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門﹐行止冷嘲而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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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醒來﹐憔翠舊日風標。 魂消﹐念觀娛事﹐煙波阻。
後約方遙﹐還經歲。
問怎生經得﹐如許無聊。
問得好﹐怎生經得如許無聊。法國之行的約期未定﹐她卻窩在台灣的小公寓裡和一隻呆頭鵝鬧彆扭。她拋開詩冊﹐賴在地毯上打了個滾﹐眼珠盯著地板﹐擬想他是否正在實驗室裡忙東忙西。
多烏龍﹗她把他視為"夢中情人"的典範﹐他卻當他是"外人"。也罷﹐那就離開好了﹐反正申請學校的工作大致上完成﹐未來的三、四個月她只需靜靜等待校方捎來消息即可。
就這樣走掉﹐毫不留戀﹗
是嗎﹖
若真如此﹐方才為何蓄意在他面前與廖彥強演出那出鬧劇﹖她肯定站在門內暗竊的人是他。可見她並不若自己心頭設想的灑脫大方呵﹗
鐵門底縫忽爾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響﹐彷彿有人正想塞進某樣對象。她俐落地跳起身﹐猛然拉開門。
承治蹲在門口﹐沒料到門扉會突然向內開敞﹐險睦一腦袋跌進去。
"你做賊呀﹖鬼鬼崇崇的。"他還真是符合精益求精的原則﹐連敲門的過程也自動省下來。
"你……"乍然見到她﹐舌頭打結了兩、三分鐘。"呃﹐我在大門口撿到你的手帕﹐所以送上來……"他慢吞吞地站起身。
"咦﹖這可奇了﹐手帕上既沒繡名字﹐又沒貼相片﹐你怎麼知道是我掉的﹖"
他的臉孔熱脹﹐血液以燎原的速度燒下他的脖子。難道該向她承認﹐剛才自己躲在樓梯間偷看她和那個紈褲子弟卿卿我我﹖
"反正這種女孩子的配件﹐若非屬於繁紅﹐一定就是你的嘛﹗房東很少捻著手帕四處走。"好啦﹗絲帕已原譬歸趙﹐該說的話也說完了。
他瞧瞧天花板﹐瞧瞧磨石子地板﹐瞧瞧門板﹐再瞧瞧對面的門板﹐最後停駐在她臉容。
說話呀﹗呆頭鵝﹐還不快道歉。只要你開口道歉﹐我絕不會追究你把我當成"外人"的愚行。我會快快樂樂拉你進門﹐今晚獻身以待﹐隨你想對我做什麼都行﹐還不道歉﹗
她的芳心狂喊﹐外表卻仍是一貫的嬌慵懶散。
"呃﹐那……"他搔搔頸背。"我回去了。"舉步邁下樓。
笨蛋﹗祥琴幾乎氣暈過去。天大的和好機會就在眼前﹐他還不懂得把握﹐搞什麼嘛﹗
"承治﹐"她喚住他。"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沈楚天的招數屬於小Case﹐她的方式才叫置之死地而後生。"我覺得現在時機成熟了﹐廖彥強和我已經產生穩定的感情基礎﹐麻煩你送我一份愛情配方﹐明天我會說服他一起喝下去。"
靈藥﹗因為他發明的維納斯靈藥﹐促成了他們的結識、結合。而她終於決定愛上別人……不﹐應該說﹐她終於決定讓別人愛上她了﹖
他怔眨著眼睛﹐腦中轉不出適切的回答。當初熱切期盼的﹐不正是完成實驗的這一天嗎﹖
"我已經放棄愛情配方的實驗。"他方才驚覺自己說了些什麼。胡說八道﹐他何曾放棄過﹖
"無所謂呀﹗"她聳了聳香肩。"我記得你的實驗室裡還余留小半杯的藥水。既然你已放棄研究和紀錄﹐那杯成品對你而言如同廢棄物﹐乾脆轉送給我﹐就當做幫我忙吧﹗"
"那──嗯──不行﹐我還沒做過完整的測試﹐倘若水液中混雜了對人體有害的物質呢﹖"他提出的解釋太過光明正大﹐憑她對科學一知半解的半調子﹐絕對找不出破綻。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拚命鼓吹我喝﹖"
承治登時為之語塞。
"我……因為……"訥訥半天﹐著實找不出合理的說詞。"反正我就不想送你喝就對了。你也真是﹗何必急呼呼的﹖倘若廖彥強真心愛你﹐你喝不喝我的靈藥也沒什麼差別。而且﹐你確定自己相中的人當真是他嗎﹖如果你喝了藥﹐一下子愛上廖彥強﹐一下子又愛上程坤驊﹐四處留情亂愛﹐那怎麼辦﹖"
他暗示她是花癡嗎﹖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心火熊熊從她腹內延燒﹐飆捲上唇際。
