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幹什麼?」登徒子!居然妄想偷摸她的胸脯。這種禁地是要留給未來的相公開發的。
「你沒事?」緊憋的氣息稍微鬆出一些缺口。
「被你摸到才有事。」她大小姐完全不曉得自己剛從鬼門關前觀光了一趟回來。
「大小姐!」陳總管萬萬料不到竟然是大煞星救了她的小命,在放心之餘,躍過來抱住她來上一陣大摟大搖,甚至搭配上老淚縱橫的特效。「小姐,你沒事吧?如果你受了傷,我怎麼向幫主交代呀!小姐……」
「什麼跟什麼嘛?好端端的受什麼傷,你們發癲啦?我還以為滿月之時只有狼群才會情緒瘋狂的,原來你們也感染到畜生的習性啦!」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眼珠子一溜,她迎上老管家的臉龐,「咦?陳總管,你喝醉酒啦?」
「我?沒有呀!」
「那你的臉為什麼漲成血紅色的?」簡直比女人塗上胭脂更離譜。
「嗄?」不提還好,她這麼一說,陳總管的知覺立時轉回自己身上。糟糕,眼前開始昏花,口乾舌燥,臥龍膽的毒性已經發作出來了。「我……我晚膳用得太多,渾身脹起來……唔,我先回房休息了。」
「這麼快就想走了?」封致虛暗暗冷哼,老狐狸,想溜?好不容易讓你中了劇毒,老命捏在我手上,哪那麼容易放你走!
「也好!陳總管,你先回去睡覺好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守靜乾淨俐落地壞了他的好事。他們年輕人體力好,應該多多體諒老人家的嘛。
他奶奶個熊!封致虛差點當場跳起來抓狂。這丫頭分明是天生下來當他生命中的絆腳石的。
「小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回房休息吧。」陳總管擠出一絲笑容。大小姐破壞了封致虛的好事,他萬萬不會放他甘休,他得想個法子把他們兩個隔開才行。
偏偏有人的神經天生少長了一根,完全沒體察到場面之下爾虞我詐的暗潮。
「我……睡覺呀?」她遲疑地瞥了肉票一眼。「瘋子虛,你困了嗎?」
「封、致、虛!」他從牙縫間擠出聲音來。「我還想多坐一會兒。」
他不敢看向身旁的野丫頭,生怕自己會一時控制不住,反手掐住她的小脖子。
「哦?那我也陪你多坐一會兒。陳總管,你先回去睡吧!」她笑咪咪地遣走手下。
為了生命安全起見,陳總管沒時間和她爭辯,匆匆跳下樹,回房先服了解藥再說。
倒楣!他無奈地枯坐在枝幹上,哀歎自己悲憐的命運。
老天爺,同情同情我吧!只剩下幾個月了……
「噯,對了,我要讓你看看這隻小東西。」她終於憶起自己前來找他的目的。
守靜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一隻手心大小的毛球,圓呼呼的,還會動來動去。
「這是什麼東西?」既然好奇心被挑起來,怨懟自然而然地稍減幾分,他試探性地伸出手指戳戳她手心上的小動物。
「剛出生的老鼠。」她喜孜孜地宣佈。
「哇!」他驀地彈離開她一段距離。嚇死人哪?捧著一隻小老鼠四處跑,她怕不怕髒?「誰知道那種老鼠身上有多少只跳蚤,你還不趕快去洗手?」
居然還騙他一起摸,惡!──他趕緊把食指貼在胸前拚命擦拭。
「怎麼會?我覺得它很可愛呀!」她無辜的眼波眨巴眨巴。「我在家裡養了兩隻黃色的小土鼠,它們好乖、好聽話的。」
這麼容易滿足?奇怪,她的表現實在不像一個江湖大盜的女兒。照理說,她應該享盡了父親強取豪奪而來的奇珍異品,生活的奢侈程度勝過公主,可是她平常的言行卻彷如一個剛進城的小鄉巴佬,事事都覺得新鮮。究竟南宮勞是如何教養女兒的?
