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池中那粉紫色人兒狼狽的模樣,所有人都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就是雲飛雪,一個為色著了魔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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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雲飛雪被人從桶子中撈起,她已通體全紫,走在大南上肯定會被當妖魔鬼怪,還好府裡的人早巳見怪不怪。
「你是說,我們家那些愚昧無知的叔叔舅公姨娘嬸嬸打算推舉我二娘的兒子當繼承人?」
經過一番梳洗後,她端坐在梳妝台前讓貼身丫鬟替她重新梳妝打扮,聞言她忍不住轉頭問屏風另頭的石英。
「大小姐,別亂動,頭髮會亂掉。」春喜嘴銜著珠釵邊替雲飛雪梳發,邊警告著。
「春喜,挽個髻就好了。」
「大小姐,妳是雲英未嫁的千金小姐,又是雲紡樓的當家,在外一切言行舉止都代表雲府。」可不能隨便哪。
「是是。」她微惱的顰眉。
「此時各位長輩正在花廳裡等著大小姐商討接班人的事宜。」石英淡淡的開口。
「他們該不會是想推翻我吧?」
枉費她為雲家做牛做馬,那些老而不死的傢伙卻只會坐享其成,現在貪婪的還想獨霸雲紡樓,問題是他們有能力嗎?
石英不予置評,這算是雲家的家務事。
「飛鴻那孩子年方十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攻讀聖賢書,他連撥算盤都不會,要他接手商行分明是書獃當家,敗光全家,那些老傢伙腦袋裡到底裝什麼污水?」
石英抱拳回答,「因為二少爺他是男的。」而妳是姑娘家,遲早要嫁人,雖然他並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雲飛雪沒好氣的說:「現今社會是有能力者當家,誰分男女。」連武則天都可以當皇帝了。
「他們在雲紡樓還是有舉足輕重的份量。」
她不以為然的鼻哼一聲,「那些老迂腐要不是我爹當年好心收留,他們哪有今日的錦衣華宅,出入轎抬?」
對於她的抱怨,石英保持沉默。
「樹老心空,人老顛東,年紀大了就分不清是非黑白,隨便人在旁敲鑼打鼓就跟著躁動,二娘也真是的,耳根子軟,人家說什麼就聽什麼,我想這件事三娘一定有份。」
雲府裡有嬌弱沒主見的二娘,見錢眼開的三娘,以及一群貪心的狐親蛇戚。
娘親早逝後,爹本來沒有打算再娶,便把她當男孩養,甚至讓她習武強身。直到某次經商途中,一時善心娶了荏弱無依無靠賣身葬父的二娘,三娘則是爹不小心酒醉誤事欺了的雲府新進丫鬟,至於是否真有此事至今仍是個謎團。要不是看在爹真愛的只有娘,她才不會接受這兩位半路殺出的後娘。
接著,爹又心軟的收留了一批據說是三娘親人的傢伙,結果白吃白住的人越來越多,連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遠親舊戚都搬進了雲府,因為人口暴增,雲宅的開銷登時增大,造成雲家入不敷出的景況,全靠爹日以繼夜的工作才轉危為安,卻也因勞累而病倒。
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不是說她冷血無情,而是生意人該狠絕果斷的時候就不能猶豫心軟。
「石英,你認為我該怎麼去應對?」
「我相信大小姐能做出最正確的處置。」
雲飛雪瞟了眼置身事外的他,「你還真會給我戴高帽,這雲紡樓能有今日的成就你也有一份呢。」
不能讓祖業雲紡樓毀在她這一代,面對那些只想坐享其成的親戚,在雲紡樓上軌道後,她勢必要開始清理門戶。
「老爺把雲紡樓交給大小姐,就是相信大小姐的能力,並托付卑職輔佐,經營雲紡樓是卑職該做的。」
「乾脆我們湊成雙如何?」她狡黠一笑。
「大小姐別開卑職的玩笑。」將狂喜強壓下心底,石英冷靜自若的一揖。「卑職還有賬房未巡,先告退了。」
「欸,走那麼急幹麼,我又不會吃人。」她眼睜睜看他身影消失在半透明的屏風後。
妳只會嚇人!「小姐,別亂動。」春喜熟練的替她插上髮簪。
「那個髮簪不用了。」雲飛雪回頭道,「我問妳們,我要妳們吩咐人去找的七彩夜明珠有沒有消息?」
七彩夜明珠乃是罕見的稀世珍寶,是她跟爹到西域經商時,為了獎勵她賣掉第一疋布,爹從西域商人那買來送她的,也是慶祝她及笄的生日禮物。
其珍貴不在於金錢,而是它的紀念價值,還有那七彩色澤,她怎麼也調不出那漸層的七彩,因此一直帶在身邊研究,誰知道居然弄丟了。
不過可以慶幸的是上頭刻著雲紡樓字樣,有主之物要找回並非難事。
春喜和如意相視一眼搖頭。
「看來我得抽個時間再去長安一遭。」雲飛雪喃喃自語,腦海中不經意的浮現大街上與她玩起泥巴仗的白衣男子身影,只可惜泥漬弄髒了他的臉,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
第三章
兩個婆娘一面鑼,三個婆娘一台戲。
雲飛雪爾雅的品茗,冷眼旁觀每天上演的戲碼,這些吃雲家米糧的三姑六婆、七叔八公有沒有搞清楚這雲府是誰在當家?
