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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劉芝妏

  她確信他們彼此之間還有著愛,但,再怎麼樣的濃情蜜意也很難通過時間與距離的雙重考驗,更遑論是因為糾了心結而暫時分開的,怕只怕,這個「暫時」相當容易就變成了「永遠」!

  真的是替他們之間的「曾經有過」感到深切的難過與心疼。如果,他們能繼續「天長地久」那該有多好。

  「我相信只要你開口,他應該會留下來的。」

  「會嗎?」聽到原梓直截了當的疑問,她悵然若失,「我還能嗎?他連曾對我說過的承諾都暗自顛覆了,留住他?我配嗎?我有這個權利嗎?」尤其,她今天才知道讓她更加傷心的詳情。

  這一切悠作真的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就在她被沉甸甸的愧疚給擊得幾近無法獨自承擔時,他已經處理好一切了。所有該辦理、該交代、該叮嚀囑咐的事情,他全都已經辦妥。

  然後,才處理她的事。

  就像是最常見到的肥皂劇般,當向來敦厚忠實的先生有了外遇,最後一個知道的永遠是那個愚蠢而不自知的老婆。她不是悠作的老婆,可是,她是所有人當中,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

  心在抽搐,陣陣的哀慟翻攪著夠沉痛的情緒。一整天,她可以當做沒看到那些人眼中的憐憫與同情,也可以強捺下聽到消息後驚惶失措的無助心緒,可是,她在意他竟然是進行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時,這才告知她這件事。

  這是為什麼?在知道了悠作所沒有告訴她的一切細節後,她一次又一次的問著自己。為了什麼?是為了懲罰她又再一次的毀棄自己的承諾?為了報復她又再一次的讓他成為別人口中的笑柄?為了已厭煩這段擾他甚久的愛情,卻不肯也不願當著她的面將曾經有過的山盟海誓重歸為零?

  「什麼意思?你沒權利留住他,那誰才有權利呀!」她完全不贊同秦紜妹的自艾自怨。

  是嗎?原梓她憑的是什麼?竟可以說得這麼的理直氣壯?微斂垂著濕濡的眼簾,秦紜妹怔望著自己仍握在門把上的手。

  「其實還是可以挽回,你只要約他出來……」

  「不,不可能了。原梓,謝謝你的關心,但,悠作他已經做了決定,而我尊重他的決定。」不為別的,只因為,他一直對她是這麼樣的好,若他真決定要放棄這段感情,縱使是傷心欲絕,她也不想再去為難他。

  是她欠他的情,所以,他決心要走,她就必須要讓他無牽無掛地走得輕鬆。

  「你為什麼這麼說?」

  「對不起,我好累了。」幽幽歎息,秦紜妹平視著她,垂塌的瘦削肩膀恍若有千斤重、萬斤擔般的沉重。

  「唉,算了、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的事情也只有你們自己才可以解決。」她來,為的就是要聽到秦紜妹的親口回答,而如今,她得到了完全不滿意的答案,雖然更惱了,可是,她能怎麼辦哪,總不能將何悠作綁在秦紜妹身邊,不許他們分開吧,「不妨礙你休息,我走了。」瀟灑的揚揚手,她掉頭走人。

  「原梓。」突然,秦紜妹開口叫住原梓。

  「嗯?」

  「你也是成員之一?」

  「對呀。」不解地朝她瞪大了眼,「有什麼事?」

  「替我……不,就算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吧,請你多照顧悠作。」

  「放心,他是醫生,自己可以照料自己的啦。」原梓不以為然地輕哼了哼,「倒是你,你自個兒才要好好的留意身體健康。」才幾天沒見,就見她又瘦得像具骷髏,真搞不懂何悠作怎麼走得安心哪。

  這男人呀,一變了心意,當真是無情無意呀!

  第九章

  何悠作的出國手續辦得相當快,也或許是秦紜妹知道得過晚,不到兩個星期,他就走了。

  臨走,他找到了坐在消防車上發呆的秦紜妹。消防車是停在火場不遠處的路旁,而他們才剛把一場火給滅了。兩死、兩傷,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麼缺了個口,永遠都補不齊了。

  一坐一立的兩人相對而視,縱然心中有著千言萬語,卻是教沉寂給撲上了身,久久,除了始終用深情的目光緊緊將對方的身影嵌進眼底,除了沉重啞然的聲聲保重外,再無其他贅言。

  悠作,真的就這麼走了,相戀數年,只留下一句保重。

  呵,保重!

