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知道。」絹兒為難地道:「可是谷姑娘她……」
湘語已奮力掙脫婢女,直撲向石洞,瘦弱的雙拳捶打著石壁,哀切地喊著:「馭風!馭風!讓我見馭風。」
「小姐……」
「谷姑娘……」
一大群人衝上來想將她拉下去,秦岳焦急地道:「谷姑娘,皇上還在為殿下療傷,他交代過不准任何人打擾。」
「馭風……」湘語淚如雨下,她的心已碎成一片片,不!她一定要見馭風!她要陪在他身邊!
「谷姑娘……」
石洞的門突然緩緩移動了,御林軍全屈膝行禮:「參見陛下。」
陛下?他就是皇上?湘語怔怔地看著由石洞中走出來,滿頭白髮、慈眉善目卻眸光精爍的老人。
「你來了?」渾身透著超然佛性的皇上望著湘語微笑:「進來看他吧。」
※※※
石洞裡竟別有洞天,相當的寬敞,皇上帶著湘語走入一密室中。
「馭風!」湘語狂撲上去,「馭風……」他全身被一奇怪的白絲重重裡住,從頭到腳,連臉部也密密麻麻地裡起來,但他卻躺在一座大冰床上,石室內的溫度極低,令人渾身發抖。
「馭風!」湘語緊抱住他,「為什麼把他放在冰床上?這太冷了,他不是也掉入冰瀑內嗎,為什麼不為他保暖?」
「別急,」皇上輕拉開湘語:「這是天山雪貂絲,乃世間最保暖之物。你剛被救上來時,我就是以這來救你的性命。雪貂絲是一奇物,必須在最寒冷的狀態下才能發揮效用。所以,必須讓馭風睡冰床,雪貂絲的熱力才能藉冰床滲入他體內。這幾天,我日夜不分地為馭風祛寒毒,期望……毒氣能盡快散去,不傷到他的筋肺。」
「他的情形怎麼樣?」湘語嘴唇已發白,顫抖地問。
「很不樂觀……」皇上逸出沈重的歎息:「掉入千年寒冰瀑本就是一大傷,偏偏他事前已中菰毒,有如雪上加霜般。我耗盡心力為他運功療傷,但……只怕寒氣早已侵入他五臟六腑,現在只能盡人事。」
「是我害了他……」湘語哀痛地悲泣:「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都是我……」
「孩子,」皇上扶住悲痛逾恆的湘語:「別哭,馭風會沒事的,我相信他一定能渡過這難關。身為我高家的子孫,更何況他身繫國家社稷之責,我不准他就這樣倒下,他必須好起來。」
「這裡很冷,」皇上望著裡著厚裘仍連連發抖的湘語,「跟我來。」
「不!我不走。我要在這陪他,照顧他。」湘語堅決道:「你再繼續待在這裡,不出半個時辰,你就會凍斃。跟我走!」皇上硬將湘語拉出去。
※※※
在另一石室內,皇上檢視湘語的脈搏。
「幸好,寒氣幾已散盡,多虧馭風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你由冰瀑就上來。」
「孩子,告訴我,」皇上緊盯著她道:「你叫什麼名字?」
「湘語,谷湘語。」
「谷湘語……你的親娘是?」
「我娘?」湘語搖頭道,「我不知我爹娘是誰,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孤兒,是師父將我撫養長大。」
孤兒?皇上一怔。
難道司徒祺那惡徒已經……?
