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這裡的語言,而他們不懂英文,根本沒有人能替我翻譯。不是說,不知者無罪嗎廠她為自己辯駁,卻又在同時覺得自己滿懷委屈。
他怎麼能這樣怪她?畢竟她是為了他才冒險前來的,花費了那麼多的心力與時間,他非但不給她些許溫柔或是鼓勵,還責怪她不懂得入境隨俗。轉念至此,她心裡陡然升起怒火。
「這不是理由,你根本就不應該到這裡來的。」他的手回到她的肩上,激動的搖晃了她幾下。
那柔軟的肌膚、纖細的骨架已經完全沒有昔日那個小女孩的模樣,她像是一隻躲藏起來蛻變的蝴蝶,多年不見,再度現身時,展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場最震撼的驚艷。
「我是為你而來的。」她喃喃的說道,說得又輕又急,像是不想讓他聽清楚。咬咬唇,她隨即挺起胸膛,不馴的看著他。「我要到哪裡是我的自由,你可管不著。」
「你八歲那年就跟我說過這句話,幾個小時之後卻被我發現,你把自己困在河川的沙洲上,全身濕淋淋的在那裡喊著我的名字。」他低頭睨著柳清秋。
她的粉臉紅了紅。「我只是想去抓蝦子,怎麼知道河水會突然暴漲?」
身後的吼叫聲更劇烈了,男人們又吼又跳。像是對兩個人冗長的對話不耐煩,最先拿「卡卡」給柳清秋的男人甚至出手想來強拉她的手臂。
柳清秋有些慌了,連忙往冷奇偉身邊躲去,手臂緊緊的攀著他不肯放,生怕這麼一放,她就會被野人拖去當押寨夫人。
「要翻舊帳也行,好歹你先救救我吧!」她哀求的說道,大眼睛裡難得流露出懇求的神色。
她是不習慣懇求別人幫忙的,從小調皮而訓練出來的利落身手,以及好打抱不平的心態,讓她過剩的勇氣被滋養得更形巨大。這種誤觸禮俗的情形要是在台灣讓她碰上了,頂多道歉了事,不過眼前不但人生地不熟,就連最基本的溝通都有問題,她也顧不得面子了,先找人來救命要緊。
冷奇偉咬咬牙,瞪視了她幾秒,終於將視線移到那野人身上。「為了我自己的安全著想,我真該讓你嫁給這個人。」他喃喃自語著。
「那樣你要怎麼跟我爸媽交代啊?」她抓住他的弱點,露出甜甜的笑容,像是將金絲雀逼到角落的貓兒。
他不再理會柳清秋,專心應付眼前兩個付了聘金,卻又馬上被退婚的不悅男人。其中一個還是今天的新郎官,而在火堆旁,新娘子臉上滿是嫉妒與不高興的表情,帶著敵意的眼光直盯著柳清秋。
也難怪這兩個男人會如此趨之若騖了,與本地的黝黑女子比較起來,柳清秋一身白皙的肌膚欺霜賽雪,在陽光下散發著玉石一般的光澤,一雙修長的腿還暴露在淡綠色的外套之外,比起當地簡單的衣飾又多了幾分性感挑逗。再說,她那張帶著笑的臉,不論在蠻荒或是城市,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將視線停留在她身上。
當他發現其他男人的眼光也像自己一樣,紛紛停駐在柳清秋身上時,一股不悅的情緒籠罩了他。
冷奇偉將「卡卡」退還給主人,兩個男人卻都不願意接受,他們兩個都執意要人不要錢,固執的指著躲在一旁猛眨眼睛的柳清秋。
「他們說什麼?」她好奇的問,只聽到冷奇偉跟那些野人用∼種怪異的語言對話,那種語言在她聽來,只是一種類似音符的哼唱。
「他們還是要你當新娘子,基於禮貌原則,他們甚至同意可以分享你。」
她猛咳了一下,一口氣便在胸口差點喘不過來。「分享?」她小聲的喘息,手指緊抓著他的手臂不肯放。
身後傳來幾聲悶笑,柳清秋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黝黑男人笑得更開心了,像是看出她的窘狀,而且還覺得很有趣似的。她沒有時間理會,只是匆匆的罵了一句粗話,之後再度轉回頭來關心戰況,沒有發現對方在聽見她的咒罵之後,眼睛驚訝的睜得老大。
「跟他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道歉。」她有些急廣,跺了跺腳。「喔!該死的,隨便你跟他們說什麼都行,反正我不能嫁給他們,更不能讓他們拿來分享。」
「你背袋裡有些什麼?」冷奇偉突然問。
她一頭霧水,卻仍舊照實回答。「筆記型電腦,還有一些衣服,以及幾張信用卡……」直到此刻說出自己攜帶的東西,她才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到這種荒島來,帶信用卡有什麼用?
