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你身子骨那麼單薄,手腳又特別冰冷,如果後天不好好調養會有很多後遺症。」
「我沒那麼不濟事。」無常深吁口氣將她抱起,讓她坐到椅上。
「咦!剛剛的釘子呢?」
無常再也抑不住的縱聲大笑,看來她要當他怪醫無常的妻子,還有許多事需要學習,他會鉅細靡遺的從頭教起。
……
風和日麗的一天。
趁著桔梗和芍葯沒注意,歐陽華溜到庭園裡採草藥。
是魂坐在涼亭品茗,遠遠就發現艷陽下一名女子像只白色蝴蝶穿梭在碧綠的草叢中。
「姑娘,天氣這麼熱,太陽那麼大,你在做什麼?」
可惜那名動人的女子連頭也沒回,彷彿沒聽到他的呼喚,該不會是聽覺有問題?他如此想著。
於是,他只好踱到她面前,再次低喚,「姑娘!」
突來的巨大黑影遮蔽了陽光,「要下雨了嗎?」歐陽華喃喃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個背著光的男子,看不清他的輪廓。
「是你!」那清麗的容顏是是魂久久不能忘懷的恩人,令他驚喜交加。
「你在叫我?」還好不是要下雨。
「沒錯,你還記得我嗎?」是魂乾脆蹲到她身旁。
「你?我該認識你嗎?」如果他不要擋住光線,她會感激他。
「在七星山上,你救了我一命。」
歐陽華歪著頭想了下,「我家是在七星山附近沒錯。」
「你想起來了?」是魂激動得幾乎忍不住想拉她的手。
「很抱歉。」歐陽華低下頭繼續採草藥。
失落爬上是魂俊美的臉,他無奈的站起身,「你真的忘記我了?」
「等等!」
倏地歐陽華喚住他,讓他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你踩到麻黃了。」
是魂一愣,「噢!對不起。」忙不迭的抬腳,覺得希望被擊碎,不過他依然不放棄。「你真不記得嗎?我是邀月樓樓主,當時我被一種奇怪的蛇咬傷,是你救了我。」
〔奇怪的蛇?」她看了眼竹簍,所有的藥草都備齊了,於是提起竹簍就要離去。
他趕緊跟上,「就是那種黑色還有斑紋的怪蛇。」
「黑頭腹紋蚺蛇?」歐陽華突地止住腳步。
是魂險些撞上她,「沒錯,你想起來了!」他激動的握住她的柔荑。
「好可惜!」上好的藥材被那個記不得什麼模樣的傢伙擊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可惜?」是魂一頭霧水,突然「嘩」的一聲,水從旁邊潑來,還是燙的,他迫不得已鬆開她,回望捧著茶杯的無言,「你這是做什麼?」
「我以為是公子想喝西湖龍井。」無言不卑不亢的開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該死的!」當是魂回頭,歐陽華已提著竹簍不見蹤影,再次自他眼前溜走。不過,既然知道她在落日山莊,還怕往後沒機會遇到?
……
自醫療石室出來的無常已經三天兩夜沒闔眼,看到刺眼的陽光,突地一陣昏眩,身後的無命適時扶住他。
「謝謝。」
無命怔了下,這還是主子頭一次向他道謝,是那個女孩改變了他嗎?
「大哥,你需要休息,善後的工作就交給我。」無雪也從石室出來。
無常沒答腔,頭也不回的擺擺手離去。
「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無雪微靦的望著無命。
無命轉過身,專注的凝視她,不說一句話。
無雪被他盯得頗不自在,兩頰飄上淡淡紅暈,為隱藏羞澀,她不淑女的笑道:
「你幹麼這樣一直看著我,該不會迷上了我吧?」
無命不發一語,宛若幽靈般飄入石室。
「喂!我說我自己可以做,不用你幫……」
「小姐。」身後一聲低喚打斷了她的話。
無雪回過頭,無言,有事?」
「是公子和歐陽姑娘碰上了面。」
「情況如何?」無雪眉梢輕揚。
「我失態了,希望主子不會生氣。」
「怎麼說?」
「我把熱茶潑到是公子身上。」
「幹得好,」無雪噙著笑,拍了拍無言的肩。
「是公子似乎迷上了歐陽姑娘,不但騷擾她,還摸她的手。」
「真的,記得告訴大哥。」無雪抿嘴憋笑。相信大哥會好好招待貴客。
「我會的。」無言正經八百的點頭,只有嘴角浮現極細微的笑意。
「對了,叫廚房準備人參雞湯送到竹居。」
「主子不在竹居。」
無雪挑了下眉,「他會去哪?」
「小姐應該清楚。」
「雲齋!」
無雪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
歐陽華正在整理採來的草藥,一旁的芍葯和桔梗一人拿著衣服,一人拿著首飾催促。
「小姐,請沐浴更衣。」
「小姐,熱水快涼了。」
「知道了,我忙完這個再去洗,你們可以先去休息。」專注於草藥分類的歐陽華揮揮手。
桔梗和芍葯面面相覷,雖然大小姐命令她們服侍歐陽小姐,可是歐陽小姐有可能是未來的莊主夫人,她們該聽誰的?