"你管我是最後愛上誰﹗反正我無論如何不會纏住你。至於結局將花落誰家﹐根本不干你的事﹗"
他的性格再鈍訥﹐面對硬碰的挑戰也有虎脾氣。她樂意對廖彥強獻心﹐對程坤驊柔情﹐為何……為何對他卻不假辭色﹖即使為了繁紅和王鑫的問題兩人曾發生齟齬﹐然而那已經是好幾天以前的事了﹐他壓根兒沒把它放在心上﹐為何她的態度仍然和刺蝟一樣﹖
他們也曾要好過呀﹗就在那個錄像帶的夜晚──莫非……莫非那種親密的事對她而言只算是家常便飯﹐全不把它當一回事﹖
雖然他對男女之事的經驗少得可憐──事實上﹐根本沒有過──但最基本的概念告訴他﹐他並非她的第一個愛人。
"是的﹐的確不干我的事。我算什麼呢﹖只是湊巧陪你睡過覺的鄰居。說不定還不是第一個呢﹗"他倒沒有侮辱的意味﹐實話說出觀察的結果了。
啪﹗熱辣辣的耳括子打偏他的頭臉。
她的秀容鐵青﹐抿緊的下唇幾乎咬出血絲。
"尹承治﹐算你狠。是我瞎了眼看錯你。"她咬牙迸出驚語。"好﹐你就當我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好了﹐我才不在乎﹗去找繁紅呀﹗去找其它女子呀﹗祝你和你的小處女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你──"承治甩掉耳殼裡的嗡嗡作響。她看起來似乎非常生氣﹐究竟回事﹖難道他連說出真實的想法也不成嗎﹖他又沒罵她惹她﹐她火大些什麼﹖
"不用再你呀我的﹐我不想聽﹐也不想再見到你。請你立刻離開﹗"她用力推他一把﹐幾乎把他推跌下樓梯。
"可是──"
"放心吧﹗我再過幾個月就要回法國讀書了﹐如果你賺時間太長的話﹐我決定明天就搬回堂姐家。"
"我沒──"
"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消失在你眼前﹐盡量不讓我'污穢'的存在﹐渲染你'聖潔'的耳目。後會無期﹗"砰地一聲﹐鐵門當著他的面重重甩上。
他做錯了什麼﹖
承治愣在門外﹐不知所措。
無論他是否真的做錯某事﹐有個事實明顯擺在眼前──
這回﹐她肯定非常、非常、非常生氣了。
怎麼辦﹖他越想越不對勁﹐猛然拔腿飛奔上五樓﹐拉開嗓門大喊﹕
"沈楚天﹗"
第九章
吳氏公寓再度召開高階層會議,眾房客齊集於五B的房東家。
"我想,大家必須承認,這是一個嚴重而頭痛的情況,不容我們再坐視下去。"沈楚天踱著方步,徘徊在小小的客廳。
"我們何時坐視過了?"老婆大人嗔他一記。
"或許這就是問題所在。"曾春衫忽然提出滿富哲理的申明。"我們干涉得太多,才造成如今的後遺症。"
前幾個星期用冰水潑走那痞子的記憶猶新,她鮮少如此對待上門的訪客,一時之間還無法調適心頭的罪惡感。
"說來說去,最笨的人還是承治那小子,連把個女人都把不上。"風師叔猜想,承治八成忘記把他做過法的愛情符塞進孟小姐的枕頭下,才會鬧到如今這無法收拾的局面。"繁紅,你倒說說看,那個姓王的傢伙是怎ど追你的?"
繁紅擰起秀眉,凝思片刻。
"沒追過。"她的美瞳洋溢著困擾。"通常是走路或坐車,很少追著跑。"
一夥人當場絕倒。這算什ど?腦筋急轉彎嗎?
"她的脾氣太壞了。"承治覺得很委屈。大夥兒好像把矛頭對準他。"我只不過說出幾句心裡話,她就氣唬唬地打我耳光!"
直到現在他仍然搞不懂,自己究竟哪裡狠著她了。
"人家對你掏心剖肺,處處為你著想,你指著她鼻子罵'外人'也就算了,居然又指責她水性揚花,若是換成我,賞耳括子還嫌不過癮咧!"向來護短的語凝也不得不站在女生同胞的立場,替祥琴說話。
"可是我沒那個意思──"
"重點不在於你有沒有那個意思,反正人家聽進耳裡就是這個意思,我們說了這ど多意思,你到底懂不懂我們的意思?或者他的意思?"沈楚天幾乎被他弄得崩潰。承治交上不孟祥琴,下場淒慘的人可不當事人而已,還包括他這個隨嬌妻壓力的狗頭軍師呢!
"別吵了。"吳泗橋端出長輩的威嚴。"再吵也吵不出結果。目前咱們的當務之急,在於如何把孟祥琴弄回公寓裡。"
上個星期祥琴提著大包小包遷回堂姐家中,她的私人物品正式從四B清出,由此可知,這回孟大小姐的離去確實是玩真的,絕不會和上次一樣,過個兩、三天便自動倦鳥歸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