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待在屋子裡,你還是有辦法惹事。」歲寒面對嬡憐陽光似的笑容,就算有再大的憤怒也不忍責備她。
「我只不過是在挖泥上,要怪只能怪你們雲家的泥土太硬了。」她朝歲寒甩甩手,小臉皺成一團,半撒嬌的說:「我的手好痛喔!沒跟你們雲家要求賠償就不錯了,你可別想罵我。」
歲寒看著她,毫不思索的執起她的手,果然發現她漂亮得像水蔥的手指指甲如今已斷了兩很,心疼的感覺瞬間淹沒他。那陣感覺來得如此迅速,他根本無從閃躲,更無從掩飾。
「很疼嗎?」他緩緩的撫摸斷了半截的指甲。
嬡憐甜甜的一笑,把手指事到他面前。「吹一吹就不痛了。」
「你們兩個拜託一點,不要當眾表演好不好?存心刺激我這個單身漢嘛!」竹瀚大聲的歎息,在看到松濤的時候嚇了一跳。「啊!二哥,你回來了。」該死的,他本來還想趁二哥回來之前溜出雲門的。
松濤面帶微笑,不過是那種會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微笑。竹瀚低著頭想從他身邊溜走,松濤手腳俐落的拎起小弟的衣領。
「雲先生,想上哪去?怎麼見了二哥我就想開溜?」
二哥的問話讓竹瀚有種錯覺,一瞬間他彷彿成了法庭上的證人,正在接受律師的質詢。
「沒有啊,我只是想出去買便當,因為剛才廚房先是鬧火災,按著鬧水災,我們的午餐被毀了,如今大伙還餓著肚子,所以我出公差去買午餐。」他忍住心中翻騰的恐懼,硬著頭皮說。
「是嗎?」松濤靠近小弟的耳邊,飽含威脅的說道,「那你昨晚打給我的電話又是什麼意思?雲家的三少爺,謊報案件可是觸犯刑法的。」
嬡憐靠在歲寒身邊,張大眼睛看著這兩個人奇怪的對話方式,她從此人外表上與歲寒及竹瀚的相似可以猜得出來,他絕對是雲家的老二,那個大律師雲松濤。
「他們的感情很好啊?」嬡憐問。看兩人如此親密的擁抱,像是許久不曾見面,她彷彿感覺到手足的溫情,臉上帶著感動的微笑看著這一對兄弟。
歲寒不想戳破嬡憐的幻想,告訴她眼前這一對兄弟可能馬上要上演手足相殘的戲碼。
竹瀚不知道又做了什麼事,看松濤那邪惡的笑臉,小弟可能要倒大楣了。
「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嘛!只是我如果不這麼說,你這個工作狂根本不會回雲門。
再說,我說雲門有大劫,這也不誇張啊!你看大哥身邊那個女人,她就是我說的大災難,來不到幾天,雲門已經被她毀得差不多了。」他看著二哥身上髒兮兮的西裝,有些得意的挑起眉。「看吧!你才剛回來,馬上就受到她的『照顧』了。」
松濤好不容易放開小弟,給他一個「咱們私下解決」的眼神。
「嗨!大哥。」他再次打聲招呼,視線落在嬡憐身上。「這位小姐是?」
他不相信大哥會主動帶女人回來,大哥原本就不是會被感情沖昏頭的人,再加上五年前發生那種事情,他更是把自己的感情給冰凍起來,怎麼才一個多月不見,大哥身邊會突然冒出一個年輕女人?更奇怪的是,她與大哥之間的那種親暱感,除了情人之外,松濤再也想不出別的形容詞。
「她是胡嬡憐,雲家生意上的夥伴。」歲寒簡單的介紹。其實情況那麼複雜,他也懶得從頭跟松濤解釋。
「只是生意上夥伴會住進雲門?」松濤聲音裡透露出難以置信。
歲寒聳聳肩,無可奈何的看著掛在他身上的嬡憐。雖然溫香軟玉靠在身上的感覺不錯,但是看她身上的泥巴,自己現在穿著的這件衣服大概等會兒就要進洗衣機了。
「我拒絕過。」他說,聲音中充滿無力感。
一星期前嬡憐從「魅惑人間」一路跟著他回來,不論他怎麼說,她就是硬要跟著回雲門。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什麼要跟著歲寒學習關於古劍的知識,住進雲家也好俠些得到情報,能在第一時間得知鴛鴦劍的下落。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然後就賴在他身上回到了雲門。
嬡憐雖然知道自己的動機不純正,但是混進雲門的她心中充滿浪漫的情懷。這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冒險,能夠待在歲寒的身邊,看著他從原先的面無表情,到現在不時會驚出微笑,嬡憐就已經滿心喜悅了.。她感覺得到歲寒的改變,而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千萬要留心歲寒的改變,直到他願意走出糾纏他的莫名恐懼,接受她雙手奉上的真情。
她有一種極荒謬的想法。她留在他的身邊,其實是在保護他,只是她不清楚她要保護的是什麼。他的身體,或是他的靈魂?
