還會停電呢,你不怕?」
「你少嚇我。」虔素葆的聲音已然有濃濃的不確定。
「你不怕?」他將重點著力在這件事情上。
「我……我當然不怕!」
「噢,是嗎?」特意別開臉,免得過響的嗤笑聲傳進她的耳朵裡,到時,他更別想上樓。
不怕?哈,不怕才怪,所有認識虔素葆的人都知道她是膽小硬裝大膽,什麼都怕,怕閃電,怕打雷,更怕停電,而今天……老天保佑,等他如願的走進那扇大門後,千萬別加重閃電打雷兼停電的趨勢呀。
因為,如果真發生這種事的話,她會怨他的,他知道她一定會這麼想!
「可是……」輕咬著下唇,她開始猶豫。
他不提,她根本就沒想這麼多,可他一說,一針見血的直搗入她的心,她忽地清楚聽進紗窗被風吹得劈哩啪啦的咯咯咯響個不停,狂風怒掃著玻璃門的咻咻聲直搔著她的恐懼……怕呀,怎麼不怕?這會兒她的心裡開始毛毛的。
「讓我上去陪你,我真的擔心你一個人在家,又沒個伴什麼的,萬一傷口又疼怎麼辦?」
他的話有理極了,可是……「如果我讓你上來,你會不會又對我動手動腳?」瓊安今天晚上不回來睡,萬一真又瞎了眼的引狼入室那該如何是好?她才剛出院,可沒體力再摔他一次呀。
「我保證。」
隔著對講機,只聽她猛地抽口氣。
「你保證一定會對我動手動腳?」
「不。」語氣有點咬牙切齒。「我保證今天晚上絕對不對你動手動腳,OK?」這回,他的歎息聲清晰傳來。「快開門吧,雨愈下愈大。」
「真的下雨了?」她輕呼。
「不信的話,你可以將腦袋探出窗戶看看呀。」順便可以瞄見他這只可憐兮兮的落湯雞有多癡情,唉。「我的衣服真的濕了。」夠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從她的衣櫃裡翻一套大尺寸的衣服應應急。
「好吧!」說完,啪答一聲,電動門緩緩敞開。
「唉,謝謝你的寬宏大量。」隨口嘀咕著打趣的話,像條剛爬上岸的落水狗,才踏進她家門,田沐山不由得抖抖貼在身上的濕衣服。
「別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小心我改變主意,不讓你上來。」
「是,是,是。」
不讓他進門?
嘖,怎麼可能呢?隔著他們的總共才兩扇門,他已經闖過一扇,而另一扇,簡直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第七章
「趁熱吃吧。」一進門,田沐山不掩得意之色的將手中拎著的紙碗送到虔素葆眼前。「紅豆湯圓,你愛吃的。」
睨瞪他一眼,她輕顰著眉頭伸手觸觸那個紙碗,再翻翻白眼,誇張的擺擺手。
「這哪還能叫熱呀?」
他摸摸紙碗,歉然輕笑。
「給雨一淋,溫度當然降了點呀。」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誰叫她罰他站樓下呀,「還溫著呢。」
「我不愛吃溫的。」
「那,我去替你熱一下。」
「我也不愛吃加工過的再製品。」
「你這是在雞蛋裡挑骨頭?」垂下肩頭,田沐山認出她的不合作是存心故意的。
「沒錯。」她眼也不眨的承認,笑得很奸詐。「我挑到骨頭沒?」
「這輩子休想。」想逼他退場?哼,門兒都沒有。「今天傷口還會痛嗎?」捧著那碗該死的紅豆湯圓,他重燃信心的走向廚房。
向來,他是茶來張口、飯來張口,以前還在台灣時,家裡有傭人,也有對他事事自必躬親的老媽在一旁服侍著,他根本不曾接觸過瓦斯爐;即便是隻身來到美國,從紐約輾轉住到底特律,他賺的錢也足夠他過養尊處優的自在生活。可如今,為她下廚、洗手做羹湯,他甘之如飴。
「當然會啦。」
「等一下我幫你換個藥。」
「免了。」哼,居心叵測的男人。「我已經吃了止痛藥。」
「這跟換藥是兩碼子事,哎呀。」吹吹被熱氣熏紅的手,他側身笑望著她。「你想在哪兒吃?」
「我不想吃。」向前一步,虔素葆猶豫的又停住腳步。她想說的是……他的手有沒有怎樣?
