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離開嬡憐身邊,走入一個小團體之中,幾句話之後就巧妙的把話題轉到古劍上。
嬡憐大為佩服的看著雷恩。到底是活得久,與人交際的手腕靈活些,人們總會陷入雷恩設計的圈套中而不自知。
她雖然知道自己也該行動,但是決定先找扇窗子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再回會場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會場因為燃著檀香,整個空間充斥著熏鼻的香氣,嬡憐一向聞不習慣這種氣味,聞久了會頭昏腦脹,正因為她有這個毛病,每當她到「魅惑人間」當班顧店面時,蘇戀荷與白水灩都會細心的把燃燒的香料熄滅。就因為如此,雖然從有記憶起嬡憐就在「魅惑人間」
裡轉來轉去,但是到現在她還是不能習慣這種濃郁的香氣。
嬡憐欣喜的看到一個陰暗角落那兒有一扇窗子,她不著痕跡的緩慢往那個方向移動。
片刻,她來到會場邊緣,左右觀察後決定沒有人盯著自己,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雷恩給吸引了,她拔腿往陰影處飛奔而去。
進入陰影籠罩的範圍,嬡憐眼中只看得見那扇窗子,冷不防突然撞上一堵硬邦邦,卻又出奇溫暖的牆。
「我的媽啊!」她慘叫一聲,有些生氣的一手揉著撞痛的鼻子,一手猛捶著牆。
「該死的,這裡為什麼會有一道牆?陰陰暗暗的誰看得到,存心想讓人撞上嘛!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把牆建在這裡,想要謀財害命啊——」她咒罵不停的尾音消失在空氣之中,抬頭後才猛然煞住滿口忿忿不平的抱怨。
為什麼這道牆會有雙亮晶晶的眼眸?清澈明亮卻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光芒。
再說這道牆怎麼會有堅定結實的臂膀?還穩穩的安放在她的肩膀上,像是防止她因為剛剛猛力的碰撞而摔倒般。綜合以上各點,嬡憐被熏昏、撞昏的腦袋慢慢的理出一個頭緒:
她撞上的似乎不是一睹牆,而是一個站在角落的人!
嬡憐猛力捶打的手慢慢停了下來,卻不太好意思放下來,只能呆果的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
他的臉龐一半隱藏在幽暗之中,另一半被窗外影影綽綽的燈光映照得有些詭異,劍眉朗目,帶著化不開的冷漠。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在那雙嚴厲得過分的眼睛裡看到某種不能理解的火花。他的唇因為自製而緊緊抿著,呼吸中帶著濃烈的酒精味。
他沒有穿著誇張的古裝赴宴,手工考究的西裝外套被遺忘在一旁,似乎已經沾染不少酒漬,連應該緊緊繫在頸項的領帶都不知去向,他胸前的鈕扣隨意的鬆開,裸露出些許充滿男性氣息的胸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會場內有些悶熱的關係,嬡憐突然間覺得口乾舌燥。她馬上把這個躲在角落的男人歸為同路人。想必他也是受不了那一屋子說著、聊著、看著骨董又穿得像骨董的人們,所以才會躲在角落吧!
「扼,很抱歡撞了你又打了你,」嬡憐誠心的道歉,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著。「我還以為是哪個人把一堵牆擺在這裡。」
黑暗中的男人沒有響應她友善的笑容,只是直勾勾盯著嬡憐,許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你該死的找鴛鴦劍有什麼目的?」
跟他嚴厲的外表比起來,他的聲音反而溫和得出奇,不過,他所說的內容卻禮貌不到哪裡去。
第二章
「你該死的管得著我嗎?」嬡憐的嘴一向動得比她的腦袋還快,聽見這個男人不友善的問句後,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男人呆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敢這樣回他話,緩緩的,他搖搖頭,清亮而顯得怪異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嬡憐,許久之後,一句低沉的聲響震動她的耳膜。
「當然管得著。」
他的聲音好低沉,就像是從他寬厚胸膛的深處傳出來,還帶著熾熱的呼吸,被他傾吐出來後就迅速的擴散在空氣中,充塞在嬡憐的四周圍,在迷雜不清的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這個男人的氣息與聲音如同一張無法觸摸卻又牢不可破的網,封天蓋地的囚禁住她。
嬡憐深吸一口氣,收回原本擺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慣性的擺出模特兒的站姿,勉強把自己的慌亂與緊張掩飾起來,希望自己看起來冷靜鎮定一些。他真的好高大!嬡憐身高一七○,是標準的模特兒身材,然而在他面前就顯得十分嬌小。可惜今晚不是化裝舞會,不然就憑他這種「一大叢」的身材,只要再插上幾根樹枝,馬上就成了現成的大樹。
她抬起下巴,很快的又找回旺盛的戰鬥力,同時夾帶著一絲不知通從邪裡冒出來的憤怒,不客氣的打量他。「給我一個理由,讓我衡量看看,你是不是有那個資格能夠管我。」
他為了要迎視嬡憐的視線而微微低下頭來,原本隱匿在黑暗中的另外半張臉也整個呈現在她眼前。
嬡憐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氣,雙眼瞪得大大的。他的長相跟他的聲音完全不相稱,那雙眼睛冷酷且嚴厲,看不見任何感情的波動,就像是他已經把心中的情感全都深深囚禁,不允許自己釋放出一絲一毫的溫情。而他左頰有一道白色疤痕從他堅毅的下巴一路延伸到左眼旁,然後消失在他的額頭上方濃密的髮絲中,令人更加不敢親近他。
她毫不掩飾的打量那道疤痕,這個男人給人一種純然危險的感覺,彷彿是天生的掠奪者、性感得危險的海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被他嚴酷的外表給嚇到,反而感覺到某種隱隱燃燒的火焰在引誘她。她所感覺到的波動是他用冷冰冰的外表所掩飾的內在情感嗎?
