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愣愣的重複著他的話,何以靜有些恍惚的瞪著他逐漸模糊的背影。
花了好幾秒,她才木然的了悟到眼前全然天旋地茫的原因。原來不知何時,眸中早已經湧起了霧氣,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眼濛濛、心恍恍,可胸口的部位散出來的椎心刺痛,卻是真真實實的讓她感受的清晰。
責任?呵,好龐大、好駭人聽聞的一個詞兒!
「你已經畢業了,隨你想不想找工作,反正我會照料你的生活所需。但是,只有婚姻這一項,那是絕不可能的。」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翻過身來瞧她一眼。
他不想。因為自身後傳來細細瑣瑣的吸氣聲來判斷……小呆鴨的眼睛八成在下雨。他的全身因為這個可能性而緊繃。該死的,他討厭自己心底那種又氣又疼的不捨。可是,他更討厭面對女人的淚水。
父親不就是因為母親的淚水而一次次的舉了白旗,任由狡詐的母親將他的愛玩弄於股掌。
「照料我的生活所需?」何以靜不願意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為什麼他不肯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呢?為什麼他總用那透著疏離的臂膀阻隔她的愛!茫然怔忡的望著他,凝視的眼眸中淚光更劇。
這寬碩的背,她想了這麼長久的一段時間,結果……原以為是座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城堡,可沒想到的卻是,這城堡是建在地獄!
但她連怨他都做不到。因為他沒錯!
一開始,他就已經明明白白的將童話故事的結局攤在她眼前讓她瞧得清楚,大大方方的讓她有機會喊停,風度十足的讓她有時間及時撤退。或者,舒舒服服的窩進他為她用物質享受所構搭的金巢。然後讓日漸加深的絕望絞死她對他的感情。
「選擇權在你。」該死,她怎麼沒有些許的動靜呢?要或不要一句話而已,不是嗎?這已經是他這輩子所下的決定裡最嚴重的一次了。
「可是,我……愛你,我們……」抖顫的音調斷續不全,何以靜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該做些什麼來緩和一下僵滯的話題。
她還能說些什麼?要與不要,又豈是字面上那般單純!
該死的,她真的哭了!
霍地站起身,簡雍旋身面對她。她那蒼白如雪的纖容令人猝不及防的烙進了他的記憶裡,還有頰畔那兩行淺淺的濕痕……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簡雍不給自己有半秒心軟的時間。
現實傷人,但如果他一開始就讓她有了錯誤的希望,當希望幻滅時,她受的傷害會更大。
「我這輩子是絕對不會結婚的。如果你可以接受,我們就繼續。如果你無法接受……」他聳聳肩,不置一詞的哼了聲,也不在意全身的赤裸,繃著一張冷臉的跨進了浴室。
「砰」!!
緊緊闔上的門像是道驀然砍下的刀斧,斬斷了她泛著淚光的傷心凝視,也劃開了她無力抽泣的心口。瑟縮著身子,何以靜順著涼意直透心的牆滑坐在地。
***
可悲呵,既已明明白白的知道了他的底線,就該聰明的勒斷這份無望的愛情。可何以靜卻又忍不住的依約而來了。深情的望著他的側臉,她連不屑自己都無力。只因為見他雖然痛苦,可見不到他,卻也令人難以忍受。
女人,愛上了,就是一輩子的沉淪,心頭除了他,再無其他。
「肚子餓扁了。」一夜的輾轉難眠絲毫沒在他黝黑的面容添上憔悴,只除了那雙黑眸比往常更加的黯沉,「想去哪裡吃?」說來真的會笑掉人的大牙,他一整個上午都在擔心她會不會來。
何以靜輕搖了搖頭,「隨你。」來這裡,只為了那份見他的衝動。
沒有意見是女人的權利,簡雍也不以為意。反正向來也是自己在拿主意,曾幾何時會去詢問過旁人的意見。可這回她向來嫻靜的溫柔卻讓簡雍的耐性在剎那間消失。
「隨我、隨我、隨我!拜託你有點主見好嗎?什麼都隨我,那好,我帶你去喝蛇血、吃狗肉、大啖熊掌,你要嗎?」他知道自己的無名火發得很莫名其妙。可是,卻捺不住的爆了出來。
奪走了她的童貞,不給她半點柔情的回應,予取予求的接受了她給的所有,甚至大剌剌的開口要向來循規蹈矩的她搬來同居……去!他都這麼過分的欺壓她了,她還處處順從他,她究竟知不知道再這麼容忍下去,她就會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今天她遇見的是他,再怎麼不願意,他也無法否認他對她的確是有了情,只差愛。可如果她碰見的是別的男人呢?例如錢立封?她也是可以這麼「隨你」?!
