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浩文!都是你啦!你還不承認——」宛倩愈講愈生氣,伸手一揮,茶几上的青瓷杯組全散落至地,應聲而破!
「歐浩文!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宛倩又砸過來一個枕頭。
「住手!要生氣誰不會?」歐浩文大喝一聲,大手用力垂向桌子,「這裡不是台北!不許你再亂髮小姐脾氣!」
簡短的一句竟使正待發飆的宛倩瞬間安靜下來。
宛倩是安靜了,但她小嘴一扇,豆大的淚珠滾滾而下,「你可惡……我好想姊姊……好想爸媽……」
「唉……」歐浩文跟著歎氣,「我也好想你姊姊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在外面聽到聲響的蝶衣急忙進來,一室的凌亂令她愣住了。
「神仙哥哥、神仙姊姊,你們……意見不合嗎?有話好說嘛!不要吵架!」蝶衣怯怯道。
一句「神仙姊姊」令宛倩哭得更凶;歐浩文長歎一聲,背轉身子,不再說話。
蝶衣忠心耿耿的婢女小靜也跟進來,滿臉愁容道:
「兩位神仙大人,我家小姐就快沒命了!求求你們快救救她吧!你們不是神仙嗎?」
這句話果然引起歐浩文和宛倩的注意,「為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問,「蝶衣為什麼會沒命?」
「你們有所不知,皇上駕崩了,我家小姐是皇上嬪妃,要跟著陪葬……」小靜哭哭啼啼地把事情因由全說了一遍。
「什麼?」聽完後,宛倩第一個跳起來,「荒謬!太殘忍了!竟然用活人陪葬……那個皇上這一生也算享盡榮華富貴了,自己死就死!幹嘛拉好手好腳的人一起陪葬?」
歐浩文的鷹眸冷峻而積滿怒氣,一反平時的玩世不恭,他以無比嚴肅而堅決的口吻對蝶衣道:
「你放心!我絕不會議任何人傷害你!皇帝也一樣!」
承受他黑眸的灼熱堅定,蝶衣只覺無比的安心……這就夠了,她相信他!
「太過分了!」宛倩搖頭痛斥,「蝶衣你才十六歲,竟……你愛過皇上嗎?」
「愛?」蝶衣一臉茫然,「我只在祝壽宴上見過皇上一次,正式入宮後,從沒看過他。」
換言之,蝶衣根本只是有名無實的嬪妃。
「這更過分!」歐浩文終於控制不住滿腔的怒氣,一拳重重敲在桌上,「什麼腐敗的制度?便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召入宮當活寡婦,到頭來竟還得陪葬?」
「蝶衣,那……你什麼時候要去「陪葬」?」宛倩開口問。
「三天後。」小靜紅著雙眼代答:「皇上的陵寢已在日夜趕工下快完成了,早上太監來報,三天後,小姐必須和其它的嬪妃一起殉葬。」
還剩三天!空氣中彷彿結了一層寒霜般,每個人的臉上均凝重而沉悶……只有三天!三天之內他們該如何幫助蝶衣脫離困境?
※ ※ ※
御書房內。
皓月當空,柔美的光輝映照大地,也將臨窗而立的人影拉得更加高大修長。
男人身上有一股冰冷而尊貴的氣勢,他的臉半掩在窗欞陰影下,但一雙炯然深遼的鷹眸卻異常犀利明亮,眉宇間自有一番好爽逼人的英氣。
珠簾搖曳,如前的馨香撲鼻而來,皇后雍容典雅的臉上寫滿濃濃的哀愁,「準兒。」
李子准迅速回頭,趨前扶住她,「母后,您怎麼來了?您的身體……」
高祖與皇后結縭四十載,相敬如賓、恩愛異常;高祖駕崩後,皇后痛不欲生,受不了此打擊而臥病在床。
「我沒事。」皇后在紫檀木椅上坐下來,「準兒,夜色已深,你該回房休息了。張公公說你不分晝夜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折、處理國家大事。準兒,你馬上就要繼承皇位了,要為黎民百姓保重龍體呀。」
子准堅毅的唇角浮起一抹令人信賴的微笑。「母后,您放心,孩兒會的。」
「你父皇……可以安息了!」皇后幽幽地歎口氣,「隋煬末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你父皇由隴西起兵入長安,廢了那昏庸無能的煬帝,建立大唐。你父皇除隋苛政,減輕賦稅、勒政愛民……才有今日的繁榮氣象。他辛苦了大半輩子,正要好好享福時卻……」
淚霧再度湧上皇后的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後,堅強地道:「準兒,大唐的江山就交給你了!你是你父皇最嬌傲而得意的子嗣。你天資過人,天生具王者之風。將皇位傳給你,你父皇很安心!你登基後,母后也該主持你的立後大典……」
子准一驚,「母后,父皇剛駕崩,孩兒無心立後……」
「傻孩子,」皇后慈愛地微笑,「國不可一日無君,相同地,你身為君主必得要有一名皇后來服侍你、主掌六宮。這也是你父皇遺言中再三交代的,過一陣子後,哀家會為你留意適當的人選,王承相的千金和兵部尚書的閨女聽說都不錯……
皇后接下來的話,子准根本沒聽進去,他滿腦子全是方才批閱奏折時,諸臣所提出的建言及國家大事……他剛由喪文之痛走出來,只想全力當一個造福百姓的好皇帝,經營好父皇留下來的大片江山……
皇后?成親?子准苦笑地搖搖頭,這件事似乎太遙遠了……更何況,真正令他動心動情的女子,究竟在哪裡?
