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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凌築

  圍在手術台邊的男女不是怕沾到血,就是畏懼的退到角落,沒有幾個人能面對世紀末黑死病而面不改色。

  「這是患者的肺,因受到感染而組織壞死。」杜教授捧出血淋淋的肺給研究生們看,一邊吩咐,「茱蒂拿瓶子來裝。」

  「是!」

  「啊——」冒出驚叫後是昏倒的「咚」一聲。

  昭儀轉身,只見班上兩名女生已倒入英雄救美的男同學懷中,即使那些男同學的兩腿抖得跟腿軟的狗熊無異。

  這是她實習課司空見慣的事。

  「為什麼躲我?」實驗完後,杜教授的助手卡基與昭儀被留下善後。

  昭儀不發一語。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

  將器具清洗後放入紫外線殺菌箱,昭儀依然對他視若無睹。

  「夠了!」他用力關上殺菌箱的門,將她圈在他的氣息中。「你到底要裝模做樣到幾時?」

  「裝模做樣的是你吧!」自以為大情聖的敗類,她悸動的心已如止水。

  「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為什麼要這樣互相傷……」

  「茱蒂,出了什麼事?我在外面等你很久……卡基,你也在?」

  杜彼德也是個多情種子,只可惜種子灑錯對象,昭儀很清楚外國人對神秘的東方女性都存著好奇與刺激,但一旦新鮮感退去,受傷的人絕對不是他,她見過和她談不上朋友的室友為他自殺,後來便搬出學校宿舍。

  「你管太多了,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卡基一言劃分關係。

  「茱蒂才不會喜歡你這花心的傢伙。」

  昭儀望著這兩隻公牛鼻翕噴張,不禁啞然失笑,悄然自他們身邊退出戰場。

  才踏出實驗室,又被另一群女人包圍。

  「說!你為什麼纏著卡基?」

  「你已經有彼德了,為什麼還勾引卡基?」

  「外表看起來一副貞潔烈女,骨子裡還不是蕩婦。」

  「我們警告你別再靠近卡基,否則要你好看!」

  「你們說要誰好看?」自信優雅的卡基走出實驗室,唇邊掛著慵懶的笑意。

  「卡基,你不是答應要帶我去看你的足球賽?」

  「寶貝,我怎麼會忘?」

  趁他們打情罵俏,昭儀識時務的退場,這種火闌的男女戰爭還是不適合她,這也是年屆二十歲的她至今未涉足愛情領域的原因,她很慶幸在盲目的感情世界中,她還能保持冷靜與理性。

  昭儀甫上完實習課,就被教授叫去擔任見習生,美其名是見習,實際上是教授有事請她代班。

  「昭儀,怎麼又是你?上一次的帥哥呢?」幾名小護士圍在她身邊。

  看來卡基的魅力無遠弗屆,不愧是校園明星人物。

  「他今天有事。」忙著約會。

  「好可惜,他還說有空要請我去喝咖啡。」「他也說要請我去看電影。」

  越過嘰嘰喳喳的小護士,昭儀來到護理站,微胖的護士長遞上病歷表。

  「這是你今天的病人,藍森·邁爾,昨天傍晚因槍傷住院,一早剛動完手術。」

  「謝了,黛安。」昭儀接過病歷表,迅速看了一遍,「男性,二十三歲,六尺二,一百六十八磅。」

  「嗯,茱蒂,我可以問你嗎?」黛安臃腫的身軀越過櫃檯挨近她,「你到底喜歡誰?據我所知醫院裡墨菲醫生也對你感興趣,他的風評不好,你可要小心。」

  昭儀險些失笑出聲,她本人不急,倒是身旁的三姑六婆比她還急。

  「我會注意。」擺擺手,昭儀朝長廊走去。「嗨!茱蒂。」才走到電梯口就遇到斯文的墨菲,「真巧。」

  昭儀只是禮貌性的點個頭。班表一貼出,他豈會漏失掉,身邊花心風流的男人太多,釣馬子的手法和小動作她見多了。

  「你要到四○九是不是?我正好也要到四。」電梯門一開,打斷他的話。「下班吃個飯如何?」

  昭儀聳一下肩,「我還有事。」與他擠過人滿為患的電梯。

  「每次都是這個借口。」墨菲以她能聽見的音量咕噥。「也不過是吃頓飯而已,還是你在怕什麼?怕會愛上我?」

  雖他壓低音量,但在寂靜的電梯內就變成放大喇叭,只見週遭的人都豎起耳朵。

  「叮」一聲,四樓到了。

  「我怕倒胃。」昭儀冷淡有禮的拒絕。虧他還是堂堂高知識的醫生,說話一點涵養也沒有,難怪風評不佳。

  不疾不徐的步出電梯,見昭儀頭也不回,他快速追上,並撂下話,「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來求我。」

