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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堡的勢力深入京城各處,雖然被衛道人士視為異端,但是在金錢的誘惑下,還是有不少權貴迫不及待與魔堡攀交情。魔堡的權勢與人脈驚人,相較之下,葛府是微不足道的。
喜兒被帶回葛府,葛老爺一聽到是魔堡要買下她,鬆弛的胖瞼馬上變得蒼白。
有丫鬟被買進魔堡,這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就算是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他還是沒有膽量與魔堡為敵。
給了喜兒十兩,算是給她的嫁妝,當幾天後簡單的軟轎停在門口,魔堡前來要人時,她就被從側門給送了出去,不像是在嫁媳婦,倒像是在賣婢女。
娘還是哭個不停,喜兒將銀子全留給了家裡,穿著娘好不容易張羅來的陳舊紅綢衫,含著淚坐上軟轎。擴在懷裡的包袱中只有幾件簡單的換洗衣裳,寒酸的模樣讓路人側目。
這些天她總是在想,那位拿頭釵給她的美婦人應該也不是真要收她做媳婦兒,可能只是看不過她將被賣進妓院的悲慘模樣,所以心生憐憫的打圓場,說要娶她進門。
喜兒心裡沒有半點奢望,猜想進了魔堡,應該只是做那位夫人的婢女。當簡單的軟轎--非迎娶媳婦兒的華麗花轎--前來迎接她時,她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論如何,那位夫人肯出手相救,她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就算是要她一輩子做婢女都行。
只是,她對魔堡還心存一絲的恐懼。
那是一個穢亂淫邪的地方,裡面的人應該都是可怕的,怎麼在她最危急,而眾人都袖手旁觀時,只有魔堡裡的人願意伸出援手?
軟轎沿著汴河往前去,遠遠的就看到那座龐大的暗灰色堡壘。雖然比不上汴京的富麗堂皇,但是魔堡看來更加沉穩,給眾人無形的壓迫感,在遼闊的大地上,堅毅的聳立著。
喜兒掀開軟轎上的綢子,忐忑的看著魔堡外都暗灰色的城牆,雙手緊握著唯一的包袱,猜想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未來。
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心中有某個記憶被觸動。她還來不及轉過頭去,原本在後方的一人一騎已如閃電劃過身旁,險險的停駐在軟轎之前,攔住轎子的去路。
心像是被不知名的繩索系得牢牢的,一時之間幾乎要難以呼吸,她屏住氣息,瞪大眸子看著,等到看清對方的面目時,繃緊的身子因為失望而軟弱。握住綢子的手緊張得冒汗,只能愣愣的看著對方。
那是一張俊美無儔的面容,卻也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容。身段修長的白衣青年騎坐在高大的白馬之上,雙手輕握著 繩,深邃的丹鳳眼筆直的看著莫喜兒,一身的白衣讓他看來俊逸非凡。
那雙深邃的丹鳳眼兒明亮而燦爛,像是能看穿一切,在那雙眼之前,任何人與事都無法遁形,甚至是內心最私密的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白衣青年開口問道,感興趣的看著莫喜兒,目光接觸到軟轎邊緣的飛鷹刺繡,那雙丹鳳眼略微一瞇。
「是總管下命要我們去接這位姑娘進堡的。」轎夫恭敬的回答,其實對於莫喜兒的來歷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總管給了一片魔堡繡旗,就代表了是主人下的命令。
白衣青年淡淡一笑,喜兒幾乎看得癡了,那笑容美得出奇。她不禁思索著,懷疑曾在不久前見過同樣美麗的微笑。
「姑娘,你是什麼來歷?」白衣青年隨口問道,策馬靠近軟轎。
「我是個丫鬟,魔堡裡一位夫人買下了我。」她急急的脫口而出。
「丫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嬌貴的丫鬟,竟是用軟轎抬進堡裡去的。另外,你大概弄錯了,魔堡的人是不可能會將人當貨物來買賣的。」再一扯 繩,馬匹靠得更近了,白衣青年仔細的打量她,目光接觸到她沒有纏足的腳時,露出謎一般的微笑。
正忙著在包袱裡翻找的喜兒,並沒有注意到那抹微笑,與金明池旁的黑衣男人有多麼神似。她慌亂的在包袱裡找出那支鈿翠牡丹釵,小心的捧到白衣青年眼前。
