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了。
「我們都知道。」麥達幾乎有點同情的看著她。
「什麼?」她簡直跌破眼鏡。「你們怎麼會知道?」
「我們中午在營區撞見韓偉格,後來兩方人馬還合力追查你們的下落。」納亞也加人解釋的行列。
「那……那歐陽……」她傻眼了。
「韓偉格已經追上去,那群人跑不掉的。」
「噢。」她點點頭。雖然歐陽也能獲救的消息讓她很高興,不過……情況實在有點爆冷門。「韓偉格的人往哪個方向追過去?」
齊磊回頭望向納亞。方纔他全心全意貫注在她身上,沒有心思去注意韓偉格的行蹤。
「韓夫人被押往約翰位於城西的藏身處,方纔我們共分兩路,韓偉格已經朝西方去了。」納亞回答主子的疑問。
「不對!歐陽不在那裡!」她連忙揪緊齊磊的手臂。「那些壞人要帶走歐陽的時候,其中一個人提到『城西的巢穴肯定第一個被搜尋到』,所以他們並沒有把歐陽送到那裡去!」
「那他們把人送到哪裡去?」
「我不曉得。他們壓低交談的音量,說話速度又快,我只隱隱約約聽見什麼『撒隆巴斯』的地方。」
「撒隆巴斯?」當場難倒一群人。
好吧!她知道自己的語文聽力很差,也知道台灣著名的酸痛貼布絕不可能在阿拉伯販售,然而這已是她所能理解的極限了。
「撒隆巴斯……沙龍?巴斯……」麥達沉吟了一會兒。「帕勒斯的沙龍?有個叫帕勒斯的傢伙在沙漠邊緣經營一家沙龍,用來掩護利雅德的地下軍火買賣,順便抽取一點『場地清潔費』,約翰的人會不會躲在那裡?」
「我們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青蘿央求道。
「我們會過去看看,現在先派人送妳回家。」他向納亞點了點頭示意。
「不要!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
這兩個人從頭吵到尾。
帕勒斯的沙龍位於城外四十公里遠的漠地邊陣,這一路上他們不斷的吵。從東城郊吵進城中心,再從城中心吵出西域郊,吵過整座利雅德城市,吵架主題只是「董青蘿應不應該先回麥氏宅邸休養」。
最後的結論:其中一車人先送飛飛回去,以免牠流落街頭變成流浪羊,而青蘿則穩坐在後座八風吹不動。以一個意志力如此堅定的女人而言,她實在不像甫從囚窖裡脫困的小可憐。
由於後座那兩個人實在太吵了,納亞只好拚命踩油門,另外兩部同行的侍從車也拚命的追,盡量讓六十分鐘的車程在半個鐘頭內疾駛完成。
「自己都才從死神手中撿回一條命,還有餘裕管到旁人的閒事!難道韓偉格會蹩腳到連自己的老婆都救不回來?」齊磊繼續氣憤難平的嘮叨。「把面紗戴回去!這樣拋頭露面的,好看嗎?」
「這可難說,你們男人一天到晚出狀況,誰曉得能不能信任你們的辦事能力。」青蘿也動了氣,用力將紗巾披纏回嬌顏上。
齊磊心火上衝。「也不想想方才是誰救妳脫離苦海的。早知道妳這麼不知感恩,當初就別教妳出來!」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加起來也快六十歲了,吵起架來卻不比小孩子高明多少。納亞和麥達在前座死命的憋住笑聲,為了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安靜一點比較妥當。
青蘿重重哼了一聲,俏臉撇朝向窗外的風景。什麼早知就不救她出來,希罕嗎?心頭霎時淹過又澀又苦又酸的滋味。
她怎地不回嘴了?齊磊謹慎的窺探她一眼,卻只瞄到偏望向窗外的後腦勺。話題突兀的中止於此處,倒像是……倒像是他當真這麼想似的。
他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終止後座間詭異沉默的氛圍,不過……說什麼好呢?今天下午天氣不錯?妳這件衣服很好看?
該死的!他在心裡破口大罵。自從認識她之後,他的表現沒有一次正常過,現在竟然連話都不會說了。他該死的為何要如此在乎她的想法?不,是她該死的為何要讓他如此在乎她?
結論:一切都是她的錯!
他媽的!