歲寒誤解了她發愣的原因,嘲諷的說:「不用怕那遭疤痕,也不用怕我,我不會在你漂亮的臉上留下同樣的疤痕。」有太多的女人在看到他的臉後不是尖叫昏倒,就是怕得瑟瑟發抖,對歲寒唯恐避之不及,就像是他隨時會拿出刀子,在別人臉上也劃出同樣的疤痕。
出乎他意料的,這個眼眸晶亮的美女露出一個誠心的笑容。
「我不是害怕,只是看呆了。」她伸出手想觸摸那道疤痕,隨即發覺這個動作太過唐突,訕訕的又收回那只光潤潔白的手。「這道疤痕讓你看起來很性格,嗯……不能這樣說,應該說你本來就長得很性格,但是這道疤痕使你更有威嚴,讓人忍不住要把視線停留在你的臉上。這樣說沒錯吧……」
她愈說愈小聲,到後來,歲寒必須豎起耳朵才聽得見她在說什麼。他並不覺得她是在作假說好聽的話搪塞他,她的眼神異常的清澈,就像是從來不曾被邪惡污染過,令人不自覺的想要相信她。歲寒敢發警,她之所以低頭不是想避開他的視線,而是正在努力思索該如何用更恰當的字句形容他的「性格」。
老天啊!性格?歲寒不知道是該昏倒還是該大笑,這道猙獰的疤痕連家人都不願意提起,他們努力的漠視疤痕的存在,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深怕傷到他的心,就連他自己也不自覺的避開鏡子或是玻璃一類的東西,在雲家宅邸的任何一個角落都看不到鏡子。如今一個莽莽撞撞的女人撞進他的懷裡,對於別的女人避之不及的疤痕感到好奇萬分,還一本正經地告訴他,這道疤痕讓他看起來很性格?歲寒在心裡下了個結論,這個女人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有著跟普通人不一樣的審美觀念。
沉思中的小女人猛然抬起頭來,像是突然間想到什麼似的,皺著彎彎的秀眉說道:
「你到底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什麼?」歲寒跟不上她突然轉變話題的速度。
她誇張的歎口氣,像是在對小孩子解釋般,故意放慢說話速度,一字一句的說:
「你剛剛不是說自己有資格管我嗎?我只是請你說出那個『資格』,懂了嗎?」
歲寒隨起眼睛,考應要不要掐死這個嘰哩呱啦的女人。她的腦袋不知道是怎麼運轉的,把兩人之間的話題打亂後還能若無其事的拉回先前的爭論,一臉彷彿他跟不上她的思想速度是他智能不足。
嬡憐還在自顧自的訴說自己的立場,沒有注意到雲歲寒的反應。
「我是『魅惑人間』派來的代表,照理說我們沒有讓外人投資,也沒有請人資助什麼,為什麼你有資格干涉我的行動?還是因為我剛剛撞到你,你認為我應該負責,所以你就想插手我的任務?嗯……這樣也說不通啊!好歹我已經向你道歉了,沒有人會這麼小心眼的,不是嗎?大不了我再跟你道歉一次就是了,還是……」她連珠炮似的說個沒完,完全不理會眼前高大男人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歲寒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跳窗逃走了,這個女人的思想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樣,任何正常簡單的事情經過她的腦袋瓜一轉就全變了個樣,和她說話絕對可以把正常人逼瘋。他深吸一口氣,召回他所有的自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