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震愕中回神,阿飛不是滋味的撇撇嘴。感覺像被當賊一樣打量,穿著破舊又如何,他又沒做什麼壞事,若非為了男姐,他真想掉頭就走。
「阿大,我們走。」阿飛負起的哼了一聲,與狗先行。
「打擾了。」在水月樓熟於人情世故的小月欠身一福,快步跟上阿飛。
「福伯,不會有時的。」是魂雙肩微顫的壓抑快迸出喉頭的笑意,「憑地獄門名列江湖一谷二樓三門四莊的聲威和勢力,這幾位沒武功的婦孺和一條狗又豈能對防護嚴密的地獄門造成什麼損傷?」他郎聲大笑進入府邸。
這一番話堵得福伯啞口無言,心裡祈禱但願少主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
「你也不想這一身髒讓不棄見笑吧?」
是魂的一句話,若男才心不甘情不願放開不棄,跟著兩個婢女離去。
「看樣子,人家真的對你有意思。」是魂亦步亦趨的跟著不棄來到湖中書齋。
三層樓呈八個邊向外輻射,乾位是楓林,坤位松林為大廳及正門,震位梅林是客廳,艮位是竹林為男房,兌位是桂林為女房,離位是廚房,坎位為一望無際的田及果樹。
除了楓林是禁地,整個山莊成一自給自足的系統。
穿過九曲橋,不棄向左右侍衛示意,「你們下去。」隨即走進書齋。
「你打算怎麼安排丁姑娘?」是魂開口問。
「你管太多了。」不棄走到書桌後,看著堆滿滿張桌子的帳冊及名冊,執筆眉批。
敲門聲響,一個戴著鐵面具的男子端著茶點進入,擱在花桌邊,接著便走到不棄桌前,拿著石墨開始磨墨。
「鬼娃,好久不見。」是魂向恍若不棄的影子鬼娃打招呼。
鬼娃看也不看是魂一眼,繼續磨墨。
「物以累聚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受忽視的是魂忍不住道。主僕都是悶不吭聲的石頭,整個山莊若非有人走動還真像死氣沉沉的地獄。
「鬼娃還是不會開口說話?」
沒有人理他。
「醫不好嗎?」是魂自顧子的說話,「怎麼沒想到找無常怪醫,落日山莊的少主無常醫治呢?」
「你忘了無常的規矩了嗎?」不棄看完一本帳冊,繼續第二本。
「救一命換一命,一命抵一命,地上不多人,地下不少魂。」是魂露出扭曲的笑,「而且還要看那命值不值這個價值他才肯出手。枉費他還是玄日三師兄,怎麼一點也不會對自己人通融一下?」
「師父遺命不可違。」
「是!非玄谷人不救,外人照規矩,就算天皇老子也一樣,真不知道無常那傢伙何時才能變通一下?」
玄谷玄老人只收了四的徒弟,玄天是問天樓少主;玄地是地獄門,玄日是落日山莊,玄月是邀月樓,各有各自的勢力,除了貼身侍從,就連本身山莊內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主子是玄谷四聖之一。
「回到正題,丁姑娘的事你打算怎麼辦?要讓她在山莊被住下嗎?以什麼名份?還是說善心大發,收留她一兩天,然後沒幾天給她銀子,將無依無靠的她踢出去,讓她自生自滅?」是魂眼中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狡獪,表面故作無所謂的聳肩,「我們邀月樓是不介意多幾副碗筷。」
「鬼娃,太吵了,送客。」不棄不慍不火的道。
鬼娃停下了磨墨的動作,擋在是魂身前,比出個請的姿勢。
「好啦,我走可以了吧!」居然嫌他吵!是魂摸了摸鼻子識相的離去。
不棄低下頭,目光落在被擰出縐痕的衣服一角。一個怯生生的纖柔倩影浮上他的腦海,楚楚可憐的翦水秋瞳像裝滿水的荷葉,一不小心就回溢出,滴落他平靜的心湖。
「這樣真的好看嗎?」
坐在琉璃鏡前,若男望著鏡中的自己,頭髮以碧玉簪垂金色流蘇高高綰起,兩撮烏絲以綠色綵緞紮成細辮垂於前胸,還好沒穿耳洞,否則那兩串穗金子的耳墜怕不把她的耳朵拉長了。
她站起,打量身上一襲白錦綢衣罩上翠綠蟬紗,觸感輕柔飄逸,腰部束以荷花滾葉刺繡的寬帶,合身的剪裁,宛若為她量身訂製,她從沒穿過那麼高貴典雅的衣裳。
「你們少主會喜歡嗎?這衣服質料那麼好一定不便宜,我真的可以穿它嗎?可是我沒有錢買下。」吃人家、住人家的,沒出半點銀兩,她覺得不好意思。
「不用錢。」
「六月。」穿粉紅羅裙的女婢冷冷斜睨一眼穿粉藍羅裙的女婢。
「三月!」六月吐了吐舌。
「你們都是以月份命名的啊,你是三月,你是六月。」若男綻開柔和似風的微笑,「我叫丁若男,你們好,叫我若男就好了。」她宛若發現寶藏般,打量著明眸皓齒的女婢,在這裡每個男女看起來都賞心悅目,不論氣質、穿著打扮都像幅畫,不過都跟不棄一樣比較沉默寡言。
「丁姑娘,我們只是個下人。」三月生疏有禮的欠身一福。其實若男表現吃的真摯熱情,已勾動她埋藏冰層下的感動。
「什麼上人下人,大家都一樣,哪有什麼上下人之分。」若男皺了皺秀鼻,「我今年十八,你們看起來好像比我小,不知我們以姐妹相稱如何?」
若男真誠的執起她們的手,不料被震的鬆開。「兩位妹妹,你們的手好像會燙人,是不是生病了?」她再度抓起她們的手,擔憂的檢查,小手還貼上她們的額喃喃道:「沒發燒呀!」
這是練武之人身體本能的反應,因為對著若男防備,自然運起內裡隨機應變,豈料她會抓住她們?