  「不會有那麼一天。」這些男人還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得不到反而最好,男人的劣根性,她家裡就有三個。

  老大昭維是欽點紅妝,冷一點姿色他還看不上眼;大弟昭鈺是來者不拒,博愛世人,世界和平獎可以頒給他;二弟昭訓年紀輕輕,身旁女孩擁破頭要跟他約會,在男孩圈裡也很吃得開,國際親善大使可由他擔任。

  恁見多識廣的她也不禁搖頭,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也因此對愛情,她更加謹慎,才會快二十歲,連個初戀也沒有。

  誰是她的真命天子?不啻週遭的八卦等待,她也在靜觀期待。

  來到四○九號房,昭儀深呼吸來清晰思緒,手才舉起,即見吼聲伴隨被罵哭的小護士奪門而出。

  「滾!媽的,叫主治醫生過來。」

  看來這病人不好對付。昭儀推門而入,只見床榻上一個手臂包裹石膏的壯漢正奮力扯掉點滴。

  「你是什麼人?」他轉過頭,粗聲粗氣的問。

  「是……」被她棄屍的傢伙,沒想到冤家路窄,但願他不記得她。「是醫生。」

  「是嗎?我好像在哪見過你。」藍森瞇起厲眼,端詳著眼前梳髻、戴黑銀框眼鏡的女子,寬大的醫生袍裹住她高挑的身材。

  「怎麼可能?」真衰。

  「你是醫生?那好!我要出院。」

  「幹麼?趕著回去送死?」她一向不是那麼尖酸刻薄,但遇上他,她竟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藍森停下拔線、扯繃帶的動作,正眼的睥睨她,「你叫什麼名字?」

  「你不會是手斷了,連眼睛都出問題吧?」她指指名牌上燙金黑底的斗大英文字體。

  「什麼問題?我的手還沒斷……等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居然諷刺他瞎了。

  「呵,你反應不慢。」順手取下床尾掛著的病歷表,縱使早知道他傷在何處。

  「你叫茱蒂·武?我沒見過你。」

  「我也沒聽過你,藍森·邁爾先生。」真不該替他打電話求救,讓他死在路邊省事多了。

  「你在賣弄你的牙尖嘴利。」

  「我哪需要賣弄?我在陳述事實。」這不知好歹的傢伙,枉費她打電話叫救護車送他到醫院,他不知感恩就罷,還大吵大鬧,一副唯我獨尊的大男人傲慢態度,醫護人員可不是他家的傭人,更不是他的屬下。

  「你想出院,我可以馬上辦理。」

  「你好像巴不得我快滾?」他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昭儀心神一凜,「你想住多久都沒關係,我們醫院還有附設養老院,太平間也可以隨時提供你棲身之所。」

  藍森注視她好一會兒,突地縱聲大笑。這外表典雅端莊,柔情似水的女子,內在可是比洪水暴雨還凶狠,她引起他的興趣了。

  笑著笑著,不小心扯到傷口,藍森捂著肩,口氣和緩面不改色的道:「我不出院了。」

  真可惜!放下病歷表,她還想簽下他可以滾蛋的紀錄。

  「別露出那副遺憾的表情,放心,我的命比蟑螂還耐命,至於養老院、太平間我暫時不需要,只要你常來陪我就可以了。」

  「我只負責手術後病患的觀察,或許今天你還會需要腦筋開刀,我可以考慮。」媽的!他當醫院是酒店……噢,她怎麼變得跟他一樣粗鄙?

  藍森顧不得傷口,朗聲大笑,笑到連繃帶滲出血亦不覺得痛。

  「我勸你若想活得跟蟑螂一樣久,就閉上你的嘴。」他不痛,她看得可觸目驚心,這笨蛋!

  昭儀趕緊上前按下呼叫鈴,但毫無預警的,突地橫來一隻大掌鉗制她的皓腕,使勁一帶,她身子不穩的跌到床上,落在他的懷中。

  「你干……」驚怒的圓瞠著眼,沒防備他突擊的吻,這可是她的初吻!

  充滿佔有意味的覆住她驚愕的小嘴,霸道的舌攻堅進她如蚌的唇瓣,一點也不溫柔,悍然的侵入她的女性世界。她不會讓他如願。

  昭儀緊咬牙關,與威猛鏢悍的他對抗,刻意忽略她胃部深處激發的一股顫慄。

  直到敲門聲響起,藍森才宣告放棄,雙眼緊鎖著因吻而雙頰泛紅的她,自信的笑意染上眉梢。

  「你屬於我。」他宣告著。

  昭儀瞪視這個狂妄又無禮的豬玀,若非醫護人員推門而入,她會毫不客氣的送他一巴掌作回答。

  「武醫生,出了什麼事?」

  「邁爾先生病得不輕,需要詳加檢查,麻煩你們了。」她口氣和平,但蘊藏的怒意無形的迸射向他。

  藍森再次狂笑,他對她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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