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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凌玉

  殞星倚靠在柳樹之旁,一膝曲起,將手放在膝上。風吹亂他的發,黑衣凌亂,露出些微結實的胸膛,看來十分危險。任何姑娘家看見他,都應該遠遠的躲開,就連多看一眼都是禮教所不容的。「現在你大概能知道,京城裡那些人所說的,並不是一定就是對的。」他朝喜兒伸出手。

  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紅線牽引著,她將手滑入他等待的掌中,任憑他輕輕一拉,順勢倒入他寬闊的懷抱。

  「捨棄京城吧,那只是一堆盲目的人群聚之地,他們看不到事實,只固守著荒謬的準則,千年百代都用那些可笑的準則過生活。他們鄙視準則之外的人,目光狹小到無法自省。」殞星看著她,嚴肅的說著。他知道,要喜兒明白這些是有些殘酷,但是不讓她明瞭是與非,她又怎能解開心結?「到我身邊來,待在魔堡裡,做我的妻子。」

  這是一個多麼誘人的提議,喜兒靜默的看著他,輕觸他俊朗五官的手是輕顫的。

  「但是,我不配啊!我只是一個下等丫鬟,怎麼配得上你?」一般纏足女千所穿的繡花小鞋,像是一項無形的詛咒,延伸成為世俗對於女人的枷鎖。然而不論有形無形的繡花鞋,她全都穿不下。

  「喜兒,我讓你回京城一趟,就是為了讓你看清楚,京城裡那些人所認為的事情不一定是對的。有時候,他們反而是錯得離譜的一方。」他輕柔的捧著她的臉,灼熱的唇落在她潔白如玉的肌膚上,細細吻著。「我不在乎什麼該死的大腳小腳,更不在乎什麼撈什子禮教規矩,我要的女人就只有你,就只有你一個人。」

  像是收到一項最珍貴的禮物,她的眼裡不爭氣的泛著水霧。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卑的,在羨慕旁人的時候,忘了仔細看看自己,她從來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價值,直到魔堡裡的人給了她關注,而殞星給她所有女人最渴求的珍愛。

  「我要娶你,在金明池上做一艘白蘿籐的花轎,纏上魔堡的飛鷹彩繡,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你。」他承諾著,認真卻也霸道。

  她有些恐慌,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境,而當夢境醒來,她會仍舊一無所有。過度用力的,她咬咬唇,享用些微疼痛證明自己是清醒的。

  殞星看出她的意圖,薄唇忍不住勾起微笑,他低下頭,很愉快的替她代勞,輕柔的啃吻著她柔軟芬芳的唇。

  當他溫熱的唇碰上她的,她就更不能分辨此刻的一切是不是作夢了。他的唇愈來愈燙,熨燙得她也全身發熱,輕微的啃咬讓她不由自主的喘氣,神智變得更加昏沉,彷彿漂浮在最美妙的夢境裡。她的雙手緊抓住他身上的黑衣銀繡,混亂的腦子裡容不下什麼禮教與規矩。

  「但是,除了沒纏足,我還不識宇呢!」她好不容易有空閒,能夠說出心中一直懸念的事情。

  殞星寵溺的微笑,手理入她的黑髮中,著迷於那絲緞般的觸感。「沒關係,我會教你。」他看進她的眼裡,輕輕歎息著。懷中的嬌軀如此美妙,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忍耐到洞房花燭夜。收攝心神,他的指輕觸著喜兒的唇。「我的大腳姑娘,你是一塊未經雕琢的撲,旁人只當你是顆石頭,沒有人知道璞的中心是什麼。只有我稍稍看見了你的美麗,見證了你的蛻變。你是我的,從最初時就是。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初一見面就追著我,嚷著要我負責?」他開玩笑的問。

  「我真的配得上你嗎?」她還在懷疑,眨動著眼兒。「小時候被鞭打時,我疼得昏了,就只記得總管不停的罵著,說我一輩子就只能當個下等丫鬟。」

  殞星的手溜到她的領口,不安分的解開簡單的繩結。「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有著相似的過去。或許你也時常聽見旁人們說我冷血無情,其實我的冷漠就如同你表面的溫馴,我也曾經遭到鞭打,在眾人投擲的石子下險些死去。京城裡的那些人咒罵我是淫穢的產物,該活活被打死,但是那又如何?他們是錯誤的。」

  喜兒的臉變得蒼白,手指滑到他的額上,在黝黑的皮膚下,細小的傷痕難以被發現,若不是仔細的查看,還真難看出他曾經受過傷。「那些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到他曾經受過的傷害,她的心都疼痛了。難怪他始終冷漠,只在某些時候,善良的本性才會顯露。

  殞星露出神秘的微笑,斟酌著要告訴她多少,畢竟她好奇的模樣十分可人,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你沒有發現嗎?我與爹親的姓氏並不相同。」