三月和六月面面相覷,看著她流露關懷之情,純真不造作,反而顯得她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抹愧色閃過她們不安的眼底。
「我們沒有生病。」三月輕鬆弛緊繃的神經,臉上冰冷的線條變得柔軟了些,不過,仍不能適應若男傾注在她身上的熱情,她退後幾步與若男保持距離。
六月則漾開笑,「小姐,我們的身體強壯得很,你不用擔心。」她真心喜歡率真親切的若男。
「不要叫我小姐啦!叫我若男就好,叫小姐怪怪的,我覺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到地上了。」若男煞有其事的看著地板。
她這模樣惹笑了六月,三月也掩口竊笑,一時間笑聲滿溢室內,使路經的人都不由得對屋內多看了兩眼。
驀地,一抹如鬼影般的黑影也被笑聲吸引而來。
「少主。」乍見不棄,所有的奴僕皆倉皇的走避,回到各自的崗位。
不棄杵在原地,他不知道為什麼腳不聽使喚的來到她暫居的院落,像生了根動不了。
「我要去找不棄。」
聽見若男的聲音,在門咿呀的推開前,他不慌不忙的隱身至黑暗的角落。
「若男小姐,你別亂跑,山莊很大,沒人帶領你會迷路的。」六月攔下她。
「那你帶我去。」若男揪著六月的衣領,眨了眨漾著波光的水眸。
「這……」六月踟躊著,與三月面面相覷。
「好不好?」若男拉著六月一蹦一跳的走出房門,輕飄空靈得宛若月光下跳舞的仙子,跳入不棄的眼底。
一張精雕細琢的嬌靨,雪白的肌膚泛著紅撲撲的光澤,洋溢活潑朝氣,靈動的黑瞳俏皮的眨呀眨,連星子都相形失色。
不棄一瞬的攫住她的一顰一笑,陌生而喘不過氣的感覺在胸口流串,他的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
「啊——」
一道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使他斂住那紛亂迷惘的心,恢復了冷靜自制。
「是阿飛!」叫聲也驚動了和三月、六月嬉鬧的若男,她趕緊提起裙擺往聲源方向奔去,渾然沒發現陰暗裡的那一雙銳利的灼灼目光正緊緊的跟隨著她。
不過三月和六月至於到了,轉身一福,「少主。」心中有些疑惑他怎麼出現在若男的客房外?這其中有什麼緣故?
不棄沒有表情的掃了她們一眼,拂袖而去。
「放開我,我不要洗澡!」
最靠近阿飛客房的是魂率先趕至,忽然門裡衝出一個黑影,他猝不及防的被衝倒再地,但令他震驚刷白了臉的不是尖叫聲,也不是被撞倒的微痛,而是眼前的景象——
烏木色的散發下是一具令人血脈僨張的雪白胴體,而那張被水洗滌過後的嬌顏更讓他眼珠子快爆出來。
「你……你是女的!」他舌頭打結,定睛看著那環臂遮掩卻隱藏不住的無邊春色。
「啊——色狼!」「啪!」兩個大紅色龜貼在是魂的臉頰上,阿飛隨即奔回房裡。
「發生了什麼事?」趕至的若男喘息的望著坐在地上像僵硬石頭的是魂,只見阿飛迅速將房門關上,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來到阿飛門前敲了敲,「阿飛,開開門,你還好吧?」
「男姐。」門再度打開,阿飛披上了原來一身破舊的衣服投入若男的懷裡。
一大票家丁和守衛也聞聲趕到。
「沒事,沒事。」是魂回神爬起身,哈腰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