她沒瞎、也沒聾,不會看不出、聽不出他被熱氣燙到。
「我們在客廳吃好了。」
不理她的彆扭,他將鍋子裡的熱湯倒進瓷碗,正想端到客廳去時,啪一聲,他們旋即陷入黑暗中。
赫!
「停……停電……停電了……」剎那間,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而田沐山咒聲連連。
該死,竟然真給他說中了,這下子,又讓她逮到個嘲笑他的借口。
「山?!」
「我在這裡,別怕。」擱下紙碗的動作,藉著閃電的光度,他快步迎向明顯起懼意的虔素葆。
「你在哪裡?山?我……你在……咦,這是什麼?」雖然怕得快哭出來,但好奇心沖淡她些許的驚懼。
摸起來怪怪的,好像是一堵……肉牆?!
「這是我未來囤積脂肪的地方。」他的聲意似笑非笑,溫暖的手臂迅速的將她擁進懷裡。「我就在你身邊,別怕。」
「山!」
「說不定待會兒電就來了,可是我會一直陪著你,乖,別怕。」
「可是我……」不請自來的哽咽充盈鼻心,她吸吸氣,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就知道你是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怨歸怨,她依然柔順的偎進他的懷裡,甚至不知不覺中加重力勁。
「誰知道真這麼巧。」他也覺得冤呀。
她以為他喜歡當掃把星呀?雖然是感激壞天氣才讓他得以進她家的門,可是,在他的構思裡可不包括被她當成報憂不報喜的霉星呀!
「停電了,山,怎麼辦?」揪緊他的衣襟,她迭聲問著,緊張得差一點就整個人跳到他身上。
幸好,他在這裡……「咕嚕………」忽然,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他也聽見了,眉頭一皺。
「你一整天都吃些什麼?」
「呃?」
「說呀。」她愈是遲疑,他愈是不爽。
「我還在想嘛。」除了他按門鈴前喝著的珍珠奶茶外,還有……呃……還有……嗯……還有什麼呢?
明明記得學長送珍珠奶茶過來時,也一併帶來鮮美的魚湯、熱騰騰的麻油雞、香噴噴的海鮮炒麵,可是,她不記得自己有吃什麼呀,甚至,她已忘記那些東西被她放在哪兒。
「想這麼久?」田沐山的耐心告罄。「阿頡不是有送吃的過來?」那些東西是阿頡托他買來的,所以即使她沒出門,也絕不會餓死,這一點他絕不懷疑。
「有呀。」嘖,她想到那些食物的下落。眼一亮,她脫口笑道:「它們全部被我放進冰箱裡。」除了珍珠奶茶。
就在他來按門鈴的前幾分鐘,她口渴,所以拿出來喝。
「都在冰箱?那一整天你都沒吃東西?」
「我不餓。」
「你……」他氣憤起伏的胸膛沒一秒就趨於平靜。「這樣吧,我們把紅豆湯圓端到你房裡去吃。」
什麼?到她房間吃湯圓?!
「你想做什麼?」她多疑的口氣霎時教人氣煞。
「想做什麼?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快一點餵飽你的肚子,可以嗎?」他沒好氣的一哼。「因為停電了,而你房裡的傢俱不多,那扇窗戶也夠大,利用閃電的光亮,你才看得到碗在哪裡,不會將東西吃到鼻孔裡!」什麼意思?她還真將他當成月夜狼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