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袂真的累了?隔了半晌,雖心有不甘,但卻無可標何的她正想撤回自己房間,卻在這時聽到了細細瑣瑣的飲泣聲。
拳頭緊握,僵直著身了,楊崇郁很想衝進去將虹袂心中的哀傷掏個乾淨,有仇報仇,但想到了小袂外柔內剛的執拗性子,恨恨的,她將憤怒吞回胸口,眼底燃著恨意,而迷恨,全都指向了一個男人,薄傲,那該死的男人!
???
「那男人又跟來了。」楊崇郁無奈地道,嘖,黏人的討厭鬼,連她們來這處夜景一流的露天咖啡座閒坐、賞月、扯八卦,他都敢跟上來。
「喔!」虹袂淡淡地喔了聲,不知道該說懊惱還是竊喜,為了她,他留在羅倫斯,撇開在台灣的一切事務,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可是,寧願他別這麼一心一意,只為挽回她。
情緒起了偌大激盪的感覺不太好了,怕,好怕已被縛困多年的愛戀在裂縫中滲出來後,卻又掙脫不開身邊的一切枷鎖與束縛,她的勇氣,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蕩然無存了。
「那男人知不知道他很討人厭?」楊崇郁愈看薄傲愈不順眼,遲早,她會狠狠地扁他一頓。
微睨了她一眼,虹袂不語。
「喂,那男人究竟幫什麼?想死纏爛打了?」
啜了口咖啡,虹袂乾脆不理會她的叨念。
而楊崇郁似乎有些念上癮了,「那男人……」
「別那男人、那男人的喊他,他叫薄傲。」
嘖,爛名字一個,楊崇郁不屑地說:「的確,看起來就傲得可以。」去,裝什麼酷呀!
「你相當不喜歡他。」虹袂很坦白地說,阿郁向來是一根腸了通到底,喜歡與不喜歡,常有個明顯的分界。
「廢話,他算得上是我的情敵……不,他本來就是我的情敵,我為什麼要喜歡他,說憎恨還比較名副其實哩。」
「阿郁!」這些年來,阿郁對她的付出是無止無盡、是不求回報的,她知道自己逄是徹底的辜負了阿郁,可是……「別再說了好嗎?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都過去了。」虹袂哀求似地說。
「你要它過去,但人家可是很努力地想再跟你攀親帶故什麼的。」
「都已成過往雲煙了。」她很努力地在說服著彼此。
「去,你當我三歲小孩呀!」楊崇郁壓根不相信,還過往雲煙哩,若真是往事已成追憶,小袂這幾天的失魂落魄又算什麼?「索性,我叫人去狠狠地……」
「阿郁!」陡然擰緊眉,虹袂略帶警告的揚眼瞪視著她,「如果你心存不軌,我不會原諒你。」
「你還那麼在乎他?」她覺得胸口被砍了一志。
「這無關在乎不在乎,我不要有人受傷。」
「我可以做得乾淨利落……」
「你聽我說的話了。」
「算了,你放心,那個驕傲的男人安全得像是身處在白宮裡。」一聲重哼,楊崇郁忿忿地丟下餐巾,站起身。
「你要做什麼?」虹袂被她驀然起身的動作愣住了。
「去將他劈成兩半,做什麼?撇條啦,順便替你製造機會,讓你可以警告那男……那位薄先生,叫他離你遠一點,少來礙我的眼。」她不時地偷瞥那一大癟三玩意兒,從頭到尾,她都是光明正大的用眼刀追殺那不識趣的傢伙,而自坐下來後,侍者送上來的食物,除了咖啡外,那傢伙全沒瞧過半眼,專注的視緊鎖在小袂身上,不自禁的,楊崇郁的心裡有著淺淺的傷感。
她討厭那男人,從他的髮根討厭到每根腳指頭,也討厭這種隨時都會教醋意流溢滿胸腹的感覺,可是小袂很不快樂,自從那叫薄傲的男人出現後,小袂又開始愁眉不展了,而且明顯地陷入時喜時憂的撞邪狀態。她不喜歡薄傲,而且很不喜歡,可是,她更不喜歡陰鬱寡歡的小袂。
「別生氣!」
「唉!我哪氣得起來呀。」楊崇郁無奈的歎口氣,對小袂,她永遠是根又孬又沒種的軟骨頭,「我去哈根煙,順便上盥洗室晃一下……半個鐘頭的時間夠不夠你警告他了?」
「警告他?」
「叫他快點滾回台灣去,這裡不歡迎他!」她的口氣很沖、很凶、很狠。
「阿郁!」虹袂糾起眉心,她不喜歡阿郁的口氣,不知怎的,阿郁發怒的神情讓人有些不安。
「算了、算了,就當我沒吭過氣,反正,你自己看著辦。」不假思索,橫眉豎眼的賞了薄傲幾個大白眼,拔起腿,楊崇郁氣呼呼地衝向盥洗室,媽的,好怵一鼓作氣的哈掉一整包煙!
