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法宜感激的看著擎天,像是他剛剛救了他的命。
「麻煩你替我們帶一下路。」擎天說道。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命令。
過不了多久,兩個人已經坐在龍法宜準備的客房中。兩間客房相隔不過幾步,中間有一個雅致的花廳,擺放著紫檀木製成的古式傢俱。
龍法宜跑得不見人影,來了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全身發抖的捧著雄黃酒來到花廳,還帶來一軸古畫,看來年代已經久遠。
小丫頭看到白水灩,抖得更是厲害,要不是擎天眼尖手快,那一盤雄黃酒鐵定會摔個粉碎。
「龍先生,少爺……少爺……少爺要你看一下這幅書,他說……他說書上面的女人……就是……就是白蛇精。」小丫頭一邊發抖,一邊盡責的把話轉達給擎天,然後馬上跑得不見人影。
「這裡的人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啊!」他回到桌邊,看著水灩直皺眉。
她接過雄黃酒,替自己跟他各倒了一杯。
擎天喝了一口,懷疑的瞪著杯子。
「送酒來接風是普通的事情,但是竟然是送來雄黃酒,這就不多見了。」
「或許他們是想驅邪。」水灩慢慢喝著酒,別有深意的笑著。
他連連搖頭。「龍家的人迷信得太嚴重。」而且一看到水灩就跑得精光,這些人是沒有見過美女嗎?實在有失待客之道。
水灩笑而不答。
擎天拿起一旁的古畫,小心的慢慢展開。
「這幅畫就是我曾向你提過的,龍翰林遺留下來的作品,上面畫著白蛇精。」
「你認為這些都是迷信?」水灩問。
他看她一眼。「子不語:怪力亂神。」
「孔子會這麼說,或許是因為他沒見過這類東西。」水灩堵了他一句。
「或許吧!」他學著水灩的語氣。「一切都是或許,我只相信眼見為憑。」
對於這種話題沒有興趣,擎天不再多言,拉開古畫。
古老的白色絹布因為歲月而變得有些暈黃,但是仍然保存得很好,上面的繪圖沒有絲毫的改變,數百年前繪製的仕女圖,如今還是活靈活現。
他瀏覽著,從女子身上的綾羅綢緞與發間的翠玉荷花,一百到畫中女子的面容……
擎天如遭五雷轟頂,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非常、非常、非常緩慢的,他慢慢的放下展開的古畫。
一張與畫上一模一樣的嬌客正坐在他對面,感興趣的看著他,嘴角掛著一抹笑意。
第六章
他久久不能開口,只能呆呆的看著白水灩。手上的古畫還沒有收起來,有的是證據能證明,數百年前,龍翰林題的「白蛇」兩字,墨色依舊,看在龍擎天的眼中格外觸目驚心。
「怎麼可能?你和這個……女人這麼相似。」
水灩又斟了一杯雄黃酒,從杯緣看著龍擎天。
「我就是白蛇精。」她說了,沒有隱瞞。反正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眼前的古畫,不如就先說明一切,說不定龍擎天會嚇得不敢再騷擾她。
終究到了最後,她會用法術消除龍家人對她的記憶,現在把身份挑明了說開來,也省得他問東問西,自己做起事情來世不會絆手絆腳。
「不可能。」這三個字虛弱的從他口中吐出來。
傳說中的故事,突然從紙上書間跳出來,變成了他眼前活色生香的女子,哪個人的神經與理解力那麼堅強,能夠馬上接受?
