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很關心繁紅﹗"她抗議。他突然的反應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彷彿某種領域受到外人侵略﹐必須奮力反擊回去﹐打擊入襲的敵手。
"你知道他怎麼罵繁紅的嗎﹖他罵繁紅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滾得遠遠的﹐永遠別再回來。這種混蛋還對他客氣什麼﹖"他臉脹得通紅﹐憤慨的拳頭揮舞著。
風師叔一行人等於他未曾擁有的家人﹐多年來他們同經患難﹐彼此互相扶持。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的"親屬"。
她頓了頓。
"王氏兄弟和我堂姐夫是好朋友﹐就我的印象而言﹐他們是講理的人﹐你憑著片面之詞就斷了他的不對。"
"片面之詞﹖你總是愛編派繁紅的不是。"他的眉心糾緊。"你根本就袒護著那個男人。"
"袒護﹖"一口氣險喘不上來。"我也只見過王鑫幾面而已﹐甚至談不上好朋友。"
別人吵架﹐他何必對她凶﹗再說﹐他哪只耳朵聽過她編派繁紅來著﹖
"那你幹嘛盡幫著他說話﹖"承治難以解釋心頭的酸意因何而起。
"我誰也不幫﹐只是就事認事。"
眼看兩人距離翻臉只差幾分鐘﹐沈楚天趕快搶出來當和事佬。
"別這樣﹐繁紅已經很難過﹐你們就別再生事了。"究竟今天的主角是誰呀﹖當事人埋頭猛哭﹐半句話也沒多說﹐他們兩個反而吵得臉紅脖子粗﹐連祖宗八代都快扯出來罵了﹗
哄亂聲中﹐前門打開復又合攏﹐但喧嘩的人群並未注意到新加入的訪客﹐直到對方出聲──
"繁紅﹖"
雜亂吵嚷在兩秒內靜默無聲。
"王鑫﹖"祥琴率先反應過來。"你也趕回台灣了。"
他看起來不比繁紅鮮多少。青澀澀的鬍渣子陰暗了下半張臉﹐頸間的領帶仍然繫住﹐結心卻鬆垮進吊在胸前。
"她在哪裡﹖"王鑫問話單刀直入。
"繁紅不想見你。"承治的態度充滿挑釁。
"你沒權利替繁紅過濾訪客﹖"男女之間鬧彆扭﹐通常只有當事人面對面才能解決﹐她應付這類場面的經驗太多了。"王鑫﹐她在裡面﹐你自己快去找她。"
"慢著﹗"承治探過她的肩膀揪住王鑫。"他究竟是你的什麼人﹐你這樣處處幫著他﹖"
"你──"他幾乎給他氣出病來。她明明站在理字頭上說話﹐他偏指責她﹐彷彿她含藏多少私心似的。"對﹐我就是要幫著他﹐你想怎樣﹖"
其它人全看呆了﹐拿不定主意應該插手管繁紅這檔子事﹐抑或排解隨時可能山洪爆發的承治這對冤家。
王鑫不耐煩聽他們扯鬧﹐掙開揪住他衣領的鐵掌﹐逕自往房門口闖。
"站住﹗"承治又想上前阻止他。
"王鑫﹐你儘管進去﹐有事我負責﹗"她插腰擋住承治。"你別礙手礙腳。"
承治幾乎被她氣暈﹐攻詰的厲言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怎麼這樣'鴨霸'﹖我們自己人的事情﹐自己人會負責解決。你什麼也不瞭解﹐幹嘛插手過問﹖"
"承治﹗"、"小子﹗"、"承治大哥﹗"好幾聲呼喝同時揚起。
祥琴煞白了俏臉。言下之意﹐他將她歸入"外人"的範疇。
"既然如此﹐恕我這個'外人'告退。"她排開他的身軀﹐決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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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繁紅和王鑫的問題是否得到解決﹐她並不清楚﹐也不想再過問﹐因為人家已經擺明態度──也僅僅是個"外人"。外人沒有權利插手家務事。 雖然他們倆已進展到親密關係的階段﹐但﹐那又如何﹖承治可曾對她表示特別的珍惜﹖沒有﹗既然如此﹐她眼巴巴纏著人家做什麼﹖無端端污沒了自己的名頭。
孟祥琴和尹承治壁壘分明的情形﹐自此開始發生。
接下來的三個星期﹐吳氏公寓經常出現廖彥強油頭粉面的身影﹐火紅色拉鳳跑車載著美人兒﹐揚起滾滾的塵煙呼嘯而去。
難得吳氏公寓的兩位"俊男"美女同時紅鸞星大動﹐偏偏中間波折迭起﹐其它住客終於體會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箇中滋味。
"再這樣下去是不成的﹗"沈楚天大喊。