「帕勒斯的沙龍到底還要駛多遠才會到?」飆向駕駛座的口氣超級火爆。
「已經到了。」納亞方向盤一轉駛離柏油路面,趨向一條從公路分岔出來的顛簸小道。
漠野一望無際,小道的頂端築立一棟阿拉伯風味的尖頂磚樓。
沙龍擇蓋在沙漠邊緣有個好處:四周地勢平坦,倘若進行黑市交易的任何一方懷有不軌的意圖,事前也沒有地方可以布下埋伏。
也因為如此,他們不需要接近沙龍,就已看清楚目前僵凝的情勢。
韓偉格顯然並未上當的撲向西郊,直接殺來沙龍。超過十輛的黑頭車包圍了磚樓,每部車的防彈車門皆打開,後面站著四個持槍瞄準沙龍的安全人員。磚樓僅有兩層高,內裡不知藏著多少人,兩方人馬隔著十公尺的距離互相對峙。
而,敞開的店門口,歐陽擋站在正中央,一柄銳利的匕首抵住她頸際,持刀的人穩穩躲在她身後,正是約翰生前形影不離的左右手,同時也是挾脅她們的主謀--利德。
她和這傢伙在台灣有過一面之緣,當初就是他綁架她來阿拉伯的。
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陣線的正中央,定定望著被挾持的人質與綁匪。青蘿猜測他應該就是韓偉格,從她的角度只看得見他的背影。韓偉格的左邊杵立一位體格魁梧的大漢,右邊則是一位相當瘦小的人,身高體型與她差不多,腦門上纏著男用防塵頭巾。
歐陽的嘴角強噙著一絲微笑,臉容已經褪成雪白色。
「歐陽!」青蘿開了車門就想衝出去。
「慢著!妳留在車上。」齊磊及時拉住她。「不准和我爭論!」
嚴苛冷利的眼神制止了她一切反抗。
「讓我一起過去,我保證躲在你後面一句話都不吭。」青蘿柔聲央求他。
他頓了一頓,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
麥氏一行人的出現當然引起韓氏人馬的側目,韓偉格並沒有回頭,而是他身旁那個高頭大馬的漢子瞧清了他們的身份後,向其它人點點頭,默許他們加入這場對峙。
齊磊將部署人手的事交給納亞負責,領著她直接走向韓偉格身旁。
青蘿忽然注意到,方才在車上瞧見的那個瘦小男人不見了,韓偉格身旁只剩下那個寸步不離的大漢子。
她的眼神和另一端的歐陽對上,歐陽彎出更明顯的微笑,似乎很高興她脫困了。
老天保佑,這樣溫柔美善的女人,絕對不能讓她發生任何意外啊!青蘿暗暗祈禱。
「你當初派人殺了我老大的時候。就該預料到今天的責難。」利德發話了。他的手臂勒陷進歐陽的脖子裡,讓她吃力的仰高嬌首。「即使你是韓偉格又如何?今天你頂多殺得了我,但是你老婆也只能跟著我們一起陪葬。」
沙龍的門從裡側打開,利德的身影一閃,挾著歐陽消失進屋裡。砰的一聲,門又被摔上。
青蘿又氣又急。目前可以肯定一切皆是為了韓氏與約翰的私怨,她只是莫名其妙被扯入其中的局外人。不過,若非約翰的人馬一開始錯看並且跟蹤了她,害歐陽必須披露自己的身份來保護她,而今也不會淪陷在敵人手中。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因此她無法毫不心虛的置身事外。
「我真的不得不說,你幹嘛派人殺約翰?當初留他一命,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她指責的對象是韓偉格。
突兀的指控讓韓偉格不禁回頭望向她。他的眼眸冰冷而深不可測,沒有任何關懷與情緒。這就是歐陽口中「深愛她的好丈夫」嗎?在他的神情上,她看不出任何與愛有關的情感,她甚至不相信眼睛這麼冰冷的人擁有人類的情緒。
腦中倏忽浮現脫困之後第一眼見到的齊磊,那種無法掩飾的如釋重負,那種近乎恐懼的關憐,那種愛、怨、憤怒五味雜陳的情緒……這才是愛一個人必有的反應吧?
青蘿被他看得背脊涼涼的,不由自主的躲回齊磊身後。
「約翰是死於他和佈雷德的私怨,並非出於我的授意。」韓偉格停頓了很久,然後出乎眾人意外的回給她一個解釋。
齊磊回頭瞪她一眼。又說話不算話了!然而。迎上她毛毛的眼神,他心頭一軟,溫熱的大手又包住掌心發涼的小手。
「聽對方的口氣似乎有玉石俱焚的打算,再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他轉身向韓偉格低語。
人的緣分很奇怪,原本是千方百計要挖出對方根底的對頭,如今卻肩並肩站在一起禦敵,而原因只是--他們的女人彼此是朋友。
「男人控制世界,女人控制男人」--這句話還真該死的有幾分道理。齊磊苦笑。
「當年帕勒斯為了逃生保命,在沙龍底下挖了一條地道,出口通往公路另一側,我已經叫佈雷德潛進去查采情勢。」韓偉格低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