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頭萬緒,俱都是亂紛紛的。
她跑來高雄之後,確實刻意地推延與他聯絡的時間,至於易茗那邊,她就覺得有點抱歉了。
「周寧夏每隔三個鐘頭打一通電話過來騷擾我,逼問你的下落,我連個屁也說不出來!」顯然易茗是真的被他們兩個惹毛了,才會連粗話也搬上檯面。
「他……有沒有說為何找我?」欣琳遲疑地問。
「我問過了,他也講得含含糊糊的,只說你可能誤會了什麼、或者可能看見了什麼鬼東西!哎呀!反正我也聽不懂。」易茗粗魯地道。
「誤會?」欣琳一愣。
周寧夏為何會這麼認為?莫非那一夜他瞧見了她?
「我求求你回通電話給他!別讓他再施展那套逼問證人的手法。」易茗被卡在他們倆中間,簡直快瘋了。
「知道了。」她囁嚅道。
「喂喂喂,先別掛斷,你何時要回台北?」易茗生怕她又失蹤。
「可能再過一陣子吧!」她也不確定。「反正我又不急著回去上班。」
「那好,把你的聯絡電話告訴我。」易茗拿出紙筆。「你住在哪裡?」
「我姑姑家。」欣琳回答。「三天前,他們舉家參加美西七日游,我正好幫忙看家。等他們從美國回來,我再飛回台北。」
「好吧!」收線前,易茗不忘叮嚀。「記得,打通電話給周大律師,你們倆的事情應該自己解決,你一味逃避也不是辦法。」
欣琳怔怔瞧著話筒,當場猶豫起來。
晚上七點,不曉得他回家沒有。
電話假若接通了,她實在不曉得應該和他說什麼。她的思緒尚未整理完畢。
然而,易茗說得有理,她應該自己應付生活中的難題,而非害好友夾在中間難做人。
撥通電話試試看好了,她只響五聲,五聲過後若沒人接聽,就算他們倆無緣。
結果,電話在第一響未停就被接了起來。
「喂?」周寧夏的聲音很匆促。
「……」她忽然找不到自己的聲帶。
「欣琳,是你嗎?」他立刻猜到。
「是。」她嚅嚅低應。
「你現在在哪裡?」他迅速追問。
「高雄。」她低低解釋道。「我姑媽出國去了,我替她看家。」
「把你的地址告訴我。」他專斷地要求。
欣琳雖然很納悶他要地址做什麼,仍然乖乖照給了。
「你不用寫信給我,我把電話告訴你就是了-----喂?喂?」周寧夏居然掛她電話。
太過分了吧?即使他很氣她不告而別,摔人電話依然是很無禮的行為。
算了,她才不稀罕.小姐最近心情欠佳,缺乏體諒心.接下來甭想她會再打電話給這傢伙。
※ ※ ※
深夜十二點半,她姑媽家的門鈴叮咚響了起來。
欣琳從睡夢中惺忪醒來,短暫的瞬間依然弄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干擾了自己的安眠。
叮咚叮咚-----------有人來訪。
「這麼晚了……」八成是晚歸的醉漢按錯了門鈴。
她磨磨蹭蹭地下床,披上睡袍,含著一個大呵欠出去應門。 「先生,你找錯間……」她不客氣的眼光迎上鐵門外的人影,登時啞口無言。
「開門!」周寧夏繃著一張臉,簡短地命令。
「你怎麼來了?」她失聲叫出來。
周寧夏等不及鐵門洞開,迅速從拉敞的縫隙移進來。
他一定是趕末班飛機,才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出現在她的門檻。
欣琳升起無法解釋的慌張,彷彿做錯事的小女孩當場被逮個正著似的。
「我,我……」她語無倫次,「我再過幾天就要回台北……你明天不用上班嗎……要不要宵夜……」周寧夏反手扣上門戶,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欣琳霎時失去言語的能力。
怎麼辦?他好像很生氣。
「你!」周寧夏緊緊摟住她肩膀。「你若再幹一次莫名其妙失蹤的好事,我保證-------」
「怎樣?」她努力裝出很勇敢的樣子。
「這樣!」他低吼一聲,猛然將她拖進懷裡,狠狠地吻住。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兩人都不感到意外。這只是在她套房內發生的場景的延續。
他在客廳的長沙發放下她,讓她的背陷入椅墊裡,而他的前胸則緊緊貼覆下去,直到兩人之間緊密得無法分割。
寬鬆的睡衣並不構成太大的阻礙,幾乎在一分鐘內就被他卸除。欣琳發覺自己的手已環上他的頸項,正從他鬆開的衣襟口撫碰他結實的肌肉。
外在的屏障迅速脫離兩人的身體。
白熱化的情緒同時攫住他們,將兩人拉扯進一個迷離而眩麗的世界---------
