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這會兒兩人倒是異口同聲,站在同一陣線上。
封致虛瞪了瞪眼睛,「你以為救人就像生孩子那麼容易?有種下次輪到你親自出馬試試看。」
「你又不是女人,怎麼曉得生孩子容易?」她向來偏好挑他雞蛋裡的死人骨頭。
眼見膠著緊張的戰火一觸即發,陳總管不愧具有長者耆碩的風範,挺身出面穩下情況。
「別吵了,今晚驚動了司徒仲,又暴露出咱們的行蹤,接下來要救出幫主只怕必須耗費更多時間和人力。」
「對喔!」她的氣焰登時熄滅幾分,垂頭喪氣地「不恥下問」,「瘋子虛,接下來該如何做?」
她挺聰明的嘛!平常沒事可以抓他來針鋒相對;遇見麻煩的時候,又懂得充分利用他的快捷性。
「還能怎麼辦?」封大俠口氣仍然又衝又重。「討救兵羅!」
他逕自回去矮樹叢裡摸出小鳥籠,從懷中掏出一紙事先寫好的短箋,放進信鴿腳上縛住的小圓筒,打開籠門讓它振翅飛向來時的方向。
今夜好歹損傷了幾十名圍攻的歹賊,也等於直接削弱敵人的勢力,並不算完全沒有收穫,只要幫手們早些日子趕到,大夥兒趁勢追擊,剿滅天機幫的叛亂分子想必不是難事。
「你打算向誰求救?」她看得好奇極了,眼巴巴地黏上他身側。
「一位能幹的高人。」辦完正事,他沉著臭兮兮的長臉,邁出步伐朝山下走去。
「他何時會趕到?來得及嗎?」綁匪忽視肉票不悅的情緒。
「或許吧。」
「他有多厲害?能吞長劍、走熱炭、跳火圈,拿刀砍掉自己的手再長出來?」
肉票不屑回答。
陳總管捻著鬍鬚,打量著兩人相偕走在前方的背影,笑而不語。
鍾頂盛搔了搔疑惑不解的腦袋。「陳總管,這封大俠和咱們大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瞧那兩人之間好像有些什麼,又似乎沒有,奇哉怪哉!
「以後你就知道了。」陳總管撇開神秘莫測的微笑,往山下寄宿的方向走去。
辛苦的一夜又過去了。
明夜的北斗星指示路徑的光芒應該會更加爍亮吧?
第八章
守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先安慰自己,一定是太久沒睡好的關係,眼力產生退化現象,才會將屋外那抹眼熟到了極點的背影誤認為她不應該認為的對象。
風騷老闆娘此刻應該待在洛陽城,沒理由出現在陝西嘛!她真是杞人憂天了。
「守靜,」封致虛笑吟吟地領著纖麗窈窕的俏人兒進入小茅廬。「你應該記得宋夫人吧?」
「別宋夫人、宋夫人的叫了,承蒙公子和南宮姑娘不嫌棄,小女子柳朝雲,不妨直接喚我名字便是。」嬌滴滴的眼波伴著俏柔的胴體停駐於守靜面前。
噩夢!一個活生生的噩夢!
這個噩夢在她大腦的反應區迅速掀起巨大的波瀾,她一個箭步衝到兩人中間,手肘使勁頂開柳朝雲,拉著封致虛返到距離狐狸精最遠的角落。
「你幹嘛?」他詫愕的眼光停在她的頭頂心──因為她的胴軀緊緊貼在他胸前,彷彿欲協助他抵禦邪惡的誘惑,從他居高臨下的角度僅能看見她頭頂的發漩。
「我……你……她……」屋內的其他四雙視線紛紛投向她,麥芽光澤的粉臉染漬上一層輕艷的嫣紅。「狐狸精,你未免太不害羞了,我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你懂不懂得什麼叫婦道人家的含蓄?」
這女人分明對瘋子虛充滿奢想、遐想和幻想,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喲,這回可是封公子飛鴿傳書喚我過來幫忙的,怪不得我呢!」柳朝雲偷笑。堂堂封致虛終究也逃不了被心上人管得死死的命運。
「什麼?」搞了半天,七天前瘋子虛以信鴿傳遞消息的對象竟然是風騷老闆娘,「你找她來幹什麼?」
封致虛被她質問得莫名其妙。「她就是我口中的高人哪!」
半個月前,聞人獨傲的使差將柳朝雲的背景調查交到他手中。據那份報告指出,在柳朝雲成婚之前,有一回黃河沿岸七大幫會的頭目聚集於衡山討論地盤的分派問題,不幸受了仇家的暗算,七個人同時中了奇毒,多虧路過的柳朝雲拔刀相助,替他們逮回那個暗中放毒的狠角色,及時搶到解藥,大夥兒的老命才從閻王老兒的黃泉路上走回頭。從此,七大幫主感恩之下,誓願他們手下的幫會成員隨時樂意聽由她的差遣。