砰﹗承治反手掩門﹐將逆耳的忠言阻絕於鐵扉內﹐緩緩邁下到樓梯間。
入秋了﹐斷雲依水晚來收﹐又是疏煙淡月﹐秋涼壓蓋住夏熾的灼烈。樓下大門沒關﹐他站在門內的暗角仰眺遠景﹐驀然間﹐火鳥跑車帶著鮮色的張狂威勢飆向門口。
車停﹐窈窕人影從前座款步下來。
"小琴﹐我送你上樓。"廖彥強急急推開駕駛座的門。
"不用了。"她的顏上淡淡漠漠的﹐也不見得多熱誠。方踏上門口幾梯台階﹐眼角餘光瞟了一眼門內﹐忽然改變主意。"不如這樣吧﹗咱們坐下來看星星。"廖彥強心中有上百種比看星星有意思的遊戲。然而﹐客隨主便﹐既然性感佳人想夜觀天象﹐他當然奉陪到底嘍﹗
"月色美不美﹖"她體貼地偎向他。
廖彥強受寵若驚﹐今天下午接她出來不到十分鐘﹐她就遣他回店裡﹐直到半個小時前才CALL他到中央圖書館載她回家﹐一路上無論他如何逗她說話﹐她硬是陰陽怪氣的不理他﹐沒想到此時此刻忽然溫柔熱情起來。
原來月光真是有魔力的。
"美﹐美極了﹗"右手順勢溜下她的香肩攬住。"但是當然及不上你的美。"
她嫣然微笑﹐美眸映出星星。
廖彥強心中怦怦亂跳﹐嚥了口唾液﹐正想印上她近在咫尺的芳唇──
身後輕微的喀喇聲警醒他。"誰﹖"
"老鼠吧﹗"她顫出畏縮的輕抖。
機不可失﹐廖彥強趕緊收攏右掌﹐更密切地將她擁入懷中。
"只是一隻小老鼠偷看我們而已﹐沒什麼好怕的。"
她嬌憐的笑容醉人如蜜﹐他再也無法細思為何今晚的艷福如排山倒海般湧來﹐男性的本能催促著蠢動的感官﹐輕輕扳過她的秀頰﹐對準她酣紅的柔唇﹐緩緩迎上去……
"哎喲﹗"圓圓硬硬的不明飛得物從天而降﹐當頭砸中他的百會穴。"是誰﹖是誰活得不耐煩了﹖"
他跳下台階﹐仰頭搜尋刺客的蹤影。
"唉呀﹗真是抱歉﹐我正在替老公清理球具﹐不小心弄掉棒球﹐打著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語凝探出五樓的鐵窗﹐漾出甜蜜蜜的微笑。
"小心一點﹗硬幫幫的棒球會要出人命的。"他喃喃抱頭舉步欲回她身畔。
嘩啦﹗零度C的冷泉兜准腦門淋上他精心打理的髮型和西裝。
這兩回的意外空擊﹐絕對讓祥琴大大開了眼界。
"誰……的的的……誰拿著冰水……的的的……四處亂潑……""的的的"是他兩排牙齒互相敲擊的異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曾春衫從二樓陽台探出腦袋。"我正在替盆景澆水﹐沒看見你站在樓下。"
祥琴瞄向地上的水灘──和冰塊。春衫祖的盆景想必從南北極移植過來的。
"小琴……的的的的……你的鄰居究意是怎麼回事﹖"連最基本的公德心也沒有。
她也不清楚大家蜜謀著些什麼﹐然而任何明眼人皆看得出一個事實﹐吳氏公寓的住客顯然已把廖XX列入"不受歡迎人士"的名單。
身後樓梯間隱約傳來往上走的腳步聲。
Game over﹗她燦亮的嬌笑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事﹐他們討厭你。"她乾脆俐落地跳起身。"我要回家睡美容覺了﹐再見。"
"可是……"他被耍得一愣一愣的。"你明明說好要看星星。今晚的夜色很美……"
她不感興趣的掃了黑絨幕一眼。"這樣的夜色每天都有﹐美在哪裡﹖假如你認為它美﹐歡迎你慢慢欣賞﹐恕不奉陪。"
她拍拍裙後的塵埃﹐掉頭回向敞開的大門。
廖彥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應召擔任她的司機﹐原以為她事先安排好其它精彩節目﹐比方說游游車河、看看夜景、給他一親芳澤的機會之類的。否則她為何寧可斥巨資僱用他﹐不乾脆呼叫無線電出租車﹖結果﹐苦心積慮地討好她﹐奉承她﹐甚至被淋了滿頭滿臉的冷水﹐卻只換來"恕不奉陪"的落單下場。
"小琴﹗"他衝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我耍著我好玩嗎﹖"
"你這是幹什麼﹗"她甩開他的手﹐柳眉倒豎。"我確實想耍著某個人好玩﹐但並非為了你﹐少自作多情﹗"
她的回答將一個人影帶進他記憶中。
"莫非為了那個愣頭愣腦的男人﹖你利用我來引他吃醋﹖"那傢伙平庸到極點﹐混在人群中只怕一秒鐘就被吞噬﹐憑她以往的輝煌記錄怎可能相中他﹗
"我再重複一次﹐不、甘、你、的、事﹐少問﹗"她的眼神降到超低溫。"別忘了﹐你只是個'婧子'﹐我則是出錢玩的'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