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葉湄淚眼模糊道:「你……怎麼向桐島家交代?又怎麼面對奈江?」
「我要努力取得桐島家的諒解,奈江盲目的愛已經毀了她自己,不能再毀了你和我的幸福,我會一輩子照顧奈江,但是——」他深深凝視她,「要和你一起攜手照顧她,像照顧妹妹一樣。桐島伯母會瞭解的,再勉強我留在奈江身邊,只是製造更多的問題、更多的悲劇,我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奈江也不會真正幸福,畢竟我和她之間根本沒有愛情!〕
「噢,唐衡,真的可以這樣嗎?〕葉湄抬起水汪汪的杏眼,「我們真的可以這樣嗎?〕
「湄,〕唐衡閉上眼,緊緊擁住她,「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不管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他捉起她的手腕,「玉鐲呢?那只古玉鐲呢?〕
〔這……」葉湄一時語塞,只得源源本本地說出她將玉鐲送給奈江的事。
「什麼?你把它送人了?」唐衡歎了一口氣,「小寶貝,哪天你可別把我轉手也送人了!」
「難講喔!」她嫣然一笑。
「你還笑!」唐衡呵她癢,「還沒問你呢!說!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
〔別裝蒜!那個像蒼蠅一樣死黏著你的男人啊!〕
「他是我的老闆啦!人家有名有姓,叫江凱。」
「江凱?他不要命了!敢動你的腦筋!」
「哎,你別鬧了!」葉湄打他一記,輕拂亂掉的頭髮,鄭重地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當他是好朋友,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只有他陪我走過,但……他也明白,我和他只能做明友。〕
「不許和這種人做朋友,太危險了!」他蠻橫地說,想起那個條件和自己不分軒輊的江凱,尤其是他望著葉湄那種款款情深的目光,最教他發狂。「湄,辭掉工作好不好?我不能忍受你待在他的身邊,我會嫉妒!〕
「可是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她還想起自己向江凱說過要赴美見習的事。
「為了你,我可能會留在台灣自組建設公司,再開個建築師事務所。事實上,台灣的建築界世頻頻向我招手。湄,離開現在的公司後,你仍可在別家酒店繼續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我不是自私地想干涉你,」他執起她的手,「但我無法容忍你一直待在一個對你虎視眈眈的人身邊,好不好,寶貝?」他輕吻她的手。
葉湄緩緩地點了頭,就算唐衡不這麼要求,她也明白自己勢必不能再留在晶宴工作了,她可以坦然地面對江凱,但……她可不敢保證江凱也是這麼想。
辭職?她苦思著,該如何對江凱開口說?
* * *
是夜,陽明山上的觀星台。
穹蒼下,滿天的星子依舊溫柔的俯視地上的山水河川,人間情愛。
江凱首先打破沉靜,「怎麼了?約我出來卻也半天不講話。〕
「我……〕葉湄欲言又止。
他淡淡一笑,「你的表情明顯地告訴我,有人起死回生,絕地大反攻了,是嗎?」
「江凱……」
「說吧!我能承受的。」
「我……我和唐衡之間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我……〕她艱難的說:「我可能會離開這裡一陣子……」
「解決了?」他銳利地看著她,「他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個平凡寧靜的生活?」
「能!他能的!」她挺起腰桿,深吸一口氣,「況且,我已經不在乎了!〕
他平靜地看著她,「我應該恭喜你嗎?」
「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她真誠地看著他,「我更希望永遠擁有你這個好朋友!〕
他沉默半響,靜靜凝視裊裊的煙霧,「你預備跟他走?」
「我想是吧。」
「就這樣離開了?」他踩熄才抽一口的煙,「就這樣離開晶宴?就這樣離開我的生命?我只是個過客,而你也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江凱——〕她頹然道:「不要這樣……至少我們仍是明友。」
「朋友?」江凱仰天大笑,〔多麼棒的一個名詞!」他扳著她的肩,正色的問:〔告訴我!如果沒有唐衡這個人,我有沒有希望?」
在他不容規避的眼神下,她承認道:「我……不排除這個可能……」