媽的,一想到清純的她被人玩弄、欺負,他就有氣。久沒使用的髒話根本就不假思索的打腦子裡蹦出來。
「為什麼生氣?」何以靜向來清澄的眸光沒帶半點波濤,坦坦然然的迎視著他的怒顏。
為什麼生氣?她還好意思這麼不知不解的問出口。除了她,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功夫逼使他的被封箴的火爆脾氣重出江湖。恨恨的低咒一聲,簡雍硬生生的將未盡的悶氣往肚裡吞。
「走吧,我們去晶華。」他已經好久都不曾發洩了。
或許是這些年來的商場歷練將他的暴性給磨得圓滑了。也或許是因為自從耐罵的林曉芸出國唸書,而葉紅鶴被小畢給拐跑了後,能夠承受得了他暴言暴語的人幾乎絕種、絕跡了。每每看著才被他罵上兩句,就含著兩泡淚水沖進廁所大灑特灑的無膽女人,教他不氣結郁胸也難。
幾次循環下來,他也罵累了,也懶得罵了。甚至於乾脆從此不再僱用動不動就灑酸水的女人當秘書。久而久之,直率仍存,暴氣竟然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直到今天!
「晶華?」低呼一聲,何以靜正想提醒他,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吊帶裙……
「怎麼,你還有什麼意見?」惡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簡雍沒好氣的掉頭走向門外。只是走歸走,大手出人意外的伸過去扯住她的手,「吃個飯還這麼囉哩巴唆的。」哼,女人就是女人。
半走半跑的跟著他的步伐,何以靜正要開口討饒,有個聲音比她更快的制住了簡雍的行動。
「唷荷,簡雍,你要去哪裡?」聒噪的聲音跟人影打後頭追了上來。
何以靜聞聲駐足,還沒瞧清楚來人,就見一隻修長細腿越過她眼前,不由分說的連捶了簡雍那銅牆鐵壁般的背好幾下,「嘿嘿嘿,上班時間還敢摸魚約會,哈,被我逮到了吧。」一雙賊兮兮的美目在兩人身上飄來蕩去的,「小心我一狀告到你們老闆那裡去唷。」
是那個女人!何以靜驚訝的睜大了眼看著笑瞇了眼的葉紅鶴,還有在她身後緩步踱上來的男人。哇,見到了他那張臉,何以靜的瞳孔在一秒之內急劇擴張,而且打心底直替天底下的女人感到自歎弗如。
這男人的臉漂亮得連女人見了都移不開眼。如果他願意化身為人妖的話,不知會迷死多少男男女女。
他就是畢天裘?何以靜揣測著他的身份。記得小戎曾提過,葉紅鶴的老公長得很出色。
「隨你。」簡雍一語雙關的應了句,精利的眼眸卻倏地瞇成薄刃。
這項舉動無關笑意,而是因為不悅。何以靜看小畢的神態讓簡雍打心底覺得氣鬱。怎麼,她是沒見過長得比女人還美的男人嗎?還給他瞧得這麼目瞪口呆的,哼,井底的小呆鴨一隻!
「喂,黑狗兄,你身邊的這個美女是誰呀?」怪聲怪氣的問著,葉紅鶴還不安好心的將臉湊近,「哇拷,你的皮膚怎麼這麼好?怎麼保養的?」她興致勃勃的當場就請教起秘方來了。
「囉唆,你滾到這裡來做什麼?」收起來多年的壞脾氣一旦被勾出來,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駭人。
可被他的火焰噴到的不是別人,是曾經在他火爆浪子年代下度過了兩、三年,早已練就一身免疫功力的葉紅鶴。
「嘖嘖嘖,你幹麼又發功了呀?是不是長期的慾求不滿,這會兒在尋替死鬼?」好久沒見到黑狗兄吠人了,如今一見,功力絲毫不遜當年嘛。嘻嘻,「小妹妹,你為什麼會跟他走在一起?能不能告訴姊姊原因?」她又將矛頭指向何以靜。
太稀奇了,這次回國竟然能看到簡雍身邊出現了個漂亮妹妹。嘖嘖嘖,還手牽著手呢,真甜蜜。喜孜孜的眼神忙碌的探來探去,猶不忘回頭給親愛的老公一個「你覺得這個怎麼樣」的眼光。
「我……」沒想到葉紅鶴是這麼直率的人,簡直是跟簡雍有得拼了。眨了眨眼,何以靜被她連珠炮般的話給頓住了反應。
「我看你大概是一時不察的暈了頭,不過沒關係,反正你還年輕,及時回頭還來得及……」嘩啦啦的,葉紅鶴肆無忌憚的開起炮火,眼中卻閃著異常晶亮的照光瞧著何以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