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其中一人才舉起刀,整個人立即直挺挺的往後倒,驚得所有人一身冷汗。
「你……你動了什麼手腳?」另一個大漢以刀尖指著無常,背脊竄過一陣寒慄。
「我什麼也沒做。」無常攤了下手。
歐陽華也毛骨悚然,在他身邊低語,「他怎麼突然倒下,會不會是生了重病?」身為大夫不能見死不救,她不假思索要走上前。
無常趕緊攔住她,「別去。這是第一個,接下來……」
「砰!」又一個大漢倒下,連哀號聲也沒有。
「第二個。」
「到底是怎麼回事?」眼看同伴接二連三沒了氣息,為首的大漢也不由得打哆嗦,而林子裡吹來的晨風此刻聽起來像地獄飄來催魂索命的鬼哭聲。
「你該記得客棧王掌櫃怎麼說——半個時辰內離開落日鎮,而且不許再踏入,否則後果自負。」早在客棧時他們就中了毒,不過,只要不接近落日鎮就可以永保平安,長命百歲。
「你還記得呀?」歐陽華驚訝他超強的記憶力。
「壯士,救我!」大漢立刻跪在地上。
「救你?」無常唇角微勾,語氣淡如輕風,「你拿誰的命來換?」
這句話聽在跪在地上的大漢們的耳裡,如刺骨寒風沁透心肺,他們個個圓瞠著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怪……怪……」話還未說完,他們均沒了聲息。
「他們都跪下了,我們就救他們二叩吧。」歐陽華挽起裙擺,打算上前為他們把脈。
無常神色平靜一如往昔,彷彿眼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啊——」探他們的鼻息時,一個跪著的大漢往前倒下,嚇得歐陽華驚跳起來縮回無常身邊,緊揪著他的衣襟,怯怯的瞄了瞄這些或躺或趴或跪,卻一動也不動的大漢。
「他們……他們是不是死了?」可是怎麼可能有人死得沒有半點症狀和徵兆,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臉上表情依然栩栩如生?
「不,他們只是睡著。」無常扶著她走離現場,不想讓她知道他們全去赴閻王的約了。
「可是他們睡在湖邊不會著涼嗎?」可能是他們氣息微弱她沒能感覺出來。
「要不要叫醒他們?」
「不用了,待會兒自會有人來照料他們。」應該是收屍。
「好奇怪,本來還生龍活虎,怎麼突然就倒下。」歐陽華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常大哥,你以前有沒有見過這種症狀?」她自認覽觀許多醫書,也不曾看過這樣怪異的睡覺方式。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無常一語帶過。
燦爛的旭日灑下萬丈金光,照耀青翠蓊鬱的林子。
晨風徐徐的吹著,依舊無法趕走湖畔瀰漫的死亡氣息。
他不願讓歐陽華繼續思索這件事,拉著她就走。
「常大哥,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那個怪醫會不會遷怒桔梗和芍葯?雖然她們囉唆了些,不過她們很照顧我。」
「她們不會有事。」無常撇了撇嘴,心裡一點也不喜歡她的注意力分給不相干的人。
「還有那位叫是什麼的樓主,就是你的朋友,無常會不會找他麻煩?」
冷不防無常停下腳步—突然攫住她的唇。
「噓!別說了。」他要吻去她心中其他人的影子,她只能屬於他。
第七章
無常牽著兩匹駿馬出現在歐陽華面前,讓她既興奮又激動。
「好漂亮的馬!」仰視比她高許多的駿馬,歐陽華情不自禁的撫觸它平滑光亮的黑色皮毛,「我真的可以騎嗎?」
身為歐陽家的千金小姐,平時她出門只准乘車或坐八人大轎,而且轎車必須垂掛厚重的布簾,以符合大家閨秀不得拋頭露臉的規範。只有在她換上男裝一個人溜出府時,才有機會接觸老得快進棺材的駑馬。
「黑的是流星,紅的是火蓮。」無常將紅色名駒的韁繩交到歐陽華發顫的小手上,「它是你的了。」
「你要把它送給我?」胸臆中充滿筆墨難以形容的感動,她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秋瞳。
無常彎了彎嘴角,「喜歡嗎?」他拍拍馬鞍,「來,坐上去試試。」
「真的嗎?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至於她爹親經商帶回大包小包的禮物,她只能撿其他人挑過或污損不要的。
歐陽華噙著淚,「它好美,謝謝、謝謝!」激動的她踮起腳尖啄了下他的唇。
在一陣抽氣和驚呼聲中,她驀然意識到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登時,腦門轟然一聲像著了火,她羞愧的趕緊藏到他背後,覷了覷圍觀者異樣的眼神,恨不得此刻能有個地洞讓她鑽。
奇怪的是,群眾在無常環視一眼後宛若退潮散去,沒有人敢稍作停留。
「好丟人,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覺得我的行為很怪異?」
「不必在意他們,重要的是做你自己。」他輕揉她的頭,「我喜歡自然坦率的你。」一些路人色迷迷的眼神令他不悅,早知道就不叫她換回女裝了。
歐陽華捂著發燙的粉頰,看他魁梧的身軀宛若巍峨的高山保護著她,心扉注入暖烘烘的幸福感。他這算不算愛的告白?
