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完全敗給他了!
好吧!將來自有與他有緣的女人會去教育他,跟她一點都不相干。
兩人各吃各的飯,她也懶得再找他攀談了。
不行!她不甘心!如此輕易放棄,太有愧她「江日暖」既風和又日暖的天性。
「關河,我們來打一個賭好了。」轉眼間她又興致勃勃起來。
他挑了挑眉,先不置可否。
「我們來賭『意外』,從現在開始,到吃完飯為止,只要誰能讓對方意外到說不出話來,誰就贏。」她笑咪咪地提議。
「綵頭是什麼?」他一派無事貌。
「呃,你贏我就請你免費喝一星期咖啡,我嬴的話……我這個人最善良熱心了,所以我什麼都不要。」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他喝一口麵湯。
「呃……」對啊,為什麼?「好玩嘛!」
「這有什麼好玩的?」他毫不放在眼裡地嗤笑。「真正好玩的賭注是我當兵時期的那一個。」
「咦?你這麼無趣的人也發生過有趣的賭注?說來聽聽。」她的興趣完全被挑起。
「有何不可?」他聳聳肩,開始訴說,「許多男孩的第一次都是發生在當兵休假期間,你知道的,一群人沒地方可去,就相約到附近的娼館裡殺殺時間,尤其是駐在外島的部隊。」
「呃,咳,這方面不用說得太詳細。」
「長話短說,總之有一回我同梯朋友看到街上有人在刺青,便互相打賭,誰敢刺上『精忠報國』四個字。只要這個人敢刺上去,其他人無條件幫他站衛兵一星期。」
「呃,那個,刺在哪裡?」她的問題開始變得小心翼翼。
關河給她一個平穩的眼神,她慢慢張開嘴。噢!哇——
「那,很痛吧?」她的耳朵開始泛紅。
他聳了聳肩。「賭注於焉開始,這時候有人開始加碼。精忠報國算什麼?夠帶種的人就去刺個『我是金門一條龍』,再加上男人都有浮誇這方面的天性,每個人笑來鬧去,最後成交價是:只要有人能刺上一首完整的『長恨歌』,其他人無條件幫他站一整年的衛兵!」
男人湊在一起果然什麼低級的事都提得出來。
「那……那……那結果呢?」她訥訥的說,有點期待又怕受傷害。
「結果,」他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面,掏出手帕,擦擦嘴巴。「我在接下來的一整年都非常好睡。」
轟!這下子是整張俏顏狂燒。
「你……你……」日暖震驚地指著他,「你……你……你去……你……」
老天爺啊!天哪天哪天哪!這是關河嗎?這是她認識的關河嗎?那個無趣到極點,整天扮成一臉土相的關河?
「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關河突然湊近她面前,低聲地耳語。
「什……什麼?」天哪,不會還有其他爆料吧?她的心跳快停了。
「這代表,你說不出話來了,我贏了。」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腦袋。「明天早上十點半見,藍山咖啡,不要忘記。」
勝利者怡然起身,走出麵店。
日暖呆呆坐在原位。
那現在是怎樣?她上當了嗎?
她,上那個無聊無趣兼呆板的關老先生的當?
「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可惡的老關,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我非讓你印象非常、非常深刻不可!
第三章
嗚……雖然她很想讓他印象深刻,然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啊!
日暖縮在桌子底下,欲哭無淚地望著眼前那副粗邊黑框平光眼鏡。
「我可以請問你在做什麼嗎?」關河彎下腰,詢問躲在他兩腿間的佳人。
「那個,呃,呵呵呵,沒事沒事。」她乾笑幾聲。
願賭服輸,她乖乖請他喝了一個星期的咖啡。好處是,他竟然喝上癮了,從此每天早上十點半自動來咖啡屋報到,之後的帳當然是他自掏腰包。
可,今天入座不到十分鐘,她突然狂奔過來,二話不說翻開桌巾就鑽到桌子底下。
關河非常確定他沒有掉落任何餐具,需要她的服務。
「金虎兄,來來來,這邊坐。這家小咖啡屋的蛋糕烤得還不錯,咱們先吃一點墊墊胃,中午小弟做東,再請您吃一頓豐盛的。」
三位矮胖的中年男人,簇擁著一位極魁梧壯實的男人走過來,關河登時明白她為何躲得跟飛得一樣。
她的「金主」上門了。
「快!快把桌巾放下來,千萬別說我躲在這裡。」日暖拚命打手勢。
他直起身。
其他三人先入座,另一個人站到收銀台前準備點餐。
「奇怪,小姐跑到哪裡去了?」
桌子底下有根手指咚了咚他的腰側。關河歎口氣,他只是來喝杯咖啡的,為什麼還要幫忙看店呢?
