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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凌淑芬

  「我的胸口﹗」高鷹人的情況和她不相上下。

  這下子八成得內傷了。

  「你走路不看路呀﹗」林小姐哇啦哇啦地開罵。

  「對不起、對不起。」他趕著離開怒火奔騰的現場﹐沒工夫和她對峙。「如果你不嫌棄﹐這束玫瑰花送你﹐以示歉意。」

  「玫瑰花﹗」林小姐輕呼﹐又驚又喜的興奮溢滿懷。「居然、居然還有男人送我玫瑰花。」

  自從和那個死鬼分手之後﹐彷彿就此與鮮花絕緣了。好感動……

  戰事越演越烈﹐王鑫幾乎無法壓抑嗓門中的惱怒語氣。

  「那你也不能每個男人約喝茶﹐就呆呆的跟著去呀﹗」

  繁紅被他責備得莫名所以。「又沒有很多男人約。」

  「問題不在於『多不多』﹐而是『去不去』。你──你──氣死我也﹗」他連話都講不出來。

  「你慢慢氣﹐氣完了再說﹐不急不急。」她寬大地拍拍他胸膛﹐有若慈悲的大地之母。「高鷹人還沒離開﹐我帶他去茶水間喝茶。」

  矛頭當場轉回即將退場的傷兵身上。王鑫狂怒的獅眼噴出火山灰﹐幾乎淹沒情敵。

  「我……這……我……」高鷹人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和老闆搶女朋友。「不用了﹐我……呃﹐這位小姐答應和我出去喝下午茶﹐不麻煩你了。」

  「我﹖」林小姐被突來的艷福沖昏了腦袋。「對對對﹗我們打算一起吃飯聊天喝茶。」

  「真的﹖」繁紅萬分失望。眼睜睜飛掉一次偷懶的機會。「那明天呢﹖」

  「明天……我一樣和這位小姐約好了。」高鷹人哪管三七二十一﹐現成的救生圈抓緊再說。

  「好好好﹐沒問題、沒問題。」林小姐的頰側浮現興奮的光彩。

  「好吧。」她落寞地交代這對新成的鴛鴦鳥。「明天如果看見新品種紅茶﹐幫我買半斤。」

  「那有什麼問題﹗」高鷹人陪著呆笑﹐忙不迭地閃進電梯裡。

  好險﹗順利脫離地雷區。

  兩人獨處時﹐他終於有時間好好打量「救生圈」。

  嗯﹐對方的容貌馬馬虎虎﹐還算過得去。現在流行中等美女──因為上等美女容易害男性被情敵踐踏殘殺﹐他無福消受。

  「嗨﹗我是高鷹人﹐你貴姓﹖」他笑吟吟的﹐重振英雄形象。

  美好的春風提前吹臨……

  第十章

  月圓。

  深夜十一點﹐經過兩個小時的折騰﹐終於順利讓繁紅入睡﹐王鑫撐起疲倦的身子﹐踱出二A公寓﹐尋求些許人氣的滋潤。

  倒也不是他排斥繁紅的月圓症候群啦﹗畢竟銀盤圓滿時分﹐她異樣的熱情讓他白佔現成的便宜﹐求之不得也。只是﹐繁紅的體質如果會遺傳怎麼辦﹖他不免要考慮下一代的問題。她的異症發作﹐還有他可以協助「解決」﹐將來倘若女兒也襲承了母親的異症﹐豈不便宜了那些毛頭小子、狂蜂浪蝶﹖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而且﹐月月瞧著繁紅深受其擾﹐他也於心不忍。唉﹗

  「小子﹗」風師叔正好從對門走出來﹐差點被他的熊貓眼嚇得跌倒。「你一副精虛腎虧的模樣﹐一定是風流帳欠太多了。」

  「謝啦﹗」他翻個白眼﹐舉步往沈楚天的家門爬上去。

  「來﹐我這裡有道安神醒腦符﹐既然咱們有緣﹐免費送給你吧﹗」風師叔尾隨其後﹐好心地掏出一紙硃砂符。

  老師公的善意聽起來很有幾分賣狗皮膏藥的味道。

  「謝謝。」他順手接下﹐為日後的敦親睦鄰做準備。

  「繁紅姊姊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小路走在他前頭﹐滿臉沉思。

  「我也這麼覺得。」他疲憊地表示贊同。

  不過﹐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喝﹗」王鑫緊急煞車﹐害身後的風師叔一鼻子撞上他脊骨。「小路﹐你什麼時候出現的﹖」

