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寶貝女兒,傅將軍只好硬著頭皮入宮面見太子。
一盞油燈吐著光暈,將軍神色憔悴。
「太子……」將軍為難,欲言又止。「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性子驕縱,都怪我寵壞她,你……」
「我明白。」梁御風親自幫將軍斟茶。「我已聽說她絕食的事。」
將軍懇求。「太子,這丫頭實在任性,但老夫……」將軍擔憂。「老夫只有這女兒,聽說您為了羽姑娘對筱婉相當不諒解,臣惶恐,懇請太子……」
梁御風將案上熏爐煽滅,一縷清煙氤氳淡去。梁御風注視著那已然熄滅的香爐,不帶感情地說道:「別說了,我明日就去見她。」
隨即問起軍事。「傅大人,你駐守邊疆,番兵情況如何?」
一提起沙場戰事,將軍立刻換了面孔,意氣風發報告戰績。
一見到太子,傅筱婉可得意了,終究他還是得來哄她。隱藏住得意的神態,她故作虛弱,在床上奄奄一息。
傅將軍及家奴們房外守著。
梁御風站在床畔,冶眸打量她。
「我過來看你了。」他態度依然冷漠。
筱婉淚漣漣。「筱婉絕食七天了,您才來看我。」她跟他撒嬌。「你不擔心我?」
梁御風臉上閃過一抹輕蔑的表情。不,他一點都不擔心她,他只覺得厭惡。
「你爹非常擔心。」他說,對傅筱婉的任性倍感厭憎。
「那你呢?」筱婉問他。他打量她,然後俯下身來,筱婉心情激動,他要抱她?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你好像胖了。」鬼才信她七天未食。梁御風心底清楚,這一切不過是她的把戲。
「哪有!」筱婉聽了臉色驟變。惱羞成怒地吼道。氣得差點就下床理論,不過她及時忍住,還是努力裝出病懨懨的模樣,她又開始掉眼淚了。「太子哥哥是存心要筱婉死了才高興吧?因為您喜歡羽紛紛,所以恨不得筱婉死掉,是不是?」她傷心指控,他聽了歎息。
「羽紛紛明日離宮,如果你惱的是這個,大可不必。」他說道。表情不耐,只想快快結束這場鬧劇,但她聽了還不滿意。
「太子,您答應筱婉,再也不見羽姑娘好嗎?您答應了,筱婉就開始乖乖吃飯,好嗎?」仗著爹爹在,她使性子要求。其實心底清楚太子愛著紛紛,她嫉妒又惶恐,她深愛太子,她要太子的身心都屬於她一人。
「你想到的永遠只有自己。」梁御風口氣不屑。
筱婉紅住眼睛。「我知道你好喜歡羽姑娘,可是你分明要娶的是我。說她比我好,您叫筱婉怎不介意?」筱婉握住太子的手,可憐兮兮哀求他。「答應筱婉吧,好不好?您自己也說她要離開了,那你答應筱婉啊,莫非她離開了你還要去見她?」一定是這樣的!哼~~她不允許!
「我答應你。」梁御風不耐道。「這樣你安心了?」
「真的?」筱婉破涕為笑。
梁御風望著傅筱婉,她五官美麗細緻,卻漂亮得太不真實。她矯揉做作,眼中永遠只有自己。梁御風望著傅筱婉,心底越發想起另一個女子的好。他傷感地承諾。「我答應你。」他轉身望住門扉。「傅大人,你放心了?」這下就是他們想聽的? 呃--貼著門偷聽的傅大人一陣尷尬,惶恐地朝裡邊道:「多謝太子、多謝太子啊!」
臨別前夜,公王們設宴款待紛紛與小保。
酒酣耳熱,氣氛歡快。公主們不停與紛紛乾杯,暢聊這段日子歡快的記憶。樂官奏樂助興,明月高掛天際,滿桌酒菜,公主們掏出私藏的珍寶贈與紛紛。
月公主指著美麗珍寶,對紛紛道:「喏,這全是姊妹們心意,給你紀念。」
紛紛拱手向眾公主道謝。「好姊妹、好姊妹,多謝多謝。」
小保看了,「哇」地一聲,全是稀罕的金釵銀墜並那翡翠鐲子,價值不菲。
「各位好姊妹--」紛紛爽快地乾了一杯,拎起一隻大包袱,嘩地倒至桌上,擺手道。「這是紛紛給公主們留做紀念的。」
哇~~!公主們詫異,瞪住桌上物品,個個眉開眼笑,嘖嘖有聲,搶著拿來讚賞。
小保震撼,紛紛的禮物在那些珍奇飾品旁顯得好粗鄙,不過是一些閒書,還破破爛爛地。也有宮外給人解悶的骰子,一些遊戲用的紙牌,一袋彈子,一把彈弓,一隻竹編的圓形小籠。小保滿臉黑線條,真虧她敢拿出來獻醜ㄟ!