罷了!不干他的事,他不希望在這件事上牽扯進太多兒女私情,畢竟日後他們翻臉成為仇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已經想透了,南宮守靜愛上他是她自家的事,他可不能陪著她一起胡來。
夜露染上銀白的月牙衣,漸漸凝聚在青綠的樹葉上,滾著滾著,嘀咚躍下她的衣襟裡,寒風輕巧地吹過來助興,她滴溜溜地打個寒顫。
「冷嗎?」他輕聲問。照顧她的需要儼然已成為他的第二天性。
「嗯。」她自動自發地抬起他的手臂,窩進他的胸懷取暖。
同行的這幾個月來,她早就發現他的身體比大火爐還管用。八成內力深厚的人天生懂得運氣調節自己的體溫吧!既然如此,稍微出借一點溫度並不為過,反正又不用花錢。
「把你的老鼠藏好一點,別讓它溜到我身上。」他不忘低頭恐嚇,其實語意中已經透露出憐愛的意味。
「瘋子虛?」她的額頭抵住他的面頰。
「封致虛。」只有上次裝病的時候,她才叫對過他的真名。
「我很想念爹爹。」她輕喃,語氣間難掩落寞和思鄉的情懷。
是了,無論多麼罪大惡極的匪徒,在兒女眼中想必亦是無可取代的。或許人人皆有孺慕和疼愛子女的一面吧?孟夫子極力彰顯的人性本善,莫非便是看通了這項人性的柔處?
而她思念的父親卻是他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他不禁意識到幾分……傍徨。
「我們就快見到他了。」他輕聲安慰。
「可是,我離家之前曾和爹爹大吵過一架,或許他決定永遠不原諒我了呢!」她悵然的喃語,俯首和他的大手交握,把玩著他的指尖。
「不會的。」他淺淺吻上她滑潤如絲的秀髮。「如果令尊又想罵你,我一定會幫你說話,告訴他你是一個多好的女兒,又聰明又懂事。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
「真的?」她抬頭,欣悅的眼眸迸發出光彩。「你會幫我解決我和爹爹的問題嗎?」
「嗯。」
她的眼睛像星星。
他不喜歡她如此單純地信任他,一旦她發覺他有意殺害她全幫,屆時情況該是何等複雜?
「瘋子虛?」
「嗯?」
「我發現其實你是一個好人耶!」她滿足地歎了口氣,更深地偎進他懷裡。
他啞口無言。
這句「好人」害他失眠了一整夜。
※ ※ ※
又來一個?
他們一行三人方才踏進陝西境內,封致虛馬上察覺到身後多了一個躡手躡腳的鼠輩。
哼!區區幾個幫徒毛賊,難道他還怕了不成?儘管放馬過來!
「有人跟蹤咱們,好像閃進那茅屋了。」陳總管先聲張出來。
「我去抓。」南宮大姑娘自告奮勇,也不秤秤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乒乒乓乓衝了出去。
「喂!回來。」封致虛駭得連魂都飛了。
如果後面的傢伙不是天機幫的從眾,而是其他攔路搶劫的大盜怎麼辦?
他沒命地拔腿追上去。
「嘿!看招。」守靜跳進路旁的小茅屋裡。
「別『看』了。」他隨之竄進來,單手制住她的花拳繡腿。「你可不可以偶爾收斂一點,別老是這麼莽撞?」
她瞪圓了不服氣的眼眸。「老兄,你沒搞錯吧?我是在替咱們捉賊耶!」哼!好心沒好報。
「算了吧!你沒被小賊捉去我就偷笑了。」
喲,把她看得如此之扁!
「大俠,請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好不好?我是老大,你是老么耶!你居然比我還氣焰囂張?」她正經八百教訓著,一根筍指戳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做老大也該有做老大的樣子,一個綁匪成天到晚要肉票去拯救她,像話嗎?」封致虛反駁。顯然他比較站得住腳。
守靜惱羞成怒。「那又如何?誰要你雞婆,我有求過你來救我嗎?你給我說清楚,我哪一次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地祈求封大俠來解除我的危難?」
對,她的確沒有哭爹喊娘,她只不過亮出招牌的大嗓門嘶吼:「瘋──子──虛!」而已,然後他就會像火燒屁股般地自動送上門供她差遣。
「我雞婆?好,現在你有本事說大話,以後遇上問題時,切切記得別來找我想辦法。」
兩個人就這樣槓上了。
隨後跟上而站在門口的陳總管和茅屋裡的「歹徒」都愣住了。這兩人好像是進來捉人的,怎麼人沒抓到,反而自己先吵起來?
「呃,兩位……」陳總管清清喉嚨,自覺有義務維持場面的平衡性,以免流失主題。「兩位還記得咱們停下來的目的是什麼吧?」
「你吵什麼!我說過你可以插嘴嗎?」封致虛回頭怪叫。
陳總管暗叫不妙,看來封大俠也感染到南宮父女慣於遷怒旁人的天性。所謂「近墨者黑」八成就是這層道理。
「大小姐。」跟蹤者眼看自己若再保持靜默,他們三個人可能會一輩子纏夾不清,只好出聲了。
「鐘師兄!」守靜訝異地喊著,終於分出一絲注意力給應該是主角的追蹤者。「爹爹也吩咐你出來接我回去嗎?」
這廂面子做足了,屆時她風風光光地回到總部,再「獻」上隨行的瘋子虛,保證能在眾人面前大大露了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