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先告訴我,以前雖然沒交過男朋友,總被異性追求過吧?」他依然好整以暇地欺壓她。
看樣子,沒問到答案,他是不會輕易休兵的。
「有……但是這不干妳的事。」她惡狠狠的。
袁克殊對待異性自然比她更有經驗。通常,性格外放的女人傾向於以怒氣來掩飾自己的羞怯、無助。她的虛張聲勢實在英雄無用武之地。
「那些拿汗毛當鬍鬚留的小子通常如何追求妳?」他饒富興味地綻出晶亮的白牙。
繞珍下意識別開臉,又被霸道的大手轉回正前方。
「寫……寫信呀!否則還能怎麼樣?」她粗魯地回嘴。
「哦?」邪笑的弧度加寬了。「他們……沒有嘗試牽妳的小手,或者……這樣?」
薄薄的暖唇蓋上她的小嘴。
啊……我的媽……
繞珍險些暈過去。
「不……不要放縱你的男性荷爾蒙……分泌得太過旺盛……」她無助地側開粉頰。
袁克殊順勢烙印上她的頸側,運動T恤在掙扎中松出大範圍的香肩。他沿著這道完美的弧度,啃嚙著她的乳白肌膚。
青春女子馥郁的體香,如絲如縷地盈滿他的嗅覺。
淡幽幽的、夾著清新的汗味……
香汗淋漓。
以往他對中國文人的用語習慣總是抱持懷疑的態度--汗就是汗,不會熏人已經很難得了,何來「香汗」之說?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原來汗味也可以是好聞的。
原本調戲居多的吻,不自覺變了質,心如猿、意似馬……
粉嫩的頸項和肩胛似乎源源發散著磁力,緊緊吸覆住他的唇。
他用力吮著、吻著,直到無瑕的玉肌表面浮現淡紅色的痕斑,一處、兩處、三處……
「啊!」她低呼。
趁她兩唇未合攏之際,侵略性的嘴緣攫捕住空隙。
繞珍並未反抗。
因為她已經被整治呆了!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亂親她!
不!應該說,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親完她之後,依然健在於人世。
但……他還沒親完她呀!腦海深處一道微弱的細音反駁道。
她昏昏沉沉的,心田茫然無措。
該怎麼辦?現在就打他,或者,等他侵犯完畢?或者,邊打他邊讓他親?或者……
不行,她亂了!全亂了!早在兩副軀體交貼之際,就已失去自主能力……
恍惚中,感覺到他的舌探入口中,挑逗她的內在領域,雖然有點不衛生,卻又透著無比的自然而舒坦。
一個人怎麼可能同時處於窒息與舒坦?
拉貝迪特摩,法文,「短暫的死亡」,艷情的法國人用以形容絕佳之吻。
而他結結實實地「殺死」她一次。
「掛--號--信!」郵差殺風景的吼聲與三記門鈴同時響起。
彷彿冷水兜頭澆灌下來,讓她瞬間從瀕危中復生。
繞珍猛然推開他,跌跌撞撞地爬向最偏遠的角落。
他深暗如墨的臉龐現出潮紅,眼眸依然出奇的清亮。
溜!
保命要訣躍進她腦中。
她不暇細想,扶著昏沉的漿糊腦袋顛奔出客廳。
「我等妳回來!」狂猖的誓語一路追著她出廳。
甚至尾隨她回到家裡,關進房內,鑽入她包覆自己的被窩。
我等妳回來!
不,她才不會回去!
她發誓,下半輩子都將迥躲這個如魔如怪的男人!
足足半個鐘頭之後,繞珍終於探出頭來,深吸一口輕爽鮮氣。
迷迷濛濛的眼,自然而然瞟向慣坐的窗口,玻璃窗敞開著,吹進懊熱的風。
隔著兩家的庭院,就是那個男人的房間了。
她的追尋要務,再度宜告失敗。
思及方纔的放浪形骸,繞珍羞愧地掩住面頰,不敢置信。天!她怎麼會如此輕狂?
