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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劉芝妏

  「是有跟他提過,還惹得他不太高興哩,說一大堆會氣死人的鬼話。」向來心直口快的薄忠霖,壓根就沒留意到女兒的神情愈加冷然。

  意會到虹袂神情不太對勁的徐佳潔,悄悄地在底下踹了他一腳,但已來不及了。

  緩緩地,霧晡熔隊l襲上一層黯然,「難怪。」細細的,一抹苦笑泛出虹袂的唇畔。

  「難怪什麼?」

  「沒……沒什麼。」搖搖頭,她找不出適當的回答來搪塞父親的追問,伸舌想潤潤乾涸的唇,卻反教失了血色的唇劃傷了舌尖,想說些什麼,卻不敢信任已開始哽咽發顫的聲帶。

  呵,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難怪這些年來,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點一點的拉開與她和睦的關係,而她竟以為他是因為工作、因為踏入了現實且忙碌的社會、因為要為事業打拼,所以才會早出晚歸,在那些個為他等門的夜晚,仰望著窗外的黝黑星,雖然不曾說出口,但心裡真的是滿腔都盈滿濃濃的悵然。

  可原來他是故意的,存心跟她疏遠的,因為不想跟她有太深的牽扯,不想扛下父母親硬生生、不由分說的便往他肩上扔的責任,她這個沉重又不討人喜歡的包袱。

  想到那些日子自己像個傻雞似的,守著深深的夜、守著一盞暈黃的燈光,為的就是當倦疲歸巢的他回到家時,能感受到一比的溫暖,辛酸的熱氣湧上虹袂的臉口,但奇異的是,僵滯的眼裡竟淌不出半顆淚水來。

  好難過,她真的好難過,知道了他的拒絕、他的想法,心中竟糾結著恍若受了重創的尖銳刺痛。

  但,她憑什麼難過?憑什麼責難他對她的避之惟恐不及?本就沒有血緣關係的,不是嗎?既不是薄家的同胞親手足,也不是他衷心喜愛上的女人,她只是個暗裡被他冷言拒絕了的一隻小傻雞罷了,薄傲有權利不理會她的求援及一廂情願地苦苦守侯。

  她失魂落魄的眼不經心地迎上了兩隻寫滿憂心的眼,卻連想擠出勉強的微笑都已是乏力,空茫的眼神盯著他們,只見沉忖半晌的媽媽忽然微微傾身向前,唇片張張合合,神色急切,不知在說些什麼。

  媽媽要告訴她什麼?很用力地豎起耳朵,虹袂使盡人身氣力想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話,卻怎麼也無法將被困蟄在心底深處的感覺釋出。

  整個人完全地陷入了茫然,知道親生父母已然身亡,她很難過,但卻能在瞬間便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為什麼在知悉他的拒絕時,會這麼的傷心欲絕呢?

  ???

  近午,靜的氣氛裡有著淺淺的冷寂,缺了份往常該有的精神奕奕,懷裡抱了本雜誌,薄遙像遊魂似的自房裡幽然晃出,見客廳空蕩蕩的,不自覺的,又是一聲歎。

  少了袂袂的喧鬧聲,彷彿就變了個世界似的,還以為能在客廳尋到些許人聲呢,誰知道比待在房間更感受到那份冷清,又歎了聲,她撿了張沙發坐下,攤開雜誌,視經卻移向窗外,或許是今天的氣侯太過舒適,所以三五鳥鳴聲才不絕於耳。

  身處叢林都市裡,聽慣了的是急馳而過的車行聲響,偶聞幾啼鳥語都嫌奢侈,但很得天獨厚的,薄並沒有跟大自然太過疏離,佔地頗為寬闊的三層樓洋房,坐落在這處鬧中以靜的純的純住宅區裡,除了自家院子的綠色植物,規劃完善的區裡處處可見綠意盎然、鳥語花香,彷彿是都市叢林裡的一處桃花源。

  瞧著,她不禁發了怔,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有車進了自家大門,不多時,面無表情卻略顯蕭索的大哥出現在眼前。「大哥,今天怎麼那麼早回家?」她好奇地問,一大早他就跑得不見人影。

  薄傲撇了下嘴角,以示回答。

  「你上哪兒?」

  「看袂袂。」

  「啊,你去看袂袂?今天是探訪日?好過分,為什麼不邀我一塊兒去?」扔開手中的雜誌,才一眼,她就瞧出大哥滿心隱忍的氣餒,「怎麼,袂袂還是不會客?」上回本來是跟小哥約即要一塊兒去的,誰知道前一天晚上,小哥跟爸媽窩在書房嘀嘀咕咕,然後臭著張臉出來,朝她丟了句計劃取消,人就閃得無影無蹤。

  鬱悶惱火的心情持續了幾分鐘,忽地暗層層到事情鐵定是內有蹊蹺,當下便拔腳衝到爸媽房間尋找答案,她找到了,心情也更壞了,因為袂袂知道了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

  哼,太可笑了,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狗屎原因,袂袂竟然決定跟全家人玩起躲貓貓的遊戲!嗟,不知道那傢伙的腦筋是怎麼轉的,不是親生的又如何?難道她還不瞭解,自她揪著這種不是原因的原因在拗性子,實在是有夠欠人扁的。原以為大哥會是個例外呢,畢竟袂袂一向最戀著他,誰知道,連大哥也慘遭滑鐵廬,怎麼,袂袂真吃了秤過坨鐵了心,決心跟裡理清關係?

