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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劉芝妏

  「他不會傳出去的。」何悠作替他作保。

  「就說了我的舌頭沒那麼空閒嘛。」瞿北皇嘀嘀咕咕的,「還懷疑?」

  悶悶的,秦紜妹斜瞟了瞿北皇一眼,又氣又怨又憤又怒的。

  誰管他的舌頭閒不閒呀,現在這種節骨眼上,她只在乎……完了啦,她純潔無瑕的閨譽這下子全毀於一旦了啦。

  「喂,管管你的女人,我都已經說過不會長舌了,幹麼用那種眼神瞪我?難不成要我簽保證書呀?」

  「瞿北皇,拜託你就少說一句。」瞪了眼雖然在抗議,但卻一臉志得意滿且正竊竊私笑的罪魁禍首,何悠作無奈地搖搖頭,微斂眼,見又重貼近頸畔的嬌媚臉龐更是酡紅誘人,不覺笑意盈心,情不自禁地將唇湊近,戀戀不捨的啄了啄她躲無可躲的灼熱臉龐。

  「別理他的話。」

  「哼!」頭不肯抬,眼眶微紅,在了悟跟悠作的姿勢完全不宜現世時,秦紜妹早就想放鬆盤在何悠作腰上的雙腿,偏沒用的雙腳卻僵得移不開,令她更惱了。悠作講得倒輕鬆,教她別理那個陌生人的揶揄及嘲弄?嗚,她是可以勉力而為啦;可那人明明嘴裡嚷著退兵,偏一雙炯亮黑眸仍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天呀,還是乾脆讓她死了先吧!

  「他就是這個性。」拿瞿北皇無可奈何的何悠作帶笑的嗓音輕柔哄著。

  雖然紜妹平時就挺臉皮薄的,但若不是被瞿北皇捉個正著,又連番遭取笑了幾句,稍嫌內向的她還不致「閉俗」成這般。

  「對呀,別太在意我的話,否則你遲早會被我給活活氣死。」瞿北皇好心肝的附議著,但賊兮兮的黑瞳卻大背其道地死瞪著他們至今仍保持著那副無尾熊攀樹般的親密姿勢,忍不住地又嘖了嘖,「也幸好我的腿沒人長,走得慢、閃得遲,要不然不就平白漏失掉這麼棒的情色畫面。」

  「瞿北皇!」這專幫倒忙的傢伙,瞅瞪著他,何悠作的眼中帶著警告,真想一拳揍歪他那張不饒人的大嘴巴。

  「OK,我不說了。」豪邁地將手一揮,瞿北皇這次真的決心放他們一馬了,「她就是你那女人?」

  「嗯。」何悠作點頭點得很心滿意足。

  可秦紜妹聽得就不太順耳了。

  什麼你的女人不女人的!雖然她不介意讓人用這種口氣描述她跟悠作的關係,但偏心裡就是對這話是出自這傢伙口中而覺得有點嘔。這男的言行舉止真不是普通的粗魯跟狂妄,雖然他的外型頗具質優雅致的都會氣息,甚至可以說一瞧就是挺有權有勢的富貴模樣,可是,他以為他是什麼大角色呀?

  扯過何悠作的脖子,她貼上唇,小聲小氣地問:「他是誰?」

  「一個欠人修理的損友,他講話就是這種樣子,你別理他就是。」

  「對呀、對呀,別在意我的話,也別在意我的存在,就當我從來沒有出現過,你們繼續呀,我絕對會做一個最稱職的旁觀者,我保證。」耳尖得像是裝了雷達似的,瞿北皇粗魯地打斷何悠作的安撫,「不過,還是得小心點才是,要不然……嘖嘖,真搞不懂你這一心一意都在滅火的人怎麼還跑來這兒放了把火呢?」

  「什麼火?」她張著一雙疑惑的眼瞅著何悠作問道。

  而且,她確定這話絕對是富有玄機的,要不然,悠作為何笑得這麼奇怪?

  何悠作柔柔笑開了臉,沒有回答她的話,可是,始作俑者卻大發善心的解了她的疑惑。

  「你要答案?」

  「當然。」

  「喏。」將她的眼神帶到兩人相貼的身軀內,瞿北皇要笑不笑地撇撇唇,「瞧見了沒呀?就在你的身前,你的男人都快慾火焚身了呀,懂了嗎?」

  呃……臉一紅,但被何悠作環摟的身子動不了,輕聲嗚咽,她乾脆直接將臉埋進他的頸側,打死也不肯放鬆環繞在他頸上的手臂。

  這下子她全懂了,而且是懂得相當透徹!

  瞿北皇,這個該被萬棒打死的壞胚子,從頭到尾,他都是在耍弄她。

  過分的傢伙!