???
相當地自動自發,阿郁的身影都還在視線內,薄傲就已經坐在她的前面衛,虹袂只好先開口,「你還不打算回去?」
「只要你點頭,我們馬上回去」
「呃……你……」六年了,她不知道這第一聲該怎麼喚他。
「傲傲。」帶著微笑與翼望,薄傲小聲建議著。
曾經,她口口聲聲的追在他身後喚著這名字,他不滿得幾乎想用膠帶蒙住她的嘴,不讓她肆虐他的耳朵,但如今,想再聽她用輕快飛揚的嗓子喊這名字的念頭竟帶著莫名的渴望。
虹袂沒有順著他的要求,飛快地朝他掃了一眼,悵然的眸了眺望著星空,永遠不會忘記,有這麼一個夜晚,年輕氣盛的她曾經坐在海堤上,等待著傳說中會贈予人希望的流星雨……
「你還對著流星雨許願嗎?」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薄傲的思緒也回到那個晚上。
沒有收回視線,她只是微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這麼做了?」
她淡淡地說:「曾經有人告訴我,這種神話只有傻瓜才會相信。」而她,也已不再是凡事不解的小傻瓜了。
啜了口香淳熱燙的拿鐵咖啡,他欣賞的眸神重新落在虹袂仰視滿天星斗的白皙臉龐上,自重逢粕,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竟也成了萬般享受。
「這是怎麼回事?」驀然間,那道自她耳垂劃過顎的淺色疤痕,鎖住了薄傲的眼光,他的眼神陡地沉下,她曾受過足以致命的傷害?
「什麼?」
「你右側下顎的傷痕!」
「在監獄時留下來的。」淡然一笑,虹袂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算是為自己的過去留了項紀念品吧!」
「是誰傷了你?」
「忘了。」
「怎麼可能?」他不是很相信,能留下那種疤痕,當年對方那一刀,鐵定是相當的歹毒。
「我近視。」
擺明了,袂袂就是不肯誠實招供,長長一聲歎,薄傲食指輕沾了帶著咖啡香味的唇,再伸那疤痕上,溫熱的指腹點著,不捨的黑眸緊盯著,明明已經不想任由往事肆虐,但卻不由得又教後悔給佔據了腦海,「你受了不少苦。」
「還好。」瞥了他一眼,虹袂忽地想替他們拉起和平的旗幟,「在裡頭,多虧有了她罩著我。」
「她很吃得開?」
「嗯。」虹袂點了點頭,錢、義氣、氣勢,阿郁全都佔了,有勇氣惹她的確是幾個人。
溫暖輕柔的指頭緩緩地滑過她略微冰冷的唇瓣,滑向那小巧挺直的鼻樑,輕輕的撫上那雙緩緩合上的輕顫眼瞼,陰鷙森寒的眸神逐漸被心疼的熱燙熏暖,望著她娟秀的臉龐,薄傲滿心感激,感激著那叫阿郁的強悍女人,在他無法災陪在袂袂身邊時,她替他保守袂袂,因為她,袂袂在獄中的痛苦才能減到最低。
「她給我們多久時間?」忽地,薄傲不掩促狹地問。
他不是笨蛋,當然看得出來阿郁對袂袂的佔有慾相當強烈,強烈到會人心驚膽戰的地步,也知曉他的出現頗讓她憤慨與不滿,但儘管是不甘不願,她扔捺著敵意離席,她這麼做,是為了袂袂吧!她真的很在乎袂袂,在乎得有些離了譜,在乎得……過了頭。
「半個鐘頭。」
「唉!」他口氣是有些遺憾,「那麼短。」實在是很想不去理會阿郁的存在與否,依著自己的心,就這麼賴在袂袂身邊,就光只是看著袂袂也好,但他不希望造成袂袂的兩面為難,尤其在知道袂袂曾受過她不少照顧,對她,他得勉強自己忍耐她的獨佔欲。
睨了他一眼,虹袂驀然軟了聲,「你們倒是滿有默契的。」
「怎麼說?」
「她走、你來,彼此不需要交談,但卻都明瞭對方的意思。」如果換了種立場,或許阿郁跟他會成為不錯的好朋友,她暗忖。
「你相當順著她。」試探地第一步,他小心翼翼地問。「若非阿郁,恐怕就沒有現在的我。」
唉!他們是擔心這一點,「她的性子相當的強悍呵,而且,她似乎挺瞧不起男人。」薄傲說出自己的看法,那麼出色的女人,意從不拿正眼瞧任何一個男人,這一點,頗耐人尋味。
「你覺得受到忽視?」
「才不。」成天被她用大白眼亂砸就叫受到忽視,薄傲不敢想像哪一天受到她的正視時,他的下場會有多慘,「曾經有男人傷害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