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溫存的吻了吻他的唇,在他唇上嘗到一點血腥味。
「好,我送可可他們出去,你自己小心一點。」
「嗯!快去吧!」他回吻她一下,鬆手。
瑤光依依不捨的起身,來到土堆前,再回眸望他一眼。
她的明眸燦亮,笑容柔美而誘人,他將之雕鐫在心版上,深深刻刻,一生都不會遺忘。
☆ ☆ ☆
一道倩影翻過了土堆,走在前方的眾人見到是她,同時鬆了口氣。
「方先生呢?」南靠在山壁休息片刻。
「他不和我們一道走。」她簡潔的回答完,接手將可可扛在肩上,另一手扶起主子。「我們快離開這裡,山洞就要塌陷了。」
南沉默的看她一眼,點點頭,接受他們兩人的決定。一行人又往外頭闖去,途中有幾次小型落石,砸中兩位保鏢,但都沒有大礙。有她接過重擔,大家雖然多少受了點小傷,速度仍然加快不少。再前行五分鐘左右,前方隱隱有天光。
「洞口到了。」其中一人歡呼,大家精神全振作起來,往光亮之處走去。
接近洞口時,又來一場劇烈的天搖地動,坍陷的土石將出入口塞得只剩三分之一寬。
「小心!」天樞及時將主子扶出洞口外,可可和瑤光仍站在裡側。「瑤光,快爬出來!落石還沒止住,洞口隨時會被封住!」
「知道了。」瑤光的回應傳出來。「洞口不夠寬,你先把方小姐接過去。」
又陷入昏迷的可可出現在洞口上方,天樞立刻將她抱出來,交給身後的主子抱住。
「瑤光,把你的手給我,我抱你出來。」
瑤光在洞內喊回來:「你們走吧!我回去找德睿!」
「你瘋了?」天樞顧念著同門之誼,焦急的叫道:「甬道只怕早就被阻隔了,你找不到他的,快出來!」
洞內已不再有回應。
又一陣驚天動地的搖晃,最後幾顆土塊終於將洞口完全封閉住。
☆ ☆ ☆
轟隆隆隆——
「吵死人了……」德睿靠著冷硬的岩石喃喃自語。
最後一絲火光已經被遮斷,想來他現在已經變成沙丁魚罐頭,封得結結實實了。
他自我解嘲的低笑起來。
一陣刻痛突然攫住他的心臟,他哇地又噴出一口鮮血。
誰能料想到,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竟然如此厲害?
說來也好笑,那幫人綿延千年的糾葛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偏偏唯一死的人是他——或者再加上姓鄭的,不過誰也無法確定——總之,老天實在太虧待好人了,待會兒見到上帝,他鐵定會向他鄭重抗議!
他垂下眼睫毛,胸口彷彿壓著一顆千斤重的石塊。啊,好累……原來連呼吸都可以變成如此累人的事。
他緩緩閉上眼睛。山洞裡好黑,黑得如此撫慰……
瑤光她們,安全了吧?
他揪緊的心臟漸漸放鬆。許久未曾如此輕鬆過了,全身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飛了起來……
「德睿?」
幾顆碎石骨碌碌滾下地面來,而後,一道他以為再也聽不見的天籟之音,柔柔的響起。
德睿用盡全身的力量瞠開眼瞼。
一張絕美的容顏,在火光掩映中,淺淺帶笑,眼波融和成纏綿。
兩人默默對視著。
瑤光先拂去身上的灰塵,再把從外面牆上取來的火把插在土堆裡,並坐在他的身側。
兩人仍舊一言不發。她抬起他的臂,偎進他懷裡。他鼻間聞著她的香氣,兩個人都心滿意足。
可可和我,你會選哪一方?
我選可可。我和你同死!
分針、秒針跑掉多少格,沒有人去數,也沒有人在意,只要他身旁有她,她身旁有他,一刻與一年,沒有任何不同。
他們倆,生已同衾,死也同穴。這一生,不枉了。
火把吐出最後幾縷光線,終於熄滅。
四周全然安靜下來,不再有崩垮的噪音,想來能坍塌的地方都埋實了。
「冷嗎?」他的語音很微弱,但四周寧靜,聽起來還算清楚。
「有一點。」他的體溫似乎比她還低呢!瑤光更偎緊他。
「你到底嫁不嫁給我?」德睿氣若游絲,不過還是有力氣恫喝她。
既然你不愛「辛瑤光」,把她送給我吧!讓我來愛她,連你的份一起愛進去。
「好。」她柔順得像隻貓咪。
黑暗中,又是一陣和煦的靜謐。
「你累不累?」他粗啞的聲量幾近耳語。
「有一點。」已經累了好久好久,感覺像幾百年了。
「那……我們休息一下吧!」他閉上眼睛。
「好。」她也疲憊的合眼。
休息一下吧……
風聲終於止息,這一次,不會再有夢魘。
尾聲
紐約市立醫院頭等病房
「瑤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醒來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也就罷了,旁邊居然還倒了一堆傷兵。後來我問清楚,你和二哥居然留在山洞裡,我嚇死了,說什麼也要把你們挖出來!」嘰嘰喳喳的麻雀叫響遍整條迴廊。「還有還有,我一看到那個……」
德睿呻吟一聲,努力掙扎了幾分鐘,終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吵醒了。
「二哥?二哥,你醒了!」砰通砰通的腳步聲奔到房門口,又是一陣元氣十足的大嗓門,「醫生,護士小姐,快過來,我二哥醒了!」
這小妮子不知道病房裡有個叫「喚人鈴」的東西嗎?