公主們搶看紛紛的禮物,小保與紛紛則忙著將公主給的珍寶收進包袱。
「這是什麼?」筱公主拿起竹編的小籠問紛紛。
「那個啊~~」紛紛收緊包袱。「給人養蟋蟀的,外邊百姓最愛鬥蟋蟀了。你們一人抓一隻來養,悶時就將蟲子拿出來打架,贏的有賞輸的受罰,懂嗎?」
筱公主眼睛一亮,望住姊姊們。「聽來很好玩啊~~」說著拽住紛紛手臂。「不如明天就來玩這個,你教我們抓蟋蟀……」說完自己倒怔住了,明天……
明天?紛紛抬起臉來。
筱公主自覺失言,臉色一黯,鬆開手。「對喔,明天你就回去了……」
這一說,說得其它公主們傷感起來。紛紛見了,拿起箸於敲杯子高嚷:「ㄟㄟㄟ、各位公主們,今晚月白風清,氣氛歡快,就讓我及小保唱一段戲給你們聽!」說著拉起小保。
「關我啥事?」小保嘀咕。
紛紛唱起曲來,扮男人拍拍胸脯豪氣道:「我乃西村王相公,愛上東村俏姑娘……」那是他們常去酒館討錢唱的俗曲。唉~~小保硬著頭皮陪紛紛唱,他扭捏作態,搖起屁股,逗得公主們哈哈大笑。
「我乃東村俏姑娘。」他嬌羞地比著蓮花指。「奴家早許給了北村李公子,與王相公有緣無分。」
「唉~~」紛紛作捶胸頓足狀,公主們笑得東倒西歪。「可惱啊,滿以為天賜良緣,誰知是鏡花水月……」小保嗚咽倒進紛紛懷中,公主見了又一陣大笑。
小保唱道:「今後萬水千山,牢記奴家心底只有你……」
紛紛瀟灑一笑,拍拍他面頰,對住小保唱:「吾與姑娘有緣無分,縱恩愛一場猶自兩分飛,人說金風玉露~~更甚人間……」
小保惺惺作態哭起來。「奴家傷心,奴家好傷心……」
公主們笑得捧腹,暗處有人卻揪心腸。
那是趕來的梁御風,他看紛紛唱戲,看她頑皮逗得妹妹大笑,然他心底清楚,紛紛心底難受。聽她高唱有緣無分,他難過,掉頭離開。而身後,紛紛與小保仍竭力耍寶,逗樂公主,與公主們大鬧一夜,筋疲力竭才各自散去。
紛紛貪杯,喝多了,回去路上步履蹣跚,顛顛倒倒。小保想攙她,被她推開。
「你回去,我自己走!」
「紛紛……」小保想送她,她不肯。
「你別跟著我,我自己走!」她顛顛倒倒的入花苑,小保目送她,看著她嬌小的身子消失小徑。
一輪月綻著光華,樹影參差,紛紛微醺,踏著凌亂步伐,滿苑亂闖,並沒有直接回住的地方。憑著記憶她又來到那座亭子,又一次步上亭子。彷彿有默契,那男人果然安坐亭內。
「哈!就猜你在這裡。」紛紛停佇階上。「又失眠啦?」她笑問。為了不想他為難,她故作輕鬆。
然梁御風豈是笨蛋,他心如明鏡,她的體貼教他看了心疼。他笑不出來,他招手要她過去。紛紛凜容,斂去笑意,走上前坐落他身旁。
梁御風將身上的袍子解下,給她披上。她拽緊袍子,聞到他的氣味。
「晚上風大,不要著涼了。」他說。她嗯了一聲,鼻酸眼熱,兩人都無語。
苑裡花草搖曳,夜蟲唧唧。好一會兒,他才說話:「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
「日後有什麼打算?」
「掙了那麼多錢,想跟小保開間店。」然後又緘默了。暗雲緩緩飄來遮蔽月光,紛紛忽然想起來。「對了……那天……咱們初識,你給我的錦囊只有一顆大石頭……」
他聽了微笑。「是。」那時拿它當診病的酬傭。
紛紛仰頭問:「不會只是普通的石頭吧?有什麼名堂?」
他望著她,微笑道:「那是夜光石,番邦進貢的。」
「哦?」她不懂。「夜光石?」紛紛困惑。「可我擱在櫃上,整晚不見它亮過。」
梁御風靜靜注視她,那專注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進心底,他瞧得紛紛臉紅耳熱。然後,他覆住她的手,紛紛目光閃動。他握緊她手,大大的掌心暖著她。
「要握住石子,像這樣……緊握住它好一會兒,鬆手時,這石子便會亮上一陣,它能感應人的溫度……」
紛紛喘了口氣,低道:「原來真是寶物。」紛紛微笑,渴望他永遠握著她手,但她知道不可能。紛紛明白,她再回不去那個雲淡風清的自己,被他呵護過一陣,那情愛的記憶,也將永遠亮在她心深處。唉,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他。她苦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