  「大哥,你有沒有請對方知會她你是誰?」薄遙仍不死心,袂袂不會這麼沒的,她明知道他們有多愛她。

  「嗯。」

  「可是,她仍舊不願意出來會客?」見他擰著眉峰點點頭,薄遙的神情一塌,「她真那麼絕?」

  「什麼意思?」大妹的話勾出了薄傲的猜疑心,「你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薄遙回答得很快。

  「是這樣嗎?」黑眸倏瞇,薄傲輕哼一聲,「把你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說給我聽。」她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薄遙還來不及給他答案,通向後院的側門傳來薄忠霖的聲音,他手裡還握著一把小鏟子。

  「小傲,別怪袂袂,多給她些時間冷靜冷靜。」

  冷靜?「爸,袂袂為什麼需要時間冷靜?」犀利如鷹的眼捕捉到父親眼底掠過的黯然,薄傲眉心瞬間凝聚著不祥的緊張,「發生了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

  「是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記得我們第一次去探視袂袂時的情形嗎?」

  點點頭,薄傲沒說話,那天,若非太關切袂袂初進獄裡的一切,他也不會因為分神而撞到人,在救護車上,杵在傷者身邊,憑著過人的自制力,他才沒有伸手將那個被他撞倒的倒霉蛋掐死,雖然錯不在對方,但因為那不知閃避的傢伙,他沒辦法見以袂袂的面,每思及此,惱怒的心緒直逼退他所剩無幾的歉意。

  「那天,袂袂問了我們一個很教人意外的問題。」

  「她問什麼?」父親的拖泥帶水讓薄傲感到不耐與緊張。

  「她問我們她是誰?」

  「什麼?!」

  「她知道了。」兒子的驚詫他能理解,薄忠霖冷靜地說,「袂袂知道她的身世了,她問我,我也很坦白的告訴了她。」

  「爸!」薄傲大驚失色。

  「她有權利知道真相。」不知何時,徐佳潔出現在薄忠霖身後,「或許,時間上確實是嫌早了些。」

  大兒子的緊張與不滿徐佳潔全都看在眼裡,但在那種情況下,他們又有怎樣?用話搪塞袂袂?待有一天,袂袂知道真相時,她會恨他們的不誠實,若她不知情,他們還可以隱瞞得理直氣壯,可她竟不知打哪兒聽到了消息,這豈不也代表,該是她知悉一切的時機到了?

  「可是……」

  「小傲,袂袂終究會知道的。」

  薄傲煩躁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紙包不住火,但為什麼要那麼早?」尤其在這種該列死的時間告訴她,難道爸爸他們不懂,這些日子裡,袂袂她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不順遂?

  「因為她開口問了,而我不想瞞她。」

  窒了半秒,薄傲問:「那她聽了後,有沒有說些什麼?」

  「呃……」

  「爸?」薄傲急躁地想知道答案,瞧爸媽眼神瞟視的模樣,擺明了就是有。

  「她是有說過一些話。」

  「什麼?」

  「嗯……」

  「爸!」薄傲沒耐性了。

  「袂袂聽了以後,靜了好久,但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在探訪時間結束時,叫我們以後別再去看她了。」

  「什麼?」

  「她叫我們別再去探視她了。」再一次重複虹袂的叮嚀,徐佳潔的心再度揪著痛楚,明明小丫頭都快哭了出來,偏還直忍著淚,不肯當著他們的面流下,教他們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她說她需要靜一靜。」記得袂袂是這麼說的——

  「我愛你們,不管你們是不是生我的人,是你們養大我十幾年,也疼了我十幾年,我愛你們,我……我……可是我現在心情很沉、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該怎麼想、怎麼做,爸、媽,我真的很愛你們,但是,這段時間,你們別來這裡看我,好嗎?我想靜一靜。」

  「什麼?」薄傲不敢置信的怒眸圓睜,「你們答應了?」「要不還能怎麼辦?」徐佳潔無奈地說,就知道小傲若知道這事,絕對會異常憤慨。

  「為什麼你們要說?為什麼你們偏要選這個時侯對她坦白?為什麼?為什麼?」迭聲怒吼,薄傲完全不能接受僅他吃了閉門羹的事實竟是這麼回事,爸媽不想瞞她的下場就是,袂袂她隔離了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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