德睿睜開眼睛,覺得自己比沒受傷前更無力。
一隻暖暖的小手從被單下伸過來,他滿足的吁了口氣,偏眸就是那張靈秀無雙的臉龐。
他回捏了捏她的手,還不過癮,索性舉到唇邊,虛弱的吻了一下。
「二哥,你夠了吧?一睜眼就忙著吃人家豆腐。」
德睿癱在病床上,全身乏力的抱怨:「可可,我已經十年不曾睡覺睡到自然醒,為什麼你連我躲進醫院裡都不放過我?」
「喂,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可可立刻拉長晚娘臉。「若不是我拜託『南』及時調怪手來,把山洞挖開,把你們兩個拖出來,你現在已經躺在一塊方方的石頭下,睡覺睡到不會醒了!」
聽聽她這話!德睿登時啼笑皆非。而且,調怪手來的主角是南,她所為者,頂多一個「拜託」而已。
「你說對了一件事:『我』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不可取,所以『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萬萬不能學我,還不快削顆蘋果來?」儘管中氣不足,他教訓起妹妹來,仍然很有架式。
瑤光又被兄妹倆夾在中間,只能頭痛的揉著額角。
德睿彷彿臨時想起什麼,改口交代妹妹:「慢著,蘋果先別削了,去找一位神父來。」
「呸呸呸,你觸霉頭啊?」可可大叫。「『時候』未到就急著叫神父!你不想活了,人家我們瑤光可還長命得很。」
找神父做什麼?瑤光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總之,你找個神父來就對了。」他想了想,又加一句,「順便找兩位證人來。」
這下瑤光懂了?她又好氣又好笑,瞪他一眼,用力把手抽回來,不再搭理他。
「又有神父、又有證人的,你想幹嘛?結婚嗎?」可可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答對了!」德睿滿意的點點頭,缺乏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要結婚?現在?」可可驚奇的眼光輪流落在兩位病號上。
十天前,他們兩人被拖出山洞時,因為缺氧,還氣息奄奄呢!
官方及南的人手在山洞裡搜尋的結果,陸續挖出數具不明人士的屍體,其中有幾具的臉孔因為山巖壓擠,已經無法辨認出身份。但,鄭買嗣的屍身並不在其中。
他是逃掉了?或者掩埋在無法開挖的更深處?這個答案,除了鄭買嗣本人,沒有人知曉。
而這十天之間,瑤光本來就沒有大傷,恢復情形自然較為迅速。反而是她二哥,內傷之沉重讓醫生也傻了眼,足足急救了四個多小時,幾度還險些宣告放棄,最後勉強把一口氣釣了回來。這段期間,他斷斷續續的昏睡,中間只清醒過幾次,怎料轉眼間又生龍活虎,還能結婚哩!
「就是現在。」德睿很篤定。
「有這麼急嗎?」
「就有這麼急。」德睿又點頭。
做二哥的終究還是有點餘威,可可搔了搔滿頭亂髮,乖乖跑出去找神父了。
「你精神才剛恢復,就瘋瘋癲癲的!」瑤光反手捶了他肚皮一記,果然又變回以前冷眉冷眼的模樣。
他順勢又握住她,笑吟吟的不放手。
在其他病房裡,即使是兩人同房,床與床之間好歹也會隔個櫃子、椅子的,唯有他,堅持和瑤光並床而睡,中間不准有任何阻隔。
醫院拗不過這位金主,只好照辦,誰知他得寸進尺,竟然還要求把兩床單人被,換成一床雙人被即可。
負責照顧兩人的護士終於變臉了,酷酷的回答:「醫院既然沒有雙人病床,當然也不會準備雙人床單。」
但,意志堅定的德睿若會因如此微不足道的挫折而放棄,他也就不是他了。
隔天,他和瑤光果然就覆蓋在同一床被單下——這是他親愛的妹子受不過脅迫,從家中的大床替他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