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他總算等到無采願意承認自己以外的家人了,這可是件喜事啊!
「我?」夏無采微愣。 「我沒說過我喜歡二公主。」
事實上,他連喜歡的定義為何都不知道。
「但是你希望二公主當你的家人吧?」河虛反問。
「嗯。」夏無採點點頭, 「我是如此認為。」
因為見不到二公主他會感到寂寞,所以他希望二公主像家人一樣永遠陪伴他,就只是如此而已。
這樣……就算是喜歡了嗎?那他也喜歡河虛師父啊!
「那不就得了?你喜歡跟師父一起遊山玩水,到處增廣見聞吧?」河虛對這點可是頗有自信的。
「嗯。」這點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幸好師父沒猜錯。」河虛鬆了口氣;他原本還以為無采會傻到連自個兒的心意都分不出來,現在看起來,無采還是有救的嘛!
「我喜歡跟師父以及二公主相處,但是……」夏無采蹙了下眉頭, 「你們倆對我來說又好像有哪裡不同……」
「那是當然的,師父是個大男人。」河虛失笑。 「需要你多加呵護的人是你的二公主,你懂了嗎?無采。」
「但是她……」事實上,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惹二公主生氣。
雖然他不是很明白原因為何。
「二公主一直跟你吵架是吧?」
河虛明白,要讓夏無采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二公主確實需要點時間,但是也不是沒有更快的辦法……
「師父早就知道了?」應該是二公主同師父說過了什麼吧!
「師父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二公主對我說了不少事情。」
河虛在心裡歎了口氣,雖然他並不是很樂意動用這個下下之策,不過他記得古往今來,要想讓小倆口的愛情進展順利,好像總少不了「幾分刺激」。
只是,倘若充當第三者的人便是自己,那最不好過的人便是自個兒了!
「師父是說過。」而且師父還未告訴他,到底二公主都說了些什麼。
河虛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夏無采,決定還是要動用那個下下之策——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二公主她說……」
第八章
「河——虛——師——父!你怎麼對無采亂說話啊?說什麼我喜歡你,你根本是在胡說嘛!害我這兩天根本不敢回房了。 」
城內某間酒樓的一隅,河虛與扮成穆郡王的單季幽正坐在靠窗的位子談話。
「為什麼不敢回房?害怕三更半夜時,無采爬上你的床凶你?」河虛替自己斟滿第三杯溫酒,臉上淨是心滿意足的表情,像是將二公主的煩惱當成了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
前兩天河虛為了刺激夏無采,好讓他嘗嘗什麼叫嫉妒的滋味,也想讓夏無采知道他的內心其實真的很在意二公主,所以才故意說出「二公主喜歡的人其實是師父我」這樣的話來。
「河虛師父,你是真的想幫我和無采還是在玩?」她真是越來越懷疑河虛師父話裡的真實性有幾分了。
「我當然是真心想幫你們。」河虛喝光了第二瓶酒,又揮手招來店小二替他們再熱兩壺。
「既然是真的想幫忙,為什麼要說我喜歡的人是師父?」
河虛泰然自若地繼續著溫酒。 「這是為了刺激無采,讓他知道他很在乎你,而且已到了失去你他會受不了的程度。」
「可是無采他……很遲鈍。」
單季幽實在很擔心夏無采會不會把河虛的話當真,然後就真的乾脆放棄自己。
畢竟,要與夏無采爭妻子的人,是他最尊敬的師父河虛啊!