知道跟她爭辯也是枉然,歲寒不置可否的把嬡憐帶回來,起先是受到竹瀚及雲老爺的大力歡迎,但是幾夭之後,當微波爐爆炸、洗衣機報銷、冰箱中找不到能吃的食物、衣櫃中找不到能穿的衣服時,這一老一少才驚覺大難臨頭,只差沒喊救命了。
竹瀚每天往外面跑,非必要不會留在雲門;雲老爺則是坐在電話前面哀聲歎氣,內心掙扎著是不是要放低姿態打電話回瑞士,跟老伴告饒,好收拾行李回家去,脫離這個煉獄。
歲寒不再多說,轉身走向主屋,在他的書房中還有一些文件需要處理。
嬡憐眼巴巴的看著他,可憐兮兮的問:「我也進屋裡好不好?我保證不會惹麻煩。」
她所說的話全然沒有說服力。
一上午,眼看雲門主屋已經被嬡憐「整治」得快要面目全非,加上歲寒手上又有事情要處理,若是把這迷糊的小女人留在屋內,他勢必無法專心工作,總要擔心她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是不是弄傷了自己。因為雲家主屋的牆壁上掛了數十把的古劍,他實在害怕嬡憐一時好奇,拿下來戲耍。
那些劍可不同於道具,每一把都鋒利得足以置人於死地。
這一點,歲寒比任何人都清楚。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歲寒翻出一把種花的小鏟子交給她,好說歹說的才讓她乖乖到屋外去翻動那些泥巴。
「嬡憐,我必須工作。」
「讓我待在書房裡,拿一本書給我看嘛!這樣我就不會吵了,好不好?」她哀求的扯住他的衣角,同時又把泥巴沾在他身上。
歲寒舉起手,摸摸她沾了泥巴的臉蛋。「先去把你自己弄乾淨。」
嬡憐用力的點點頭,朝其它兩個男人甜甜一笑,之後邊跑邊跳的往主屋的方向移動。
跟嬡憐相處的這幾天,歲寒發現一件事情。雖然這小女人固執得令人不可思議,但是她往往只對某些比較重要的事物堅持,對於生活上的瑣事,嬡憐就乖巧得有如貓兒。
他不知道她是真心願意聽從自己的話,還是她根本懶得動腦筋,乾脆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
「為什麼讓這個女人住進雲門?」松濤還是不解,職業上的習慣讓他凡事都想弄個清楚。
「反正雲門空房間挺多的,不是嗎?」歲寒的視線還停在嬡憐身上,嘴角噙著一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含意的笑容。
「話不是這麼說,照你的說法,雲門豈不是成了旅館,哪個生意夥伴想來住就來住?」
「雲門從來沒有明文規定,不准朋友或是生意上的夥伴來住宿,問題是除了我們的親戚,任何人非必要不會來這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有如這間屋子受到詛咒,而他們寧願離得遠遠的,永遠不願意接近。」歲寒若又所思的說。「我想,這或許是我們態度上的問題,我們也該試著改變一下態度了,你說是嗎?」
松濤久久無法言語,只能看著大哥。
這是那個深受折磨的雲歲寒嗎?事隔五年之久,松濤本以為大哥永遠會與人保持疏離的態度,但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大哥居然願意打開自己的心扉,試著動用他那冰封許久的感情。
是因為那個年輕女人嗎?那個嫵媚美艷得令人覺得危險的女人,那個眼眸中帶著燦爛陽光的女人。
歲寒已經轉身雖開,竹瀚走上前來,拍拍松濤的肩膀。
「我等了很久,終於上天還是有眼的,幫大哥送來這種女人。」
「這種女人?」
「是啊!」竹瀚咧開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個勇敢又識貨的女人。她有足夠的眼光,能看清大哥的好;她也夠勇敢,不畏懼任何拒絕,執意融化大哥冷漠又孤獨的心。」
松濤看著大哥的背影,欣喜的心中慢慢湧現另一種情緒。一種他稱之為恐懼的情緒。
※※※
住進雲家一個禮拜,嬡憐是如魚得水,她始終賴在歲寒身邊,只差沒在他睡覺的時候,抱著棉被去跟他擠。
其實她心裡是真的很想啦!因為歲寒房間裡的那張雙人床看起來真的挺舒服的,不過上次她好不容易溜進他的臥室,在那張床上不亦樂乎的跳投幾下,就被歲寒以「名節問題」為由給請出臥室。不過,小狐仙嬡憐才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