「如果當時我和他一起出現呢?」
她轉開視線,無法說謊。
「哈哈哈……」江凱兀自大笑的放開她,「答案很明顯了,不是嗎?好!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我祝福你們!」
「江凱……」葉湄好意外。
「不用跟我說什麼好感動之類的廢話,誰教你是我生命中的天狼星!」他指著天際那顆最閃亮的星子,「專門下凡來教訓我的!」
〔我好開心!我沒有失去一個好朋友。」
他深深凝視她,低聲道:「答應我,對自己好一點,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再苦了自己!他若敢欺負你的話,來找我,我一定替你教訓他!」
她只覺胸臆間湧上一股暖流,展顏笑道:「我不會忘記的,我是你的天狼星,你是我的守護神!」
「少得意!」他敲敲她的頭,又正色道:「說真的,我不認為你有必要辭職。〕
「噫?可是——」
「如果你不想在晶宴工作,我倒很想介紹你一個工作,下個月,我叔叔的麥思堡財團,將和美國一家百貨業合作,在忠孝商圈和敦南商圈各辟一座純粹以都會女性為主的購物中心——「儷人遊廊」,叔父曾向我要過人,希望我推薦一些企畫高手,和對市場流行具有敏銳嗅覺的人,想不想試試看?」
「我?我可以嗎?」葉湄詫異道。
「怎麼?你還懷疑自己的能力?」江凱笑道:「接連幾次的展覽辦下來,我就發現你也很適合往流行服飾界發展。你具有一流的審美觀及鑒賞能力,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酒店,葉湄!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考慮看看吧!」
「江凱……」她喃喃地說:「你實在不用對我這麼好的。」
「哎!」他故意無奈地說:「大概是我上輩子壞事做盡,欠你太多吧!」
說者無心,聞者卻悵然良久;也許,世間的感情止如一條環環相扣的鎖鏈,每個人部有每個人的一本情債,江凱是欠她的,她呢?又是欠了誰的?唐衡呢?奈江呢?又是誰欠誰呢?
他們三人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場宿命?
* * *
隔天是星期日,她昨晚和唐衡徹夜長談是否要接受「儷人遊廊」的工作,及唐衡未來的打算,一直談到時間很晚了,唐衡便在客房內住下來;葉湄睏倦地往床上一躺,沒想到才躺下沒多久,居然門鈴大作——
「天啊!〕她呻吟著,看看床頭的鬧鐘。清晨七點?她五點才躺上床的!
葉湄赤足跑去開門,一看清來人是誰,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頓時間睡意全消。葉翡,她的姊姊!
「姊!」她慌忙打開門,「你怎麼突然來了,也不無通知我?」
「我和你姊夫坐夜車上來的啊!」葉翡提著大包小包進門,「他回中壢他爸媽家,而我想你也好久沒回台南了,就過來看看你。咦,你的房子佈置得不錯嘛!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租下來也太浪費了,怎麼不找丹羽合住呢?」葉翡好奇地四處東張西望。
「姊,〕葉湄慌忙地拉她坐下,「你坐車坐很久了吧?累不累?」
「是很累啊!喏,這一大袋滷味是媽托我帶來給你的,她就怕你在台北餓死了。」葉翡打個大呵欠,「你姊夫說中午再過來接我,他家人在山上蓋了棟別墅,要帶我們去看。啊!我累死了,我先睡一下……〕葉翡起身直直朝客房走去、
「姊!姊!」葉湄趕緊拉住她,「你……在我房裡睡好了。」
「為什麼?」葉翡瞪大眼睛,「房間你自己要睡啊!我一個人睡客房多舒服!」說著,她手已伸向門把——
「姊!〕葉湄一急,擋在門口,「我……我裡面有客人。」
「什麼!小妹——」
「姊,你別誤會!他……是我的朋友,從日本來看我,暫時住在這裡……」
「日本?」她銳利地看著葉湄,「你別告訴我,他就是你在日本那個男朋友?〕
葉湄沉默著,幾乎已等於默認了姊姊的猜測。
「小妹!」葉翡生氣地叫嚷起來,「你搞什麼!你為什麼還和這個人在一起?你不知道再拖下去是沒有結果的嗎?那個女孩呢?她醒了沒?〕
一串連珠炮般的問題,急得葉湄趕緊將姊姊拉開房門口,「姊,你不要再問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你真是昏頭了才會又跟他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又能在一起多久?到時候還不是要分開?難道你打算做他一輩了的黑市夫人,永遠見不得人?〕
「姊!不要把我們說成這樣!」葉湄沉痛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