「你……應是在北周皇宮內長大,不是嗎?」
「北周?」湘語一臉茫然,「不,我說過了呀,我是孤兒。」
「不,你不是孤兒,你一定是雲姬的女兒。除了母女,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臉,太像了,太像了……」皇上直盯著湘語,喃喃地道:「雲姬?皇上,你是說……您知道我的身世?」湘語驚訝地問。
「你……你一定是……」
這時,由石室內傳入一陣狂咳聲。
「馭風!」湘語無心再問下去,旋風般衝入密室,「馭風!」
※※※
七日後,太子的寢宮——玄暉殿。
在皇上的醫治及天山雪貂絲的奇效下,馭風終於度過最危險的時刻,病情日趨穩定,並且已由石室移到寢宮內來休養。
「小姐,」宮女端著剛熬好的藥進來道:「請小姐休息一下吧,這幾天,你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殿下,小姐也是病體初癒,這樣勞累下去怎麼得了?」
「我不累。」湘語轉頭一看,「殿下的藥熬好了?快給我,我服侍他喝。」
「小姐,這差事交給奴婢就行了,請你先歇一會兒吧。」
「不,我沒關係。」已瘦了一大圈的湘語接過藥碗,堅決地道:
「你們全下去。」
「是。」
馭風的臉上和身上仍纏滿雪貂絲,湘語細心地,一口口將藥汁餵入馭風口中,藥汁微微滲出來,湘語小心翼翼地輕拭馭風的唇邊。
緊握著馭風依舊毫無溫度的手,湘語的淚,止不住地滂沱而下……馭風!快點好起來!睜開眼睛看我……我求你!你一定要好起來。
湘語將他的手包在掌心中,緊貼著自己的臉,漾滿淚水的瞳眸凝視著他,淒楚地,一字一句溫柔地道:
「馭風,記得我們最後一次爭吵的原因嗎?你以為我要你拿下面具是因我怕你的真面目奇醜無比,所以你憤而離去。但不是的……為什麼你不明白?我只是害怕呀……我害怕失去你,我不敢愛上你,因我沒有安全感……我是孤兒,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我不敢相信永恆,我害怕再嘗到失去的痛苦,所以我不敢愛你。我欺騙自己,強迫自己漠視你的感情,你對我的好,我一直在逃避……」
湘語將臉埋在他胸膛上,哽咽地道:「只有在現在,我才敢對你說出我心底真正的話,馭風,我愛你……我愛你呀……不管你是誰,不管你面具下的容貌有多醜陋,都無法改變我愛你的決心,今生今世,永不改變,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走。」
她吻著他蒼白且冰冷的唇,決堤而出的淚水揉碎再兩人之間,一顆心狠狠地揪痛。
「馭風!我要你快點好起來!我要你保護我。陪我一輩子,我要讓你明白,我有多愛你!多在乎你!我是你的湘語,永遠是最愛你的湘語。」
湘語靠在馭風身上,滾滾熱淚奔騰而出,她不能失去他,不要,絕不要……這些日子,她才知道他對她有多重要,她,愛他,早就瘋狂地、毫無保留地愛上他,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認這份感情……
她好恨以前的自己,為什麼那麼自私?只知一味地接受馭風的愛,馭風溫暖的關懷膩寵,而是之理所當然。從不以相同的感情去回應他,甚至一再傷他,當著他的面衝過竹橋,欲離開他。
我……好傻!好笨!好自私。我一直不敢面對現實,不敢面對內心深處真正的聲音,我欺騙自己,也欺騙馭風,更害慘了馭風。
馭風!求求你醒過來!求你快醒過來……湘語在心底一遍遍狂呼……給我一個機會愛你,我要告訴你,我有多在乎你……以生命來愛你!
不要丟下我,別讓我失去你!我會瘋狂,我會心碎!我願付出一切代價以換回你,馭風!
※※※
三天後。
湘語坐在床沿,苦澀地、眉頭緊鎖地望著依舊昏迷的馭風。
這麼多天了,馭風還是一點起色也沒有,皇上天天過來看他,他也很擔憂,經過這麼久的治療,馭風應該醒過來了呀,至少體內的寒毒已控制住了。難道……真的發生他們最害怕的事……寒毒早侵入馭風的腦中,這輩子,他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不!不會的!絕不會的!湘語緊咬下唇……他和她還有一生一世的路要走,她還有好多話還沒告訴他,她絕不允許他一直昏迷下去。
湘語執起他的手,緊貼在自己心口,一顆顆的淚水由早哭腫的眸中緩緩迸出,她堅決而無比溫柔道:
「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肯睜開眼看我的那一天。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都會一直等下去,我絕不允許你以任何方式離開我,因為我——谷湘語,是為了愛你才來到這人世!只為了你。」
她溫柔地、虔誠地在馭風唇上落下一吻,她已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未來的日子,就算馭風永遠不醒來,她仍會一直守著他,堅強的走下去,因為他給她的是最完整而刻骨銘心的愛,她已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可以守著馭風,守著他給過她的那份最甜美熾熱的真情。
輕輕地拭去馭風臉上的汗,湘語拿著藥碗站起來,快到馭風吃藥的時間了,她要去看看婢女們將藥熬好了沒。
才走了兩步路,突然,她的裙腳被人扯住……這……
不!不可能……湘語心頭狂震,緩緩地,不敢置信地回首。
「湘語……湘語……」微弱的呼喚聲由馭風仍泛白的嘴唇中逸出,消瘦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腳:
「別走,湘語……」
「馭風!」湘語狂喜地衝到他身邊,「你醒了?馭風?你終於醒了。」
「別離開我……別走……」馭風的身體仍無法動彈,但緊抓湘語的手,卻怎麼也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