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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凌淑芬

  嗚嗚──一個小雞脖子被揪緊的葉繞珍,和一個不再賣騷的陽德,海鳥社還有希望嗎?

  所幸凌某人仍然「殘餘」一位美女副社長可供利用,暫時補充匱乏的人力資源。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清靈又怯澀的江南美女屈靈均,已經高分跨進俏妙的大二年華。

  嶄新學年,再度輪迴到上學期的揭幕。

  青彤大學的老鳥、健鳥、菜鳥們,還記得咱們的招牌話吧!

  您有任何無名腫痛、疑難雜症嗎?您有任何麻煩問題無法解決嗎?您暗戀哪位靚女多年,依然泡她不上手嗎?

  海鳥社──的副社長,等著您。

  第一章

  「唉──」人未到,聲先到。

  其實,非但「聲」先到,連那股於「衰氣」也老早瀰漫在凌某人老師的方圓五十公尺。

  自從她的兩名愛將醉心於暢談戀情之後,她的日子開始進入度小月時節。

  唉!詞人李清照千百年前使預知了凌老師的窘境──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可不是嗎?「綠」了她的臉皮,瘦了她的「紅」利。

  自從愛將陽德不再是自由之身,海鳥社成員們踏上星光大道的水泥路,也開始覺得冷清無依了。畢竟,再也不會竄出性好男色的佳麗們賄賂她們,只為了套出陽大帥哥的祖宗第十八代叫啥名號。

  凌某人懶洋洋地掩著公文包,一路漫遊過青彤大學的星光大道。跨人海鳥社辦公室,三位成員全都在場鬼扯淡。

  葉繞珍依然頂戴她千篇一律的棒球帽,套穿芝加哥公牛隊「23」的喬登球衣,硬是將男性化的運動服分化出帥氣有勁的俏妹味兒。今兒個她肩上多扛了一根鋁質棒球棍,依然剽悍一如楊門女將。

  至於陽德──算了,略過他。這傢伙今生今世絕不可能出現不迷暈人的時候。

  他也傚法葉社長的姿勢,兩隻長腿橫貫著會議桌的瘦腰,一派優閒地逗弄著新近收養的小棄兒「隊長」。

  最近「隊長」方被冊封為海鳥社的榮譽社貓。

  至於雲秀幽柔的屈靈均,依然淺綻著她臨風弱柳般的倩笑,盈盈端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迎迓著指導老師的進場。

  我見猶憐。相信任何人初見屈靈均的第一眼,必然恆生如是的溫存思緒。

  甚少接受日陽曬射的玉膚,冰晶成幾欲透明的粉紅光澤,兩道弧線優雅的柳眉在流轉的眼眸上方,俏柔得彎弓起來,形狀如雨勾新月。那頭長而直的烏黑秀髮宛如奔流的瀑布,柔柔流洩下她的腰際。

  她的嫣唇永遠是羞澀地輕抿著,極少開口說話,除非在極為相熱的親朋好友面前,才能讓她暫時放下對於口齒不靈活的畏縮,侃侃而談。

  這樣出水芙蓉般的人物,若退轉到千百年前的時空,身著水袖絲綢的羅衫,可不成了活生生的畫中謫仙、江南美女?

  「老、老師好。」她含蘊著溫柔的笑,招呼道。

  凌某人頓時感歎不已。全社團也只有她會謹守學生的本分,開口尊稱指導教授一聲「老師」。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唉!

  「某人姊姊,有沒有大一點的CASE可以混飯吃?在下快養不起我荷包裡頭的饞蟲了。」繞珍劈頭先扔給指導老師一串嗔怨。

  「反正你定居在一座『純金礦山』隔壁,沒事就可以從袁老兄身上搖幾塊金磚,還嚷嚷什麼窮酸樣?」凌某人砰通一聲,重重地入座,神色比社長更陰鬱。

  「話雖如此,前陣子接下來的四、五樁小案子實在登不得大雅之堂。」連一向和顏悅色的陽德也發起牢騷。「你瞧瞧!替副校長傳情書給新來的副教授、到生物系尋找失蹤的骷髏模型、在女生宿舍四十二號寢室的窗台下代唱情歌,林林總總、拉拉雜雜,只差沒接下戲劇系臨時演員的委託。從什麼時候開始咱們海鳥社的行情跌盤到目前的慘境?」

  他還敢說!