  她點點頭,突然發現他正在解她的衣衫,粉頰霎時間變得通紅,她制止了他的舉動,羞澀的搖搖頭。

  殞星淡然一笑,伸手將她的衣衫重新整好。

  確定衣衫沒有被褪的危險後,喜兒才清清喉嚨,勉強開口道:「我曾經問過茴茴,她只說這是魔堡的秘密,並不肯明說。她要我自己來問你,說你會詳細的告訴我。」

  灼熱的唇輕柔的覆蓋在她柔軟的唇上,挑動著她的所有神智。他的輕咬,使得她幾乎聽不清楚他所說的話語。奇妙的感覺在血液中流竄,她緊張的閉起眼,只能夠攀附這個男人。當他的舌探入她口中時,她笨拙的反應著,在他耐心的教導下,試著回吻他。

  「我會告訴你的,那是一個關於娘與爹的故事,一個關於魔堡起源的故事。」

  他靠在她的肩上低語著,在微風之中深深的吻她。

  輕柔的風吹過金明池畔,掀起一陣陣的漣漪,像極了初見面時的那一日。風兒輕輕的吹著,吹皺了春水,吹皺了京城裡流言匯成的海,而池畔的垂柳下,他們仍是緊緊相擁的。

  第八章

  巍峨的暗灰色堡壘,沉默的佇立在汴河之旁。原本的陰沉神秘,在今日一掃而空,巨大的城門被打開,穿著鮮艷衣衫的僕人笑容滿面的站在門前,迎接絡繹不絕的賓客。

  巨大的紅包絲綢覆蓋在城牆之上,上面繡著魔堡特有的飛鷹繡像,所有人無不為此紅綢讚歎。這塊綢子,可是繡巷裡的師傅們感懷魔堡多年的照顧,特地在少爺大婚前趕出來的。精緻的繡工,怕是找遍天下也難找到第二塊。

  賓客們送來的贈禮堆滿了倉庫仍不夠擺,甚至擺到花園裡了。各地富商,以及許多高官,全都眉開眼笑的走入魔堡。仇烈夫婦多年累積了可觀人脈,縱然外界將魔堡傳得十分不堪,但是黃河日久也能水清,日子一久總能見得人心的真偽。

  魔堡在兩個月前放出的帖子,廣邀賓客來參加衛殞星的大婚慶典,有些諷刺的,一些達官貴人,或是富商名紳,都以能接到魔堡之帖為榮,甚至引以為榮的到處炫耀。沒有收到喜帖的,不肯承認失了面子,仍舊惡毒的傳說著魔堡的種種。

  不論如何惡毒的流言,魔堡裡的人都不會在乎。他們或許因為不贊同種種荒謬的準則,所以被理學大家和衛追人士們排擠,但是他們擁有最快樂的生活。

  喜兒慢慢的理解了魔堡建立的原因,她逐漸能夠接受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不符合旁人的要求,並不代表她不好,有時候那些要求是極為無理的,她被摒除在規範之外,或許更能夠找尋到真實的自己。

  她揩拭著光影鑒人的銅鏡,更仔細的看著鏡中的女子。胭脂水粉擺放在妝台上,而集霞樓內纏滿喜慶用的紅綢,丫鬟們笑著幫她梳整好黑髮,穿戴起細緻鳳衫軟綃。

  打點著全國數十間繡品店子,水芙蓉對媳婦的嫁衫自然挑得嚴格。這件嫁衫的布料是上好的蘇州軟綃,輕軟而溫潤,整塊軟綃裁成好幾都分,交由國內十個最好的繡工繡制,之後送回魔堡縫成嫁衫。

  淡紅色的歌綃上繡著飛霞彩雲,以及斷枝的翩翩喜花,甚至還繡上了魔堡特有的展翅飛鷹。

  朱紅龍鳳燭擺在桌上,火焰跳動著,代表喜事的燈花爆了又爆。

  喜兒好不容易在丫鬟們的幫助下,穿上了這件價值連城的嫁衫,在對鏡梳妝後,她坐在軟椅上,靜靜的等待著吉時到來。

  華麗的鳳冠擺放在案桌上,據說是御史大人特別送來的。眼前的一切奢華,讓她心中有些不踏實。原本只想要在他身邊,只想要在他的協助下擺脫那些繁瑣的規範,抬頭挺胸的生活。她從沒有想過,魔堡裡的財富竟會那麼驚人。

  手指輕觸上銅鏡,那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平靜下來。

  鏡中的女子回望著她,被妝點得珠環翠繞。這些日子面對鏡千,她都有些認不出自己了,從小存在於眼中的戒慎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穩的自信。

  在殞星的誘引下,她慢慢學習表達自己的意見,探索著原本被扼殺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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