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他甚至毋需以大腦作答。
她就知道!仲修大爺專談佔便宜的生意。
「反正我和你半點兒親故也沾不上,欲走欲留任憑本姑娘的意思。只要有人敢讓我擔受一點點委屈,就別想要我繼續留下來。」趁早讓他明白,姑娘她也可以很大牌的。
「說走就走,這麼大方?」他打趣的話調分明沒將她的威嚇放在心上。「別忘了你仍欠我三筆債務未償清。」
老掉牙的台詞了,素問不當它是一回事。
「離宮之前我曾給過你機會打敗我,你總共中了本姑娘三次毒,我也救了你三次命,咱們算扯平啦!」更甭提比武招親的藍蠍蠱,嚴格算來,皇帝陛下反而倒欠她一筆呢!
「你真想丟下我不管?」仲修換上苦哈哈的哀兵姿態。「你也曉得皇宮內的生活有多麼無趣,難道你忍心讓我在國政奏折裡頭凋零?」
「那麼你乾脆……」素問猛然住嘴。
天!她差點要求仲修舍下帝座,隨她五湖四海共翱遊。她發癲了嗎?
以自己如此卑微的身份,憑什麼出口請求他放棄權傾天下的寶位!
「你想說些什麼?」仲修的眼中透射著奇異的精光,似乎知曉她險些脫口而出的詞話。
「沒,沒有……」她訥訥地蜷回他胸膛。
別奢望了……
「本來是有可能的。」他接續著沒頭沒腦的回答。
「嗄?」
「現在卻行不通了。」
「為什麼?」
「唯一合適的人選居心叵測。」
「噢。」她又垂下螓首。
不忍見她黯然,仲修暖實的手掌捧住她的臉,肯定地、不容她退卻地吻上她的唇。
他靈巧的舌攫擄她芳唇內的天地,酣爽甜蜜的暢快沖刷過兩副密貼的軀殼。
他的擁抱緊得彷彿急欲將她揉進自己體內……素問抑止不住地低吟。
她尚未真正明白流轉於兩人之間的熱流究竟是什麼,又代表著何等意義,她只知道,這份深刻的感受,安全溫暖得令她捨不得放鬆。
他幾乎為她激烈的響應而顫抖,渴吻滑下柔唇,吮住她的香頸。礙事的衣衫悄悄從他的行進路線中離開,一分分、一寸寸,露出她光潔的雪膚。
肌理細膩骨肉勻。
他不願放開已佔領的粉嫩,索性一個翻身壓覆在她之上,激切地摸索她每一寸玲瓏、每一處凹凸……她劇烈的喘息幾欲斷絕。
叩叩叩!
「曾姑娘,奴婢給您端了參茶過來。」婢女嬌弱的喚聲,霎時將他們引帶回塵世。
她手足無措,迅速從他身下鑽出來,無奈躺椅就那麼三尺五寸的寬度,太過莽撞的結果徒然讓自己跌疼了臀部。
「哎喲──」素問坐倒在紅花地氈上痛叫。
「緊張什麼?怕我吃人嗎?」他又好氣又好笑又憐疼。
「小姐,您沒事吧?」婢女可兒隱約聽到她的呼喊,慌慌張張地推開門,自行衝進來。
「您跌傷了沒有?要不要奴婢招來御醫……啊!」
她飛快地轉過身去。
衣冠不整的皇上,衣冠不整的曾姑娘,一人笑趴在躺椅上,一人跌坐在地氈上,呆子也明白適才發生了什麼「意外」。
「奴……奴婢該死!奴婢不知道皇上也在房裡。」可兒顫巍巍地跪倒。僕從打擾到聖上的「雅興」,不知會受到什麼嚴懲?
「不知者不罪,平身。」他好整以暇地攙起素問,罔視她紅熱發燙的臉頰,逕自為兩人拉整好衣物。身為君王,他已經習慣生活中隨時冒出一個或一群隨侍的僕從。
「啟稟皇上,太后一早起身便問起您的行蹤,小昆子適才好像前去靜心房向您通報了。」可兒趕緊回復一則尋人消息,轉移聖上並不存在的怒氣。
「知道了。」他再親素問一記臉頰。「母后醒了,我過去向她請安,你先歇息一會兒,等候聞人獨傲和封小子的消息,破曉時分我已經放出飛鴿,急召他們前來黑龍寺會合。」
「噢……嗯……啊……你去……別理我……」她脹紅了小臉,壓根兒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仲修竊笑。
「好好伺候曾姑娘,務必盯著她喝完參茶。」他切切叮囑著,這才離開香剎閣。
可兒癡望著天子的背影消逝在門廊外,忍不住欣羨地歎息。
「曾姑娘,您真是好福氣。」言下之意,彷彿她榮獲某種至高無上的恩寵。
「為什麼?」她都快被毒去半條命了,哪來的好福氣?