「沒關係,有事我來擔。」
桔梗和芍葯相視一眼,只好退下。
不一會兒,開門聲又響起。
「不是告訴你們可以下去了,有事我會負責。」歐陽華頭也不回的道,「放心,熱水不會長腳,一會兒我就去洗……咦!常大哥。」感覺腰被扣住,她仰起小臉,熟悉的男性氣息瀰漫她鼻腔。
無常不發一語的埋首在她肩窩,疲憊的靠著她,她身上散發柔和清新的馨香,洗滌那刺鼻的藥味。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她想轉過身扶住他。
「別動,就這樣讓我靠一下。」為了救那個瀕臨死亡的病患,他幾乎心力交瘁。
「哎呀!你額頭好燙。」輕撫上他額頭,歐陽華的心猛地揪緊,「快,快到床上躺下。」她立刻扶著高大的他走向床榻。
無常疲倦的吁口氣,腦子裡像有塊大石頭滾動著,而胃不住的扭絞,四肢像綁了鉛錘。
「你的氣色好差。」她仔細切脈,「看來是感染風寒,你這幾天是去泅水還是爬高山?」
「都不是,我去了鬼門關一趟。」無常握住她的柔荑,「別走。」
「我不會走,只是去拿些藥和濕毛巾過來。」歐陽華輕輕拿開他的手擱在他胸前後,取來剛研磨好的退燒藥和一杯水。「來!吃藥了。」
無常乖乖的吞下。
這一幕讓在門外探頭探腦的無雪嘖嘖稱奇,「大哥從不吃外人調配的藥。」
「這世上的確沒有人值得信任。」無言站在無雪身後。
「我相信未來大嫂。」無雪回瞟了眼面無表情的無言,「噓!我們快走吧,這裡交給她就可以了。」
……
夜晚,無常開始發高燒,時而清醒,時而夢囈。
歐陽華換著一盆又一盆的水,回到房裡,只見他勉強的想站起身。
「你還不可以下床。」擱下水,她趕緊上前扶住搖搖晃晃的他。
「我得回去。」身為大夫,他很清楚自己可能因為疲勞加上三天沒休息,而感染到和病患相同的熱病,他怕傳染給她,所以必須離開。
「你病得這麼重還想走回去,是瘋了不成?」歐陽華緊抱著他的手臂,制止他繼續逞強。
「這病會傳染。」該死的頭愈來愈脹,腳步愈來愈重。
「我知道,這種病我見過。」她吃力的拉著不斷掙扎的他往回走。
〔別管我,我不想……」驀地眼前一黑,他往後倒下,巨大的身軀險些讓她也跟著跌倒。
歐陽華咬緊牙關,使出渾身的力量,一步步的將他拖回床榻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終於將他安置在床上,注意到他的身軀猛盜汗,連外袍都被浸濕了。
雖然他要她別管,但她不能棄他於不顧,除了身為醫者的天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也是因為她愛他呀!
「華兒,走開,別管我。」無常不住的夢囈,揮舞著雙手,「你不走,會跟我一樣。」
好幾次歐陽華被他擺動的手臂揮到地上,但她不放棄的回到床邊,以棉被緊裹住他,直到他全身的衣服被汗水沾濕。
他掙扎到最後虛弱無力,歐陽華才得以放鬆些,她臉上和手臂的紅痕都是他粗暴的傑作,不過,救人第一,也顧不得男女有別,而且那麼晚了她不想驚動其他人,於是她脫掉他身上所有的濕衣服,以浸泡藥草的水替他擦拭身體。
一整個晚上,她每隔半更便替他擦拭,直到雞鳴時,他體溫逐漸降下,她才鬆了口氣。
或許是無常本身體內已存著藥性,也或者是她照顧得宜,天剛破曉,無常就張開乾澀的眼。
「你醒了。」他恢復得如此迅速讓歐陽華驚訝,一般得到熱病的患者沒高燒個十來天根本不會清醒。
「你沒睡?」他心疼的想摸摸她的瞼,卻連舉起手的力氣也沒有。
「你差點嚇死我。」第一次在客棧與他邂逅,碰觸到他異於常人那冰涼的肌膚,她就知道他很容易染病。
「對不起……」無常虛弱的呢喃,緩緩闔上眼,突然驚覺被下的他身無寸縷,赤裸裸的宛若剛出生的嬰兒,他的眼霍地睜開,「我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