「是真的啊!我是個修煉千年的白蛇精,數百年前曾經來龍門宅邸避過雷劫,欠你們龍家一個人情債,所以有這幅畫流傳在你們龍家。」她像說故事似的高高興興的說道,最後還不忘補充說明自己的無辜。「不過,我可沒有殺龍翰林。我離開時,他還坐在一邊喝著酒。」
擎天瞪著她,臉色發青。
「我不相信。」他宣佈,一臉的正經。「你不過是想借題發揮,繼續躲避我罷了。」
水灩淺淺一笑,對於他的反應,她早就料到幾分了。
「那你如何解釋我與畫中女子的相似?」她問道。
他丟開古畫,拿取桌上的酒杯,狠狠的一口飲盡,像是想平靜自己的情緒。
不可否認的,水灩的靈秀絕美實在不像是普通人,但是他頂多只是認為這個女子特別,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屬於另一種生命型態,更誇張的是,她竟然就是與龍家有數百年淵源的白蛇精……
擎天一向引以為傲的理解力,在這一刻,變得七零八落。
「你還有什麼證據?」他質問,亟欲推翻水灩的說詞。「對了,你自稱為白蛇精,那麼應該會法術吧?」
「我是會啊!但是全托你龍家的福,害我的法術被封印,現在跟凡人沒什麼兩樣。」
「封印?白蛇精不都是法術高超,能夠呼風喚雨的嗎?怎麼可能會被封印?那一個白素貞,她不是能夠水漫金山寺?」
「我們這些修煉者,不論再怎麼厲害,還是要接受天庭的管理。這一次我來龍家還人情債,以及封印我的法術,這些都是天庭那邊的意思,我只有服從的份。至於你說的白素貞,沒錯,她是很風光的水漫金山寺,但是最後被鎮壓在雷峰塔下,這就是她呼風喚雨,觸犯天條的結果。」
「你只說一句法術被封印,然後無憑無據的,要我相信你就是白蛇精?」擎天搖搖頭,表情嚴肅。
她拿過他去在一旁的古畫,輕輕展開。
「這幅畫就是最好的證據。不然,你以為那些龍家人為什麼看見我就全嚇得躲起來?他們認出我的容貌了。」
「我不相信。」他怒吼一聲,聲音中帶著挫折與些許不知名的激動。
毫無預警的,他窮凶極惡的將水灩拉進懷中,嬌軀全然貼熨著他的胸膛,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她的存在。
頭一次發現,生命之外,更有他無法控制的東西,然而,他尋覓了三十多年,甚至讓他泥足深陷的女子,居然是誕生在他無法控制、無法理解的傳說之中。
他吻住她,早就忘了自己說要慢慢來的話語。舌尖探進她的口中、探進她的靈魂中,糾糾纏纏,難分難捨。
要留住她,這個幾乎讓他失魂的女子。擎天死命的抱緊她,像是怕自己一鬆手,白水灩就會消失於無形中,化作西湖的一陣輕煙,對他毫無眷戀……
無聲無息的,原本在水灩手中的古書掉落地面。
她的手在不知不覺間握住擎天的臂腕。不是抗拒,只是握住。
能感覺他傳達而來的激情,濃烈得像是要淹沒她,衝擊得水灩神智難清。能感覺到他的情感,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顫抖,他深藏在剛毅外表下的隱隱恐懼。
他害怕,怕水灩就此消失,怕自己永生永世留不住她。
無法言喻的感動令她忘記一切。他真的如此在乎自己?
纖纖玉手有些猶豫的攀上他的肩膀,她忍不住響應擎天的激情。
沒有體會過如此深切蠻橫的感動,心靈平靜了好久,卻被他闖入。許久以來,想得大多、抗拒太多,總以為自己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不會動情。
靈魂一直是孤獨沉靜的,只是默默的修煉,不理會凡間的一切,直到那一場雨,龍擎天闖進自己的生命,直接的情感令她措手不及。
水灩彷彿能明白,為什麼花妖蘇戀荷,那個身為師姊的修煉者,最後選擇拋下千年修煉,只願意與凡人相守。
一個執意愛戀一生一世,在乎到能夠永遠守候的男子,身為女人,能夠求的極至也不過是如此啊!
對於修煉者而言,這不啻是個難以抵擋的誘惑。
漫漫無終期的修煉,比起兩情纏綿,她該如何選擇?
激情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擎天稍微找回一點理智,萬般不捨的放開她。
水灩被吻得濕潤紅嫣的唇,對他而言簡直是個甜蜜的折磨,擎天退開一步,看進她彷若秋水的眸子中。
「我不相信你是蛇精。」
死腦袋!水灩忍不住歎氣。
「隨你信或不信,反正我只是知會你一聲,相信龍門宅邸中其它的人會漸漸改變你的想法。」
「那只是迷信啊!」他喊出聲,眼神熾熱。
「太過入迷才可以稱為迷信,至於我剛剛告訴你的事情,那是事實。」靠得好近,她能在他眼中看見自己。
那個女人真的是她?
臉上滿是難解的溫柔,眼波盈盈若水,像是擁有千言萬語,原本的淡漠冷艷已不復見,她甚至不曾在鏡中看過這樣的自己。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滲透水灩的靈魂,喚出她一直隱藏的溫柔。
擎天轉身抬起掉落的古書,再次比較畫上的女子與水灩的異同。
「不過是相像罷了。」他說道,不能解釋自己心中的情緒,轉身離開花廳。
她跌坐在椅子上,水蔥似的手指畫過紅唇。
彷彿還能感覺到他熾熱的氣息,雄黃酒的味道、他的味道,融為一體,徹底的迷惑水灩。
初到龍門宅邸的這一夜,水灩不能成眠。
繡芙蓉2003年8月12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