「您能得到皇上的寵幸,當然是天大的福氣囉!」可兒放妥玉質瑩潤的茶壺,替她斟了一盅參茶。「您或許不曉得,宮內服侍當差的奴婢們,誰人不在日日夜夜等待皇上的臨寵?哪怕只有一朝一宵,也可能讓她光耀門楣,丑麻雀飛上枝頭哪!」
慢著!素問瞪大眼睛。
「你是說,全後宮的女子都在垂涎他?」原來她身旁環著千百雙眈眈虎眼。
「姑娘別誤會,可兒決計沒有那等野心。」她趕緊澄清自己的嫌疑。「可兒只要能服侍太后和姑娘就心滿意足了,決計不敢和姑娘競爭。」
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們有毛病呀?」若有機會,她真該為禁宮內的婦道人家做一番徹頭徹尾的檢查。
「當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有什麼不好,幹啥傻呼呼地以陪那傢伙睡覺為樂?
他告訴過我,姑娘家陪男人入睡,一不小心就會生小娃娃的,你們到底了不瞭解其中的危險性?」
「就是懷了龍種才好呀!」可兒忍不住輕叫,然後發覺自已失言,趕緊又摀住紅唇。
「哎呀,曾姑娘,奴婢胡言亂語,您千萬別放在心上。來來來,趕快喝了參茶吧!」她被可兒半推半壓地按進紅木椅,越想越不對勁。
對哦!她怎會忘了這傢伙身為君王所隱含的意義。
既然是皇帝,免不了窩藏著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即使仲修的情況還未「淫蕩」到太離譜的地步,好歹娶上五、六個妻妾也是跑不掉的。
她恍惚記得,師姊行刺的那夜,乾清宮曾出現一位琳貴妃,至於其它藏在幕後、她見也沒見過的嬪妃,只怕還有一大把,更何況那些外族進貢的美女。
就算將所有礙眼的佳麗全關在同一座宮殿,任她們爭寵、殘殺個死光光,後頭也還有上千名婢女、女官等著遞補呢!
太可怕了!她怎麼能忍受與兩萬五千八百四十三名美女分享同一個丈夫?
絕不!
她要逃走!逃走了,與其日後心碎,不如趁著自己還沒和他睡出小娃娃之前,躲避到天涯海角去。
「好!」素問決定替自己壯烈的意念乾杯。「可兒,陪我幹了這盅參茶。」
她順手替婢女斟好一盅黃澄澄的參茶。
「這是太后賜給曾姑娘的,奴婢不敢喝。」可兒連連搖手。
「沒關係,你喝!」她堅持。「喝完我就把這壺參茶的秘密告訴你。」
可兒精神一振,原來參茶還有秘密!為了增加自己對宮廷秘辛的瞭解,偶爾偷喝一次太后的御賜應該無所謂。
「乾杯。」兩人豪邁地執起茶盅。
方纔湊近嘴旁,一股淡細的澀味兒忽然飄進素問鼻端。
她心中一凜,不暇細想,反手拍掉可兒端執的茶盅。
「別喝。」參茶倏地潑灑了滿地。
可兒駭傻了,還以為自己得罪了新主子。
「姑娘請息怒。」她倉皇地拜倒在案下。
素問第二度嗅了嗅參茶。果然!除去千年老參的甘苦滋味之外,尚摻雜了微乎其微的腥澀氣息,若非她聞慣了各式各樣的藥材,真會被人參的香味蒙唬過去。
「我問你,這壺參茶打哪兒弄來的?」
「是……是太后親促藥師熬煮的,奴婢直接從太后的寢房端過來。」可兒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小心,她的腦袋就和脖子道再見。
「太后?」素問臉色鐵青。
那老婦人好狠的心腸!竟想使毒坑害她。
仲修他娘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居然敢在她面前搬用毒物,簡直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好,太后喜歡參茶,本姑娘就讓她喝個過癮。」
她發起狠勁,搶過半滿的白玉壺,飛快竄出香剎閣的大門。
沒有任何人可以向黑炎教教徒施毒,然後全身而退,即使是仲修的親娘也一樣。
既然太后有膽子謀害她,便得有同等的膽識面對詭計被人揭穿的後果。
她不會輕易鳴金休兵的。
仲修如果妄想出面說解,她連他一起灌,也好教萬惡的董太后明白,並非人人將她的兒子視為寶貝。她要宰了他們母子!
怒氣衝天的步伐歇止在菩提寶院前方。
相隔十尺之遙,以及一扇半敞的雕門,素問愣視著他們母子。暖陽照射進廳室,正堂上,太后倚坐著七鳳椅,珍珠美玉妝點出滿身華貴。
仲修端坐在母親下首,眉飛色舞地,母子倆不知在閒談些什麼。昨日的針鋒相對,似乎在短短一夜的時間內,消逝得無影無蹤。
董蘭心美艷絕倫的笑臉上,不見一絲絲貴氣,有的只是濃烈得化不開的母愛,專注地聽聞兒子訴說他一早的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