  凌某人含在丹田內的子彈激射而出。「你!還有你!就在你們倆重色忘利,紛紛淪陷了之後,咱們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陽德和繞珍面面相覷。

  他們倆「好像」真的推延過幾筆大CASE,以便成就自己的私人約會,然後……便再也見不著壯觀的委託送入門檻了。

  「這個嘛……」兩人悻悻然地摸捏著鼻頭。

  「你們自個兒排不出時間也就算了,偏偏還不讓我交付給靈均小美女接手。」凌某人嘰哩呱啦地傾倒一肚子有毒廢料。「說什麼『她人脈不夠通廣』啦、『處事手腕有欠熟練』啦,然後本山人就得眼睜睜讓到手的現大洋白嗤白嗤飛掉。你們倒是摸著良心說說,海鳥社隨著經濟不景氣的風潮,開高走低,究竟該由誰來負責任?」

  「對!老、老師,我支持你。」靈均感動得幾乎掉淚。

  終於有人為她出頭了。

  「話不是這麼說呀……」繞珍吶吶地,一時之間卻也說不下去。

  她的靈均表妹貴為海鳥社「鎮社之寶」,不光只有她與陽德寵愛和供著,凌某人也必須為他們的過度保護負一份責任哪!

  靈均幼年罹患語言障礙,目前雖然已經克服到口舌輕微不靈便的程度,然而時時冒出唇的口吃卻養成她怯懦卑遜的心態。當初大伙肯讓她加入社團,打理一些行政工作,已經算是退讓了老大一步。若真要讓她單獨頂下委託,起碼得經過五十年的商議呢!

  現下仗著海鳥社的特權色彩,青彤大學的校園內沒人膽敢虧待靈均。一旦她下海接了案子,情況可就不一樣羅。

  現代人現實得很,只要荷包裡的蔣中正肖像淪落進第二雙手,什麼雞毛蒜皮的要求全出籠了,巴不得能「物超所值」,最好再奉送一把綠蔥。謙和文弱的靈均能不能承受得了客人們的刁鑽請托,委實大大值得商榷!

  「不管你們怎麼說,反正本人決定這麼說。」凌某人端抬出專制的身段。「我昨天承接下來的委託,決定交給靈均負責。」

  「沒問題,老、老師。」總算輪到靈均小姐擔任女主角,她滿懷感恩的心。

  「謝啦,我『老』一次就夠了。」凌某人下意識調侃她。

  靈均淡雅的倩顏瞬間浮染一屑紅霞。

  來自社長和助教的必殺眼光,立時刺進師長的胸膛。

  白癡、笨呆,哪壺不開提哪壺!

  凌某人輕咳了一聲。好吧!算她失言。

  「這件CASE很簡單,雖然不夠營養,但是塞塞牙縫也夠味了。喏!」

  記載著委託事項的檔案夾滑過會議桌,從另一端投奔向靈的的面前,猶如長型吧檯上的啤酒杯,立時落入客人渴切的手中。

  「美術系系學會委、委稱,希望本社代為、邀請知名藝術家鄔、鄔連環,前來學校演講……」靈均低低念出委託事項。

  這個案子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幾乎沒啥挑戰性。

  「需不需要技術支持?」陽德懶洋洋地挑弄著隊長的頸毛。

  「喵──」隊長舒服地咪嗚了一長聲。

  「不用。」靈均投給他們鬱悶的瞥視。

  過度的關心只會加強她的倚賴性,而「獨立自主」卻是她一心想培養成功的目標。

  「哎呀!這種小事沒什麼難度啦!」凌某人挑明了說。「聽說鄔連環是個雕塑家,從紐約藝術界紅回台灣小寶島,而且家境底子還不差,回國之前已經在本土擁有七間連鎖畫廊。那票美術系學生的眼中閃著崇拜的光芒,直誇這傢伙『對台灣藝術推展具有不可磨滅的影響力』,反正我也不大喜歡欣賞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所以並未聽過他偉大的名頭,在此失禮了。」

  「資、資料說,美術系的公關組曾、曾經嘗試過聯絡他?」她有點兒納悶。既然如此,他們還交託給海鳥社做什麼?

  「對呀!可是被鄔連環的藝廊經理打了回票。」凌某人搔了搔下巴。「聽說這傢伙很有幾分藝術家脾氣,不太歡迎媒體記者的干擾。八成是公關組的傢伙嘴巴不靈光,沒把清純的學生身份表明清楚……」

  慘哉,她又犯著了嬌弱美女的痛處。

  兩道千刀萬剮的譴責眼神再度追殺過來。

  豬腦、智障,記憶力失調!

  「沒、沒關係。」靈均漾開勇敢堅忍的笑容。「上頭有、鄔先生工作室和、和藝廊的電話,我先拔過去試試看。」

  「好辦法。」凌某人暗自吐了吐舌光。那兩串七位數字,花了她三天才搜集到呢!

  總歸一句話,檯面上雖然明擺著交給靈均負責,私底下海鳥社的成員們能做手腳就做手腳,反正台灣水庫面臨乾涸期,適時放點兒水是有必要的。

  「切記,需要支持的時候就尖叫一聲。」繞珍多此一舉地提醒。

  乍看之下,本次的案子實在很輕而易舉,交給她獨立負責應該沒問題。無論如何,先培養出靈均的自信心,列為目前的當務之急。

  只要幾通電話就能搞定的閒事,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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