「先生,請問您們需要什麼?」他起身走到工作區裡面,一絲不苟地問。
「啊怎麼換成你,之前那位小姐呢?」那個小姐又甜又可愛,客人每天都會來看她說。
「她今天有點事。」
「你是……」
「這是我弟妹的店,我來代班,請問您需要什麼?」為什麼點個咖啡還要調查別人身世?他講話開始寒氣颼颼了。
客人一臉訕訕然,只好乖乖下單。
日暖本來還有點擔心,掀起一小角桌巾偷看。沒想到他居然會煮咖啡,真令人意外!不過他就不能笑一下嗎?上回是誰告誡她生意人要懂得圓滑的?現在他還不是一副殭屍臉。
還有,他不戴眼鏡的模樣明明帥到不行,為什麼堅持要頂著那副平光眼鏡四處走,徹底摧毀自己不可?日暖隨時看到他都找得出地方來嘀咕。
把熱飲糕點送上桌時,關河特意看了那位金主一眼。
對方五十來歲年紀,濃眉銳目,牙齒白亮乾淨,與關河想像中的滿嘴香煙和檳榔漬有些距離。以一位「前大哥」來說,他的氣質雖然粗糙,卻不猥瑣。
這種草莽男人看在傳統歐巴桑眼中,無疑具有相當的吸引力,就不知道那位江姑娘看上他哪一點。
他在看人,人也在看他。
江金虎事先探聽到女兒在這裡「執壺賣笑」,心想找個機會過來探探班,怎知鳳姊兒沒見著,卻遇上了大牛哥哥。
一個三十多歲高頭大馬的男子漢卻在替人家端盤子泡咖啡,真是不求長進!江金虎暗暗撇唇。
「金虎兄,來來來,不要客氣。我本來也不愛吃這些娘兒們的糕糕點點,不過這家老闆娘的手藝挺出色的。」中年主管呵呵笑,把蛋糕推到黑道大哥面前。
「金虎兄,關於您的產品在日本的代理權……」另一個人立刻打蛇隨棍上。
「噯!這種時候不要談生意,要談等中午吃飯再說。」江金虎大掌一揮,四周登時沒了聲音。
服侍完客人,關河回到自己的桌位,鼻尖繼續埋回商業雜誌裡。
「噗哧,喂。」桌子底下的小老鼠不太安分。
「做什麼?」他臉不抬,手不舉,身不動,穩如泰山,重若北嶽。
「你有沒有替他們打八折?」她噓著聲音問。
「沒有。」
「那……那你幫我多端幾盤蛋糕過去,就說是我……不,你請的。」聽媽咪說,老爸最近胃口不太好,難得今天看他吃蛋糕吃得高興,乘機幫他補一補也好。
關河冷冷望著自己的兩腿間。
「你想不想我乾脆掀開桌巾,像火雞一樣亂跳亂叫:『桌子底下居然有人!』」
「呵,那個畫面應該滿有趣的……」啊啊,他的表情變陰森了,這位大哥沒什麼幽默感,現在有求於人,還是不要惹他比較好。
日暖乖乖縮回桌子底下。
關河的眼睛雖然盯住雜誌,其實注意力全部放在隔桌上。
那三位主管模樣的男人似乎是某種代理商,極力想說服金虎兄將產品的日本代理權委託給他們,金虎兄哼哼哈哈,不置可否,兩方人馬纏得不可開交。
「我們總公司在日本是出了名的企業,一定不會讓金虎兄失望的。」對方猶不放棄希望。
「我再想想,再想想。」金虎兄揮揮手。今天主要是來看女兒的,談生意還在其次。
好不容易,一桌人終於吃完蛋糕,決定移師到另一家日本料理店繼續廝殺。
行經他的桌位時,江金虎睥睨他一眼。哼!不曉得這小子和女兒是什麼關係,最好是普通同事而已!
「喂,他們走了嗎?」一隻織手扯扯他的褲管。
「走了。」
「終於。」日暖鬆了一口氣,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滑進他對面。
好累啊!這一窩怕不有半個小時,幸好她柔軟度夠好,沒扭到。
可是眼前還有一關。
日暖謹慎觀察他的臉色。他好像還是沒有半點認出她父親的跡象,真的嗎?她會這麼幸運嗎?
「剛才那位是?」看她那副「期待」的樣子,關河只好勉強自己問一問。
「他是我……呃,認識的一位長輩。」她小心翼翼地措辭。
關河點點頭。
兩人相望片刻。她到底在等什麼?他給她看得莫名其妙。
「算了,我該走了。」
哈利路亞!他真的沒認出她父親是誰!上天垂憐,真是太好了!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