  第二章

  啜了口香醇的咖啡,何悠作憂喜參半的眼戀戀地盯在她臉上。

  連瞎子都可以輕易地看出來,紜妹真的很高興她被錄取了。見她欣喜若狂,他也替她高興,畢竟是她多年來的願望哪,可是……一顆心沉重得讓他的口氣不覺低斂許多。

  「這一行,壓力挺大的。」

  「我知道呀。」一整個晚上她都是笑嘻嘻的,「就跟你們醫生一樣,精神全都擠在臨場的那段時間,你要提醒我的是不是這一點?」

  對。但是,不只這一點哪。

  救人,競賽的對象是與死神爭命,是醫術判斷,是毫不留情的分分秒秒;可是救火,是與死神搏命,除了依舊分秒必爭,當身處在無情的火焰深處時,救人與自救皆是同時並行,所需要的是較常人更強韌、奮鬥不懈的意志力呀。

  他不擔心紜妹沒有旺盛的意志力,他只擔心她過於柔軟、過於易感的心懷哪。

  當現實並不如想像中的一切,當實際進出火場,當眼睜睜地看著大火無情地吞噬一切的人、事、物,當平日所見的色彩全都化為駭人心魂的黑炭……甚至,這也包括了受難者的殘骸,紜妹能承受隨著工作而來的各項壓力嗎?

  「為什麼愁苦著一張臉?」沉浸在快樂裡的她終於察覺到他的眉頭微鎖。

  「啊?」

  「你不替我高興?」

  「當然高興。」這麼多年了,她的快樂,就一定是他的快樂。只不過,今兒個這份快樂頗教人覺得苦澀。

  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火裡來、火裡去的拿命奔波?

  呵,即使是為了救人,他也不願紜妹拿命去換。她是他心頭的一塊肉,最重要、最嵌入心扉的深處呀。

  「可是?」

  「你真的決定了?」他問得很謹慎。

  「為什麼不呢?」

  其實,她最崇高的夢想是當個飛行救火員。

  保育林地幾乎已經是各國所致力努力的目標,保留一片青山所需要的時間與人力、物力無法計算,但山林火災常是來得突然,也來得兇猛,往往一燒就是上千、上萬畝的。若再遇強烈的風將餘燼吹起,災難更是難以估計。

  駕駛著裝了數十加侖滅火劑的滅火飛機飛掠災區,在剎那間瞄準火頭,將紅色的滅火劑投擲而下,看著驀然升揚的炙狂火焰由烈轉緩,趨向平息,呵,相信那種感受一定特殊得教人落淚。

  當風止、災滅,大地又恢復往日的生機時,救火員清洗著自個兒的飛機,要不,拎張椅子坐在飛機旁邊曬曬太陽,合眼靜聽,彷彿就這麼與周邊的寧靜氣息共舞在薰人神智的陽光下……唉,美夢呀!

  何悠作看出了她的兀自魂遊,心中第幾千、幾百次的輕歎。

  「你不會開飛機。」幸好。

  「對呀,好可惜噢。」她的想法完全與何悠作相反,她遺憾地搖著頭,「早知如此,剛來美國唸書時就該去學開飛機的,就算日子再苦一點也值得,最起碼也可以累積飛行時數,能離夢想近一點。」

  「既然知道無法實現這個夢想,為何不選另一條路走呢?你不是對社會工作也挺有興趣的?」他盡量不動聲色地苦勸著。

  這是他的奢念,也是他的自私,寧願她選一條比較平順、比較無災無難的康莊大道平平凡凡地走著,也不願見她拿命與死神相搏。

  「就是因為不會開飛機,所以只能說是夢想,無法說是願望呀。」或許,是因為小時候鄰居何伯家的一場火,讓她自那時起便積起了這份心。不知為何,她怕火,卻總想著有朝一日能與它搏上一搏。

  火,是無情又絕命的一項災難,她不笨,也不是英雄主義作祟,但就是不由自主地將它當成了願望,而讓她最巴望的就是能當個從空而降的飛行救火員;若能將興趣與工作結合,那是多麼棒的人生哪!

  可無奈呀,等她學會飛機,再加上一堆該學的拉雜事項,終於能上場時,說不定是個耆耆老者了,屆時別的救火員可能不知道是該先救她這個「老」同事,還是該先救火呢?

  「那,當個普通的消防隊員就是你的願望?」

  「退而求其次嘛。」她不是想當流名千古的英雌,只是希望自己的存在並非驚鴻一瞥,轉眼即逝。

  她希望自己走這一道人世是有價值的!

  而她相信悠作懂她,他該知她的想法的。

  「紜妹,我知道再怎麼艱巨的工作你也能勝任,可是……」再說,怕她心有反彈,所以他頓住口。

  輕咬著唇,秦紜妹望著他,安慰的話遲疑在唇畔。

  她明瞭悠作話中未盡的意思,也清楚地感受他為她擔憂的心,畢竟,她是個女人,竟還妄想在這個相當純粹的男性世界裡拚鬥,可是……「我知道這條路很難走,一定會困難重重,但,不讓自己有機會嘗試就輕言放棄,我一輩子也不會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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