「二娘,妳好歹也說說話,別悶在那當葫蘆。」發言的是三娘的三嬸婆,嗓門大得像河東獅。
二娘摟著愛兒,怯生生的顱了顱堂前面無表情的雲飛雪上遏沒開口,小兒已陣前倒戈。
「大姊,抱抱。」雲飛鴻興奮的來到雲飛雪面前,
「大姊我今天背完《論語》、《孟子》,還有《大學》跟《禮記》。」
「很不錯,下次大姊再買《史記》和《三國誌》給你看。」放下杯子,雲飛雪拍拍單純的小弟,摟著他坐上膝。
「好耶,大姊最好。」此刻他眼中早忘了娘。
「二姊,妳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飛鴻的將來作打算。」打扮得花枝招展、穿金戴銀的俗麗婦人睨著雲飛雪。
「妹子,我……」二娘看向安之若素的雲飛雪,又轉頭看著咄咄逼人的三娘,吶吶低語,「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年是雲當家好心收留,她才免於流入花街柳巷,而且在他過世、雲大小姐接掌雲紡樓後,依舊善待她孤兒寡母,雖然她沒念過什麼書,但知恩圖報這一點做人道理她還懂。
「妳不說讓我來,自古長男繼承家業是天經地義,飛鴻身為雲家唯一男丁,二姊妳埋應替飛鴻爭取他的權益。」
「其實誰繼承部沒差。」二娘小聲低語。
「二娘,妳說這什麼話,女子終究要嫁人,難不成妳要眼睜睜的看著整個雲家家產變嫁妝送到別人的手裡?」
三娘這一番話可是說到在場所有人的心坎裡,大堂又陷入鬧烘烘的交頭接耳,一旦雲大小姐嫁人,雲紡樓變嫁妝,那麼他們還可以賴在雲府吃白食嗎?有的人則是想著雲家變別人的,以後就沒有錦衣玉食,他們可不想回那種歸有一頓沒一餐,顛沛流離的生活。
「其實……大小姐把雲紡樓經營得很好,飛鴻年紀還小,將來的事現在說還太早。」二娘囁嚅道。
自己兒子有幾兩重自己還不清楚嗎?她可不願讓雲紡樓毀在他手裡,她寧可單純的他去考狀元,也好過涉入爾虞我詐的高場。
「什麼早,飛鴻再過幾年就滿十八了,商場上的事不懂一點怎行,還有大小姐年紀也老大不小,也該覓個婆家,三娘倒有不少好的人選提供給大小姐作參考。」三娘笑著,一張塗滿胭脂的臉抖落些許粉。
雲飛雪背脊的雞皮疙瘩爬上頭皮,她皮笑肉不笑的說:「讓三娘為我的婚事操心真是過意不去,三娘年逾四十駐顏有術,風韻猶存,行情看俏,愛慕三娘的客人絡繹不絕,幾乎踏平了雲家大門。」
「哪裡,我這也是為雲家略盡心力,大家都是朋友嘛,日後見面三分情。」三娘暈陶陶的搔首弄姿。
「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道牆,替雲紡樓送往迎來,敞門擺笑真是辛苦三娘,連三更半夜都還有來路不明的貓造訪,還得勞駕三娘作陪照顧,雲府是應該感激三娘的犧牲奉獻。」她語含奚誚的說。
三娘臉色一青一白,「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心漏跳一拍。她該不會知道了什麼吧?
雲飛雪優雅的捧起茶杯淺啜,輕描淡寫的道:「有車就有轍,有樹就有影。」凡做過必留下痕跡。
「大小姐、妹子,真對不住,雲娘無能,什麼也幫不上忙。」聽不出兩人舌槍唇劍的對話,二娘含歉的道。
「二娘,我還該感謝妳替雲家留了一脈香火,妳在雲家是名正言順。」比那些吃白食的人好太多。而飛鴻這小子商場不行,倒是塊讀書料,條條大路通長安,他日好好栽培必成大器。
堂下有些人尷尬,沒有人敢發話,畢竟吃的是雲家米。
「表妹說的是。」站在老氣橫秋的長輩中有個年輕俊彥開口了。
「這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恕小妹眼拙沒見過你,你是哪間廟堂來的?」在父喪後這些年,忙於穩定雲紡樓,她沒空將這群食客趕走,因此冒出幾隻小貓小狗都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