「就是因為他遲鈍,所以我才用了激將法。」河虛續道: 「兵法有云:『攻心為上』。」
「兵法和感情沾不上邊吧?」
單季幽趴在桌子上,目光往外望去,眼前熱鬧的大街原本是她扮成穆郡王時最愛去的地方,但如今,她的腦海裡卻只掛念著她那個未有夫妻之實的駙馬。
「無採得和我爭奪你的心,這與打仗是相同的,不是嗎?」河虛笑著反駁。
「那可糟了,師父您可是個強敵哪!」二公主歎了口氣,「徒兒怎麼可能贏得過師父?」
「你沒聽過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這句話嗎?」河虛感覺自己像在教書一樣。
「我是怕無采會兵敗如山倒。」她知道要比耍心機,夏無采是絕對勝不過河虛的。
「有什麼關係?沒聽過驕兵必敗嗎?」河虛笑嘻嘻地應道: 「就算第一仗打輸了,我相信無采為了你一定會很快地反撲。」
而且,二公主本身就是站在夏無采那邊的;所以,事實上打從一開始,他這個師父就是注定要敗北的那一方。
「說得沒錯。」
聞言,單季幽很快地招來店小二,並丟了錠銀兩給他結帳,然後便拖著河虛往皇宮走去。
「穆郡王,『你』打算上哪裡去?」雖然皇宮就在眼前,河虛卻仍是開口詢問。
「讓你當個驕兵啊!」單季幽得意地笑道: 「今兒個父王為七夕設宴,宮內備了不少上好的美酒招待貴客喔!河虛師父不想品嚐幾口嗎?」
「可你帶著我前往,豈不是惹人非議?」
「沒關係!我相信依師父的功夫,要越過城牆應當不難吧?我會先進宮等你的。至於我沒找無采作伴的原因嘛……放心!我會先向父王和母后哭訴,說無采欺負我,所以本公主不想與他同行。」
說罷,單季幽便將河虛引到少人經過的城牆邊。
「穆郡王,『你』還真是會折騰人。」河虛望著高聳的城牆,雖然不是越不過去,可也沒那麼容易啊!
「師父,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愛徒嘛!」
單季幽笑了笑,而後便很快地揮手離去。
「唉!真要翻牆啊?真是為難我這身老骨頭了。」
河虛半開玩笑地喃喃自語著,接著他的目光往週遭一掃,趁著四下無人,他以輕快的腳步踩踏著城牆上微突的石塊,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了皇宮……
夏無采獨自進了宮。
原本應該與單季幽同行的他,因為找不到她而作罷。
其實他並不想進宮的,因為他根本沒有心情赴宴,可是一想到這個宴會是皇上所設,他也只得硬著頭皮參加了。
但是他的心裡,卻始終惦記著那日河虛師父對他說過的話——
二公主喜歡的人其實是師父我!
這便是令他感到難受的原因。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有與師父起爭執的一天,原以為他的家人應該會和諧地與他生活在一起,就如同其他人的家庭一般。
唉!他終究還是無法擁有一個家嗎?
他的妻子決定拋下他跟著待他如親生兒子的師父,而他,依然是狐獨一人。
在不知不覺中來到池邊,夏無采望著倒映出燈火燭光的湖面,臉上的表情帶有幾分哀戚。
他終究還是夏家的孩子吧!
當初父親嚴格的訓練他,其實只為了一個很簡單的原因……
父親認為他並非夏家的孩子,而是母親和宮父相戀而生下來的私生子。
也就是說,父親認為他其實是文狀元宮子齊同父異母的兄弟。
父親的想法從何而來他並不知道,但母親早死,所以這一切全成了不可解的謎團。
而他,就這麼活在父親的暴力陰影下。
身為校尉的父親對他嚴格教導,一方面是希冀無法成就大業的自己能夠有個傑出的兒子,而且一定要贏過宮家的孩子,將來才能讓他在宮父面前拾得起頭來。
可是,另一方面父親又擔心其實他真的是宮父的兒子,所以每回父親總是會嚴厲地處罰他,甚至在宮父插手他管教自己時,父親總是怒氣沖沖地把宮父趕走。
父親之所以會這麼待他,應該是在報復母親與宮父私通一事;私生子的罪名,夏無采一扛便是二十幾載,直到今天夏無采才肯定了自己——
他,一定是夏家的孩子!
所以他與父親一樣,都得不到妻子的感情,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個性、雷同的缺點!
二公主就像他的母親,既然無法得到父親的呵護,又如何去愛父親?所以二公主選擇了溫柔體貼的河虛師父作為終生寄托,而不是選擇他!
現在……不管母親是否與宮父私通,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真的是夏家的孩子啊!是父親與母親的孩子!
他不是野種!否則他與父親如出一轍的硬脾氣又是打哪兒來的?這雙酷似母親的眼睛又是從何而來?
但是,即使他與父親再怎麼相像,恐怕父親還是不會承認他吧?因為父親就像自己一樣,有著過分執拗的性格。
現在才明白是不是來不及了?是不是已經太慢了?
他還有機會奪回二公主的心嗎?
那顆早已不屬於他的心……還會回到他的身邊嗎?
或者說,他夏無采一輩子就只能繼續背負著父親賜給他的名——無采。
那代表著毫無光彩的未來……
「無采!」
單季幽的聲音由遠而近。
「季幽?」
思緒被暫時中斷了,夏無采不自覺地喊出單季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