「我們出發吧。」他輕而易舉的托起她纖腰,讓她跨上馬,然後敏捷的騎上流星。
「常大哥,你是個好人。」
「嗯哼!」如果她知道他腦子裡裝的邪惡思想,還會稱讚他嗎,「常大哥,謝謝你。」她由衷的感激。
……
還未黃昏,無常和歐陽華來到一個小鎮。
「常大哥,你臉上的人皮面具已戴了一整天,不剝下來讓肌膚透透氣嗎?」歐陽華騎在馬背上,望著用人皮面具偽裝起自己的無常,「面具戴久了會對皮膚產生不良影響,嚴重的話還可能紅腫長斑。」
「這你可以放心,這種人皮面具跟一般假皮不一樣,它出自邀月樓巧手月靈之手,一年只做一張人皮面具,價值不菲,絕無相似或一樣的。」
易容、偽裝是師父傳授給玄月是魂的另一項技能,只可惜玄月不好好學,成天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反倒是玄月的影子護衛月靈青出於藍。
沉默寡言的他與玄月一同學習及練武,盡力做好玄月交代的每一項任務,因此邀月樓能名列江湖一谷二樓三門四莊之一,月靈功力不可沒,連師父臨終也抱憾收錯了徒弟。
「天上有月,地下築樓,登樓相望,舉杯邀月。」無常喃喃的念著。「不為人知的邀月樓,只有在月裡相尋。」
「你那位朋友叫是什麼的不正是邀月樓樓主?」歐陽華驀然想起。
「沒錯。」無常矯健的躍下馬,把手伸向她,扶她下馬。「我們今晚在這打尖。」
「可是離天黑還早得很。」她還想多趕一些路,好快去快回。
「我知道你心急,想早一點回去,但馬兒也需要休息。」其實他是怕她累著了,騎馬太久會腰酸背痛。
「客倌,歡迎光臨。」小二從客棧出來,乍見無常,他又驚又喜,「你……你……」接著「咚」一聲跪在地上。
無常漠然的眼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困惑,但他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小李子,你在搞什麼,怎麼不請客……客……」掌櫃自屋內踱出,乍見正在繫馬的無常,舌頭活像打了結,兩顆眼珠子幾乎暴凸,突然也跪下,「恩公,真的是您,我們飛龍鎮的再造恩人。」
原來一路上老是有人偷看他們是因為常大哥的關係。歐陽華望著愈聚愈多的圍觀群眾,侷促不安的縮到無常身邊。
「常大哥,你叫他們快起來。」她壓低了嗓音,看這些百姓把他當神仙般膜拜,她從不曾見過這種陣仗。
「原來思公姓常。」
「常公子,請到我們方家作客。」
「常公子,我劉家有請由自京城的名廚。」
「你們都住口,常公子是先來我們客棧的。」
眼看場面就要失控,歐陽華緊揪著無常的袖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常卻像置身事外,「給我兩間上房。」
「常大哥,他們……」歐陽華跟著他的腳步進入客棧。
「不必管他們。」平淡的語氣不露情緒,他已約略猜到是怎麼回事,只有一個人會給他製造這種無聊的麻煩,無雪這丫頭,回去非找她算帳不可。
「恩公請!」掌櫃洋洋得意,朝聞風而至跟他競爭的商賈擺出鼻孔朝天之姿,接著趕緊跟上無常和歐陽華,「恩公的食宿由小店招待。小李子還不快進來!」
……
夜幕低垂,滿天星子像灑落一地夜明珠。
「常大哥—這些人你認識嗎?」歐陽華覷了眼隨侍在側的掌櫃和小二們。
眼前還多了許多女子彈琴跳舞助興,她注意到那些年輕貌美的少女們目
光老是在無常身上打轉,一股鬱悶慢慢凝聚她胸口。
「不認識。」無常安之若素的吃飯。
掌櫃哈腰道:「恩公不認識沒關係,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彈琴的是我的大女兒杜秋娘,跳舞的三位是二女杜玉娘、三女杜月娘、小女兒杜風娘,今年已十四歲,她們個個都精通琴棋書畫,不知公子中意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