※ ※ ※
母后回寢宮休息後,子准一時尚無睡意,興致一來便在御花園去散散步,身邊有一小太監隨從。
御花園內植滿奇株異卉,佳木蔥蘢,青松拂簷,玉蘭繞砌,淺淺清流由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下方,樓閣石亭散落在園內;湖邊綠柳周垂、葩吐丹砂,十分清幽雅致。
子准沿著薔薇花徑慢慢踱步,他想走上湖上涼亭去坐一坐,吹吹風後再回寢宮休息。
正要步上小橋時,他聽見假山後傳來細微的環珮叮噹聲,他知道假山後乃後宮範圍了,但這麼晚了,怎麼會有聲音?
子准問太監,「張公公,那裡是……」
「回儲君的話,」張公公回答,「假山後是「舞蝶軒」,乃先皇嬪妃之一——韓御女的住所。」
韓御女?就是在父皇祝壽宴上舞藝技壓群芳的女孩?後來聽說她受召入宮了。那這麼晚了,是她在練舞嗎?
按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子准悄悄穿越假山一探……
朦朧月光下,一抹靈秀飄逸的身影迅速攫住他的視線。
換上蝶衣為她準備的絲質宮裙,宛倩星眸微閉,盡情地揮舞四肢在月光下翩翩起舞,飛快的旋轉使得她的秀髮、她的裙裾跟著飛揚,皎潔清秀的臉蛋被月光映出珍珠色的光澤,微閉的星眸下竄出流粲的眼波,菱形紅唇微微嬌喘、吐氣如蘭,纖細的足踝靈巧地交錯點地,手腕上的細鐲、足踝上的銀煉隨著她曼妙生動的擺動而叮噹作響,清脆悅耳!
宛倩舉起皓腕拭去額上的汗水,她胸口好悶好悶……她要藉著狂舞來釋放緊繃的情緒……她好想家人、想念二十一世紀……只有舞蹈可以讓她以為已回到原來的世界……
腳尖一使勁,宛倩輕躍起身子在半空中完成艱難的三迴旋跳躍!動作俐落優雅!雪白的裙角飛舞在夜風中,她有如一隻翩翩白蝶……
一雙灼熱而驚艷的黑眸隱藏在芍葯叢問,子准屏氣盯著在月光下婆娑起舞的絕代佳人,她是誰?他可以肯定她不是韓御女,他曾見過韓御女一次……那她是……?
陌生女孩的舞蹈充滿了生命力、豐沛的情感技入其中,一舉手、一投足均緊緊扣人心弦、令人移不開視線……
子準沒見過這種舞蹈,宮中的舞就是那幾套:扇子舞、綵帶舞、胡人舞……看久了就膩了!但這女孩的舞蹈……生動新奇,肢體擺動間似又有無限幽怨,娓娓向人訴說一般……
驚艷之下,他情不自禁地由袖中取出一管玉笛,和著女孩的舞步為她伴奏。
有悠揚的笛聲……沉醉在舞蹈中的宛倩依稀聽到了,應該是蝶衣吹奏的吧?想不到她的音律素養這麼好!舞興正濃的宛倩繼續閉著美眸,恣意地回轉、跳躍……
好不容易,在香汗即將浸濕羅裳前,宛倩終於停下腳步,嬌喘連連地取出手絹,背後也傳來一陣渾厚有力的掌聲。
「蝶衣,是你嗎?——」宛倩回頭,倏地張大眼睛,「你——」
一個碩偉挺拔的身影由芍葯叢中走出來。
「你——這人真沒禮貌,怎麼偷偷躲在後面看人跳舞?」氣惱剛才的狂舞被人窺見,宛倩杏眼圓睜、粉頰湧上紅暈。
張公公怒喝,「放肆!你好大的膽子!不知他是當今——」
子准以手勢制止張公公,不准他再說下去。他熾熱的瞳眸盛滿激賞與意外——第一次有女人見了他不倉皇下跪、羞怯不安。
「在下李子准,很抱歉打擾姑娘練舞的雅興。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可是先皇的嬪妃?」
第三章
全皇宮內不知李子準是哪一號人物的大概只有易大小姐!(噢!還有另一個——歐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