  兩分鐘前﹐他的正前方明明沒人﹗

  「剛剛。」小路回瞄他的眼神傳送著「你目睛脫窗啦﹖」的訊息。

  他真的沒看到啊﹗王鑫開始懷疑自己神智不清了。

  「其實﹐繁紅的老毛病有藥可醫。」風師叔不理他們的瞎纏﹐繼續討論原先的主題。

  「真的﹖」承治推開三A的實驗室﹐加入遊行隊伍﹐他的新婚嬌妻孟祥琴睡著了﹐暫時缺席。

  「沒錯。」風師叔得意洋洋地掏出一本小冊子。「我從祖師爺的遺稿中找到一帖藥方﹐前人的智能結晶果然讓後人享用不盡。」

  「我看看。」王鑫哪裡理睬老師公的感歎﹐夾手搶過來打算一看究竟。

  「喂喂喂﹗」風師叔連忙奪回鎮家之寶。「這本秘岌起碼經歷過一百年﹐稍稍用點上都不成﹐而且是我祖師爺爺的手跡﹐你給我小心一點。」

  「風師叔﹐治療繁紅究竟需要哪幾味藥材﹐你倒是說呀﹗」沈楚天不甘寂寞﹐從五樓的梯道間往下喊。

  人越來越多了。

  「進來再談﹐消夜煮好了。」曾春衫從房東家現身。

  王鑫尋思著﹐如果小路走在他前頭﹐而曾春衫待在五樓﹐那麼剛才風師叔在母子倆公寓和誰閒磕牙﹖

  算了﹐他也該習慣吳氏公寓了﹐二十年後說不定還可以上本書﹐題名就叫《二十年目睹之怪現象》。

  大夥兒齊齊聚集五B客廳﹐手上捧著曾春衫慢火燉了兩天的肉骨粥﹐靜聆風師叔示下。

  「嗯﹐好吃。」老師公唏哩呼嚕地喝完兩碗肉骨粥﹐心滿意足地放下碗瓢。

  「風師叔﹐你別賣關子嘛﹗」語凝脾氣急、性子躁﹐差點按捺不住。

  「小子﹐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風師叔擺出老氣橫秋的架子。「咱們繁紅確定會被你迎入王家大門嗎﹖」

  「我還能讓她去害其它人嗎﹖」王鑫哀怨地反問。

  沈楚天拍拍他肩膀﹐兩人同病相憐。

  「你也曾經提過﹐繁紅出事的時候﹐你都會產生連帶感應﹐沒錯吧﹖」風師叔掏出發黃的冊子﹐翻到特定的頁數便停住。

  王鑫猶豫地瞥向承治﹐不知是否該冒犯科學家的求真精神。

  「多多少少。」回答得很保守。

  「心意相通﹐好。」風師叔的焦點定在某一行﹐沉思著。

  現場鴉雀無聲﹐眾位成員們──尤其是榮譽盟友王鑫──有如等待審判結果的囚犯﹐靜待法官大人出言定奪。

  黃中泛褐的舊紙緩緩翻過一頁。

  「大體上應該相符了。」風師叔終於停下查閱的動作﹐語重心長地道﹕「冊子上記載的相當清楚﹐有幾味調和藥物還算普遍﹐一般中藥店都找得到﹐兩個星期前我已經購置妥當﹐麻煩出在那一味很難取得的主藥材。」

  「只要它存在於這個世界﹐我就找得到。」王鑫定定地凝視老道士。「主藥材是什麼東西﹖」

  「肉。」風師叔回得簡潔有力﹐而且眸中隱約帶著……同情﹖

  「什麼肉﹖」他立時聯想到到保育類動物。只有凶禽猛獸的肉才稱得上難以取得。

  「男子心頭肉。」

  靜默二度降臨五B。人人面面相覷﹐你瞧我、我瞧你﹐末了﹐目光齊齊停駐在王鑫臉上。

  「何謂『男子心頭肉』﹖」他小心翼翼地求問。

  「手稿記載祖師爺爺曾經瞧過相同的例子﹐當時的藥方是以『男子心頭肉』一兩﹐配合其它七味藥草熬製成丸﹐讓患者服用。」風師叔像個煞有其事的說書人。「而且﹐若能尋得心意相通之人﹐藥引一到立即病除﹐據說具有奇效。」

  心意相通之人﹐指的就是他了。

  王鑫的臉色慘白﹐卻很鎮定。「真的嗎﹖你有把握﹖」

  「祖師爺爺是這麼說的。」風師叔打起太極拳來著。

  「可是﹐繁紅並非普通的病人﹐她是天生血源作怪耶﹗」語凝提出質疑。

  「祖師爺爺是這麼說的﹗」風師叔著惱了。他們不信拉倒。

  「合理﹗」承治忽然發表專業意見。

  「怎麼說﹖」眾人七嘴八舌地問。

  「精狐鬼怪屬於偏陰性的磁場﹐而男性人類帶有純陽的磁場﹐陰可生陽﹐陽可克陰﹐這是自然定數。而胸口又是人類精氣血脈的彙集區﹐所以用男子心頭肉作為藥引﹐應該可以克抑繁紅的陰性體質﹐達到改造磁場的功效。」

  「對﹐有道理。」大家也不管聽懂了沒有﹐先點頭再說。

  「既然王鑫和繁紅心意相通﹐他們倆的腦波頻率一定也非常近似﹐因此﹐以他的純陽調和繁紅的偏陰﹐效果必定事半功倍。」

  「好﹐講得太好了。」眾人拍手鼓掌。

  「王鑫﹐你還有什麼話說﹖」沈楚天搭著他的肩﹐表情邪惡到極點。

  「我──」他啞口無言。

  這是幹什麼﹖他在接受文化大革命的鬥爭嗎﹖

  「上面還指出﹐這帖藥方最適合的施用期繫在患者二十歲那一年。繁紅今年已經二十四了﹐再蹉跎下去﹐我擔心她以後藥石無教啊﹗唉──」風叔師幽幽長歎﹐簡直是在恐嚇了。

  這群人該不會認為人肉真的可以治病吧﹖王鑫感到恐慌。

  可是話說回來﹐連他自己也很信從哪﹗

  這下子真的糟糕了。

  「你……打算……何時治藥﹖」他戰戰兢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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