他不耐煩的抬手制止她的細數。「有沒有帶食物?」
「我出門前去三姊房裡搜括了不少包糖果,還有一些泡麵。」她據實以報。
「很好,把糖果全部拿出來。」
「全部?」她有些捨不得時看著自己的背包,表情有些遲疑。
他朝天空瞪了一眼,隨即低下人未,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威脅道:「是你的下半輩子重要,還是那些糖果重要?」
柳清秋滿臉不悅的把手伸進背包,拿出好幾大包各色各式的糖果,軟糖、巧克力等一應俱全,看得所有人目不暇給。
這種蠻荒小島上並不盛產甘蔗,要不是由居民偶爾到附近做交易,交換一些糖類回島上,當地人可以說甚少品嚐到甜味,糖果在這個地方倒成了最寶貴的東西。
冷奇偉接過那幾包糖果,交給那兩個男人,又分了一些給主婚的長老,對於打斷婚禮表示歉意。長老與其中一個男人歡天喜地的收下了,但是新郎卻還是不死心,仍舊指著柳清秋哇啦哇啦的喊著。
柳清秋的一顆心跌到了谷底,身子也更往冷奇偉身上靠去。看表情也知道,那個新郎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看冷奇偉繃著一張臉,她一顆心也隨著七上八下的猛跳。
突然間,站在柳清秋身後的黝黑男人開口了,只說了幾句話,那個新郎就像是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收下糖果,忿忿不平的看了柳清秋一眼,最後才回到新娘身邊去了。
「他說了什麼?他說了什麼?」她急著想要知道,看樣子這個笑得很詭異的黝黑男人像是很有地位,所有人對他都投以敬畏的眼光。
「你不必知道。」冷奇偉微怒的看著那個男人,而對方只是滿不在乎的聳肩微笑,眼裡那抹著好戲的味道更濃了。
「但是我想知道啊!」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就絕對要得到答案。
那個笑聲又出現了,這一次不再是悶笑,而是爽朗的大笑。柳清秋瞪著他,覺得這個剛剛幫自己解圍的男人,著實是欠缺禮貌得討人厭。
他笑了很久,即使冷奇偉拿殺人似的眼光看他,他仍舊笑個不停,許久之後才勉強停了下來,一邊擦眼淚一邊開口說道:「我沒說什麼,姑娘。」醇厚的男性嗓音說著標準的中文,語調裡還帶著笑意。「我只是告訴那個人,說你早已經是奇偉的新娘了。」
第三章
「你懂中文?」她驚訝的指著那個黝黑結實的男人喊道。
對方莞爾一笑,風度十足的彎腰行禮,如此優雅的姿態,配上他的穿著以及外貌,看起來非但不搭調,還有一種十分突兀刺眼的感覺。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柳清秋,黑眸深處閃爍著欣賞。「姑娘,別用那種指控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又沒有欺騙你,有誰告訴你我不懂中文的?有嗎?」他挑起眉毛,五官分明的臉龐滿是笑。
「是沒有,不過我這是正常反應,畢竟在我狹小的世界觀裡,一個荒島野人應該只會圍著火堆跳裸舞,不可能懂中文,更何況還說得字正腔圓,活像是兒童中文教學節目。」她反駁著,因為仍有著被欺騙的感覺,所以語氣不是很客氣,甚至帶著幾絲尖刻。
「噴噴,真是讓我傷心啊!你竟然這樣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話。也不想想剛才的情況有多危急,要不是我站出來說話,只怕現在你已經被那位迫不及待的新郎打進洞房了。」高大的男人猛搖頭。
柳清秋張口還想回嘴,想不到衣領被人從後面用力一拎,連著綁好的馬尾部被人掐在手裡,淡綠色長外套的扣子頂住了咽喉,霎時間她的雙腳就離了地。她驚呼一聲,只能徒勞無功的在半空中揮動雙腳,渴望的看著地面。
「夠了,瀚海,不要再跟這小丫頭鬥嘴,你贏不了她的。」低沉而不悅的男性嗓音從她頸後傳來,熱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頭頂,讓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這麼確定盧瀚海只是笑著,很是不以為然。
「非常確定,畢竟找領教過十多年,從她會說話起,我就深受其害,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像我這樣,如此瞭解這丫頭有多麼牙尖嘴利。」冷奇偉繃著一張臉,睨著手中掙扎不休的小動物。
「你這是在幫他還是在幫我?」柳清秋勉強把頭抬高,感覺到頭髮被壓制住,頭皮在此刻疼得厲害。看到冷奇偉的表情之後,她陡然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