雲雨過後-------她首先感到輕柔的撫碰在臉頰上徘徊,微微睜眼,立刻迎上他深邃的眼。
周寧夏的肘支著沙發扶手,身子靠在椅背上,盡量維持他們不致翻落到地上。
一抹溫柔而釋然的淡笑,掛在他嘴角。
「對不起,我突然跑開……」她輕道。
「易茗告訴我,你離職了。」他的語音同樣輕柔,兩人都不願意破壞此刻寧馨的氣氛。
「你也常勸我離開雜誌社,這樣也好。」欣琳拉過他的大手,把玩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低頭啄吻她的額角。
欣琳低聲將整樁事件解說一遍。
「老一輩的人難免待人處事的方式比較陳窠,沒什麼好記恨的。」他勸慰道。
「誰去記恨哪!我才不想再為梅家人花那份心。」她瞪了瞪眼。
「好啦,公事方面你看得很開,私事問題呢?」他故意問。
「什麼私事?」欣琳索性跟著裝傻。
「還玩?」周寧夏又好氣又好笑。「老實說,那一晚你來找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你覺得我應該見到什麼?」她不客氣地反問。
周寧夏歎了口氣。「那位女士已經是過去式了。」
「是呀!再過幾個月,你可能也這麼對其他艷姝形容我。」她忽然舉起他的手,重重咬了一口。
「噢!周寧夏叫痛。「女人,你好狠的心.枉費我排除萬難,硬是拐騙到高雄的機位,飛過來找你。」
「她三更半夜跑去找你做什麼?」現在她自認有資格質問了。
「無論她想做什麼,對你我來說都不重要。」他耐心回答。「在遇見你之前,我們已經不來往了,請你把『始亂終棄』的大帽子從我頭上除掉,那位小姐最近被新任男朋友騙走不少錢,所以才把念頭打回我的頭上,希望能重修舊好,而在下對於當冤大頭一事不感興趣。」
「真的?」她怪腔怪調地質疑。
周寧夏登時哭笑不得。
「如果你打算叫我發『若有騙人者,全家死光光』的誓言,我會告訴你:『人生自古誰無死』。」他低吼,惡狠狠地吻她一下。
難得遲鈍大王欣琳這回開竅了。
她明白,像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以上的那番言論已經最接近保證。
很多事情,應該懂得適可而止,再說,她現在也尚未準備好接受他更進一步的承諾。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她寬宏大量地擺擺手。
「你這傢伙!我還沒追究你臨時蹤的事呢!你反倒向我興師問罪了。」他笑罵,突然進行第二波侵襲。
她笑鬧著,閃躲著,快快樂樂地承受他的體重----
※ ※ ※
第七章
欣琳已維持了個把月的失業狀態,但她一點也不著急。
她想開了,辛苦工作了兩年,如今也該好好休息一番,何必太急著投入另一波戰場。
混吃等死的日子比她想像中更加愜意。
轉眼間,中秋節降臨人間,雖然月娘每個月固定會圓臉一次,然而,一旦安上「中秋」的響亮名稱,這個晚上的月亮彷彿珍貴起來,有別於每夜出現的那一顆。
「律師大人,明天是中秋節耶!」她笑嘻嘻地搶過一顆水餃,咕嚕地吞進肚子裡。
周寧夏不甘心地瞥她一眼,乾脆把整盤水餃舉得高高的,省得她偷食。
「氣象報告指出明晚應該會下雨,你不會想傻呼呼地出去淋雨吧?」他老了,沒這等興致。
「非也非也。」欣琳搖頭晃腦的。「我打算在新光三越訂位,我們可以坐在高高的室內賞月。」
「聽說有人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不曉得她準備拿什麼東西抵帳。」他咋了咋舌頭。
「拿她姦夫的信用卡。」她嘿嘿笑得很不懷好意。
說來說去,她就是想坑他錢包。周寧夏搖頭歎氣。
「咱們靜靜坐在家裡,享受兩人時光,何必出門和旁人擠著卡位?」
「不行!」欣琳斷然否決。「這就是你慶祝女友工作有著落的表現嗎?」
「你找到工作了?」他挑高眉毛。「告訴我,是哪家公司這麼倒楣?」
「喂!」她大發嬌嗔。「和其他公司無關啦!其實是易茗和我商量妥當,我們倆打算籌劃一間個人工作室。」
「工作室的業務內容以哪方面為主?」他開始思考她們計劃的可行性。
「比如說,接一些文字方面的case啦、文字整理啦、翻譯啦、簡易的編輯企劃啦。」她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