  沒錯,她的確是需要很多的祝福,因為他才走沒幾天,她已經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活力,恍惚茫然得無所適從,從不知生活竟可以過得如此沉重,這幾天,她活得好辛苦。

  日日夜夜,只想著已然遠離的他。

  「嘿,你還好吧?」喘著氣在她身旁坐下,隊長依例又遞了杯咖啡給她。

  「謝謝。」感激地接過來,隱隱約約,眼淚又浸濡了眼眶。

  「別太內疚,每個人都會遇到這種措手不及的狀況。」他安慰道。

  「可是,我嚴重分神了。」輕喃著,她緊抿唇瓣。雖然心中浮淚,但此時此刻,卻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驚心動魄的那一幕至今仍在她眼前浮晃,揮之不去。儘管心神茫然,但她仍被震懾、仍被胸口的駭然緊緊揪得惶恐心慌。不到半個小時之前,她差一點就被祝融給奪去了性命,幸虧跟在一旁的同事眼明手快地扯過她的手臂,拉起她的身子,沒讓她被燒燬的木製地板給陷落到地下室,否則,不死也篤定半條命丟了。

  感謝機敏的同事,這回算她命大,可是下回呢?

  沒有人能永遠這麼幸運的!

  在這種與火神爭命的時候,她竟還神魂不定,人在火場,心卻遠揚,這種行徑不但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也輕忽了一塊兒衝進火場的同事性命,雖然他們未曾拿責備的眼光瞧她,反而迭聲地安撫著驚惶未定的她,可是,她的心有著濃濃的歉意。

  「其實,他們都很擔心你。」

  「對不起,竟然讓大家都為我煩心了,我只是以為我可以……」話浮在唇,卻難以續言。

  真的曾以為只要一天天的過去了,時間的拉長足以讓她安頓好自己的傷心,最起碼,別再這麼行屍走肉的過日子、平白讓身邊的人替她憂心。真的是以為自己可以辦到,怎知道依然好難、好難呀。

  心中的傷痛沒有結痂,反倒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擴大難忍的痛楚。

  「呃……紜妹,你要不要休息個一段時間?」隊長悄聲問道。漫不經心的口氣裡帶著些許的不忍。

  知道她近來情場失意,所以才會像縷遊魂,成天失魂落魄不知所為,若這會兒再勸她放下工作,她的人生目標全失,挺殘忍的,可是,她再這麼過度地鞭策自己的身心,對她也是件不智的行為。

  「休息?」她茫聲附應他的建議。

  「最近你的壓力或許太大了,而你不自知?」

  「休息?」

  「嗯,考慮一下吧,休個假,找點樂子玩玩,讓自己的心情放鬆一下,別老將精神繃得緊緊的,對身體不好。」

  是嗎?

  她真的已經將自己逼到極限了?

  隊長沒有別的意思,純粹只因為關心她的狀況,她心知肚明,但,她的身心俱疲真的這麼明顯?明顯到連隊長都看不過去說話了?

  回到家,婉拒了父母親邀約出外共餐的主意,努力地清醒渾沌的腦子,秦紜妹花了一整個晚上將隊長的建議想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她遞了辭呈。

  「為什麼想辭職?」隊長一愣。

  他只建議她休假罷了,可沒想要她完全的結束這份工作呀。雖然私心裡也認為她完全不適合這項極具危險性的工作,但,她真能接受夢想破碎的事實嗎?

  「我不適合這份工作。」苦笑一聲,她坦然面對隊長的質疑,「其實,我早該這麼做的,我已經任性太久,該是看清事實的時候了。」

  「你已經決定了?」

  「嗯。」

  「以後呢,你有什麼計劃?」這句話,是以朋友的身份問的。

  他知道悠作已經不在芝加哥了,因為悠作離開時,曾找他談過,希望身為隊長的他能稍分些心神留心、照料秦紜妹,他答應了。

  但沒料到的是,悠作之前努力了那麼久的時間,都沒能讓她打消執意固守在工作崗位的念頭,但待他心情沉重的離開了以後,秦紜妹竟然決定辭職了。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離開這裡吧。」

  「離開這裡?」這倒是他沒料到的答案。他以為即使悠作已經離開,但她仍會在這裡等悠作回來,「你打算上哪兒?」

  「回家。」

  「你……你預備回台灣?」

  「是呀,好久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台灣這一、兩年來變了多少。」咋晚,她將決定告訴爸媽,他們臉上鬆了一口氣的釋然神情讓她差點又失聲哭了出來。

  老天,她的任性、她的執迷不悟到底讓多少人為她擔憂駭怕呀?

  「還回不回來?」

  「不一定。」

  「那……悠作他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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