一瓣碎花飄呀飄的,流浪進她的閨房,停頓在松枕上。
繞珍捻了起來,突然發覺今天午後的艷遇就像這瓣小花一般,如真若虛,難以自主。
自在飛花輕似夢……
第五章
葉氏夫婦將最後一袋行李扔進TOYOTA後車廂,開始檢查隨身的證件。
繞珍蹲坐在車庫門口嚼口香糖,傭懶地旁觀父母大人打包,右手懶洋洋地撩撥前額的劉海。
十二天後,葉家兩老的姻緣正式跨入第二十五個年頭。在這種追尋「不在乎天長地久」的後現代世界,一紙婚約得以將兩隻鴛鴦牽繫了四分之一個世紀之久,的確具有劃時代的瘋狂意味!面臨如此殊榮的日子,夫妻倆當然選在優雅浪漫的歐洲歡度。
其實她滿羨慕父母的。兩位冤家平時雖然偏愛鬥嘴鬧意見,私底下那股蜜裡調油的甜膩勁兒,還真教後生小輩們打從心裡竄出欽慕的雞皮疙瘩。
「啊妳的護照再檢查一遍,不要又東忘西掉的。」葉母提醒丈夫。
「妳已經講過幾百次了,我早就放進霹靂腰包裡。」
葉父不太耐煩。
「好啦!我們走吧,免得趕不上飛機。」葉母第N次叮囑女兒:「阿珍,記得!肚子餓了就到外頭找東西吃,否則去妳姨媽家搭伙也可以,不要老是怕麻煩,動不動就扛兩箱陳年泡麵回家,當心吃到最後變成木乃伊。」
「放心啦!我看起來像『食古不化』的人嗎?」飛壘口香糖吹出磁盤大的泡泡。
「妳媽已經聯絡過妳阿姨和表妹,就說我們兩個老的要出國玩三個星期,如果家裡臨時出了什麼狀況,就請她們多擔待一下。」葉父加入叮嚀的行列。
「噢。」她滾過一顆籃球,開始低手運球。
「妳沒課的時候多到店裡幫忙,不要一天到晚亂跑,省得那些伙記以為家裡沒大人,手腳偷偷摸摸起來。」葉母不愧為她的上梁,腦中依然記掛著家族營生。
「好了啦!你們只去二十多天而已,又不是一輩子,哪來這麼多嘮叨。」她耗盡承歡膝下的耐性。「你們自己開車去機場,那車子怎麼辦?機場的停車費率很貴耶!」
「誰說車子要放在那裡,當然是找人開回來。」葉父大驚小怪的。
「誰開?」繞珍登時興奮異常。「老爸,你終於覺悟,自願讓我登上駕駛者寶座?」
「妳想得美!」葉母白她一眼。
談話間,隔壁的鐵門嘎吱拉敞開來,她迴避了四天的死對頭踩著穩重的步伐而來。
「伯父、伯母,準備好了嗎?」袁克殊禮貌的白牙與墨綠色太陽眼鏡相互輝照。
繞珍一愣。那個兩面人!他又冒出來攪局!
袁殭屍最擅長在老爸、老媽面前扮演高貴君子的角色,哄得老人家團團轉、笑嘻嘻,害她每每吃了暗虧、回家向偉大的親生父母哭訴時,他們一聽見開場的「袁克殊」三字,以卡車承載的讚美詞馬上一噸一噸地傾倒下來,讓她當場被自家的支持部隊灑落一身冷清。
「就好了、就好了。」葉母一見著鄰家進退得體的後生晚輩,立刻眉兒彎開、眼兒瞇笑。「袁先生,還麻煩你開車送我們去機場,實在很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舉手之勞而已。」他對住繞珍陰沉的視線,蓄意向她頂了頂墨綠色鏡片致意。
「哼哼……」她乾笑兩聲,撇開臉蛋。
奇怪,莫非是金陽太烈了,否則怎麼覺得頰側燒烘烘的?
「啊我們出國的期間,阿珍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葉母一廂情願地托孤。
「當然。」他滿口應允下來。
「媽,台灣地區我只怕混得比黑桃……袁大叔熟咧!妳反倒央求人家『罩』我,沒搞錯吧!」
「啊你們倆年紀差不多,叫『哥哥』就行了啦!」葉夫人攀親帶故的企圖,路人皆知。
「反正妳照顧他、他照顧妳,不都一樣嗎?大家就像自己人。」
「拜託!」她壓低了嗓音咕噥。
這陰損虧德的袁克殊真要當她是自己人,就不會每每在人前陷她於不義,人後又偷嘗她的嫩豆腐。
「伯母,咱們出發吧!」他亮燦的白牙令人聯想到鯊魚。「小珍的生活起居你們大可放心,我會分分秒秒地盯著她的!」
乖乖,這廂他挾天子以令諸侯,不跩起來才怪。
繞珍懊喪地捂著眼臉,開始煩惱了!
※※※
十月的傍晚,寒陰的風息一旦旋揚在「雙葉壽店」的門裡門外,威力更陡然添加一籌。
透過壽店的玻璃窗,兩排製作古典的棺木赫然在望,材質從高級的橡木、樺木到平價的白櫻木,一應俱全。儘管店家內部的照明設備充足,然而,商品一旦涉及陰陽幽冥的人生大事,總不免讓人引發陰颼颼的涼意。
端坐在店頭末間的年輕人們,卻似乎恍然未覺靈異交替的困擾。
「原來令尊經營棺葬生意,難怪他女兒的脾氣陰陽怪氣、冷熱不定的。」陽德白淨文雅的俊顏露出恍然之色。
即使他甫從課後的籃球友誼賽中脫身,依然維持著棉T恤、白長褲的乾爽清潔,額角不見一滴汗。
偶爾繞珍會暗自揣想,究竟是陽德的汗腺不夠發達,或者他天生就習慣保持全身潔淨無菌?也幸好陽孔雀生逢其時,阿諾史瓦辛格式的肌肉壯漢開始褪潮流,輪到彬彬神采的清秀佳男出風頭,所以他才能以文弱書生的儀表贏得眾路佳麗的青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