柳朝雲能以弱質女流之身在龍蛇雜處的幫會中吃得開,可見手腕和來頭都不單純。
其次,她的亡夫又是南二省衙門的總捕頭宋定天。宋定天的名氣雖然及不上聞人獨傲響亮,然而在六扇門中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聞人獨傲秉持公門中人互相幫助的精神,特別囑咐弟弟多多關照宋氏遺孀。不過,以柳朝雲的武功和人脈來看,封致虛倒覺得他們這行人需要她支助的程度,反而更勝過她需要他們的。
好漢敵不過人多,因此欲剿滅天機幫的反賊,他需要調來大批人手,而在他認識的人物當中,除了名捕大哥之外,只有柳朝雲有能力召人來幫忙了。
「我才不信她有多高明呢!」守靜仍然嘴硬。當然羅,騷狐狸勾引男人的手段肯定是高超絕倫的。
封致虛沒工夫理會她的小鼻子、小眼睛。
「柳姑娘,我們已經將天機幫總部的地形和人員分佈大致描繪出來,麻煩請到桌邊來商議一下大計。」他做手勢邀柳朝雲入座。「這兩位是天機幫陳總管和鍾頂盛。」
「兩位俠士萬福。」柳朝雲盈盈施了一禮。「我的人馬已經領進這附近的小村落何時安置下來,就等著聆聽封公子的使喚。」
眼見四個人即將入座,而她卻被拋在最後頭,守靜的俏臉竄伏過青一陣、紅一陣,只差沒提把刀子砍了那對姦夫淫婦。
「你們慢慢談吧!那種運用智計的高峰會議,我這種笨腦袋是插不上話的,我自動消失。」
她嘟著心理不平衡的櫻唇,紅著水靈靈的眼眸,踩著氣憤沉重的步伐,撞開薄板門出外。
「喂──」封致虛來不及叫完,南宮大小姐已經反手甩上大門。
又使小性子了!實在拿她沒辦法。他搖搖頭苦笑,坐回座位上。
「你不去追她?難道不怕她鬧起脾氣,又溜到外地去躲起來。」柳朝雲和另外兩個男人全等著看他們上演的「爭風吃醋記」。
「不會的。」他太清楚守靜了。「她走不出兩里就會迷路,我傍晚時分出去解救她正好。」
※ ※ ※
又迷路了!
也罷,她才不需要那個姓瘋的傢伙幫忙,就不信她自己找不到路回去。
懷著氣憤難平的心態,守靜茫然摸索了一個時辰,最後仍不得不向事實妥協──
好吧!她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她總有今夜不回家的權利吧?
她踱向路旁的大石頭,一屁股坐下來,柔荑撐住瓜子型的下巴,冷意襲人的夜風將怨怒和不滿吹進她的心海裹。
該死的瘋子虛!好色、沒品,一見到風騷女人就流口水,他哪裡是為了救她老爹才找來老闆娘的,分明就是故意找藉口製造與對方親近的機會。
「最好把他給閹掉!」她常聽爹爹和師兄們拿這句話來咒罵其他人,至於「閹掉」對男子的影響,她只知道上茅房的時候不太方便,至於是否具有別的意義她就似懂非懂了。
「這麼狠心?」旁邊突然有人接話,她嚇得差點沒跳上樹頂去。「我連皇帝都不屑為之,你卻想建議我當太監,好毒的婦人心呀!」
是他!他何時來到她身畔的,她居然沒察覺。哼!光會耍嘴皮子有什麼用?
她的紅唇嘟翹成掛豬肉的吊鉤,撇過頭不睬他。
「你再不說話,我又要肚子痛了。」封致虛擠到她身旁逗弄道。
上回他裝病拐騙她的記憶霎時沖刷回腦子裡。
「你這個鼠輩!」她掄起拳頭叮叮咚咚地攻擊他。「有事沒事就喜歡逗著我玩,偏偏又想去招惹其他浪蕩女人,你根本不是君子!你有沒有聽過『君子不欺暗室』這句話?它的意思就是說:君子不會在很暗的房間裡欺負人。你雖然沒有在光線陰暗的房間裡欺負過我,可是傍晚的山路旁也代表著同樣的意義。我討厭你,我恨你!」
棉花團似的小粉拳落在他肩膀上、胸膛上、手臂上,他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甚至自動半轉過身體,讓她也在酸痛的後背肌肉多捶幾下。
「右邊下面一點。」他開口指示她。
「你去死好了,我才不──什麼意思?」守靜終於注意到他的回應與自己的漫罵之間缺乏合理的關聯。
「右下角那一帶的肌肉比較疼痛,可能是昨晚睡姿不好扭到了,你幫我多捶幾下。」
可──惡──!這傢伙欺人太甚,居然把她使出吃奶力氣的攻擊視為軟性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