「的確是你們堡裡的一位夫人買下我的,她還給了我這麼一把釵子。」她急促的解釋。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白衣青年的身份,但是看轎夫們恭敬的模樣,喜兒猜測白衣青年的身份非比尋常。她手忙腳亂的下了軟轎,笨拙的福了一福,緊張的低垂著頭,盯著腳上的破棉鞋。
「公子,請千萬不要把我送回去,葛府已經容不下我了,再被送回去,老爺絕對會把我轉賣進旖月樓。」她緊抱著懷裡的包袱,無助的發抖著。
一名轎夫聽見莫喜兒的稱謂,正想開口糾正她,卻被白衣青年揮手制止。駿馬上的白衣青年接過那支鈿翠牡丹釵,澄澈的丹鳳眼裡略過些許笑意,緩慢的摩弄釵子半晌,笑意漾得更深。
「把她送進堡裡去,跟其它人說我收她做丫鬟。也跟總管說一聲,不要派太重的事給她,小心的給我關照著。」白衣青年將釵子放進衣袖裡,略顯輕薄的抬起喜兒的下顎。喜兒嚇得退後數步,卻惹得白衣青年大笑數聲。「另外,不准向任何人提起這把釵子的事情,而你只要跟其它人說是我讓你入堡的,知道嗎?」
喜兒愣愣的點頭,鼻端似乎聞到一股好聞的氣味,類似姑娘家用的水粉味兒。
淡淡的香氣,與眼前這面如冠玉的白衣青年竟然意外的協調,喜兒忍不住摸摸被觸碰過的下顎,有些疑惑的想著,這個白衣青年的指尖竟然比她還要細緻柔軟。
白衣青年扯下腰間隨身綢布,遞給了喜兒,那是繡著展翅黑鷹的白綢子。「把這塊綢子綁在腰上,所有人就會知道你是我的人。」他吩咐著,嘴角仍舊帶著那抹笑容。
一扯 繩,神駿的白馬四蹄齊飛,往魔堡的方向奔馳而去。
喜兒手裡握著那塊白綢子,腦海中閃過某個畫面。在不久之前,她也曾經遇過這麼一個風馳電掣的男人,匆匆的來去,卻留下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讓她差點丟了性命。
坐回軟轎中,她不知怎麼的想起那個黑衣男人的笑容。手中的黑鷹白綢看來如此精緻美麗,她怎麼捨得繫在腰間上?她將黑鷹白綢收進包袱裡,動作是僵硬的。
回憶淹沒了她,想起那個幾乎要毀掉她一生的男人,除了埋怨,似乎有更深刻而難解的情結深埋在心中。
「他毀了我的一生,是要負責的啊!」她喃喃的低語著,卻又忍不住要罵自己笨。
天下之大,她上哪裡去找那個黑衣男人來負責?更何況她即將進入魔堡,迎接她的將是未知的命運,她哪還有心思去多想什麼。
深吸一口氣,她緊抱著懷裡的包袱,忐忑不安的看著愈來愈接近的魔堡。
出人意料之外的,在那高聳的暗灰色城牆之後,是一個外人難以想像的安和樂利景象。
打開那扇龐大沉重的石門,首先進人眼簾的是寬闊的街道,兩旁是簡單而堅固的房屋,女人們在紡織,許多的小孩在路邊玩著球,好奇的追著軟轎跑。與京城不同的,是這裡的人們臉上都帶著友善的微笑。
軟轎停在一棟巍峨的樓房之前,喜兒在轎夫的帶領之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經過好幾處迷宮般的迴廊後,終於來到偏廳。
偏廳裡許多奴僕打扮的男女在走動著,忙得不可開交,搬著眾多貴重的傢俱,正在佈置偏廳。
「丫頭,不要在這裡擋路。」捧著名冊正在點東西的婦人說道,微胖的身軀將瘦小的喜兒擠了開來。
她顛跛幾下,幾乎耍摔跌在地上,慌亂的喃喃道歉。
一名打扮得清麗的小女孩手中捧著食盒,甩著小辮子跑了進來,用童稚的聲音喊著:「周大娘,午膳做好了,廚房要你派個人端去給少爺。」
周大娘蹙著眉,翻翻名冊。「這裡沒有人手,你端去就行了。」因為主人與主母不在,而有貴客臨時到訪,她正忙得焦頭爛額。
客人是與魔堡長年有生意來往的鎮江府王家,但是主人似乎不是很在乎,緊張的像是只有他們這些底下人。主人與主母本來就對世俗禮儀不是很在意,明知王家要遠從千里之外而來,仍舊出堡去採買絲綢錦緞,沒有留在魔堡內迎接。
王家也算是名門,這些年來努力與魔堡攀交情。那個精打細算的王富商更是早早就把如花似玉的女兒送進魔堡,打算跟魔堡攀上親戚。
想到王潔月可能成為下一任的當家主母,周大娘就忍不住打哆嗦。王潔月美則美矣,但是總讓人感覺不舒服。
小女孩把頭搖得像是波浪鼓。「不要、不要,少爺房裡有壞人。」她大聲的喊道,把食盒一放就溜得不見人影。
「小蹄子,溜得那麼快。」周大娘罵道,又撞著了杵在一旁的喜兒。「丫頭,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怎麼老是在擋路?」微胖的臉皺得像是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