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琳娜又聳個肩。反正每個人態度不同,她覺得無所謂。說:
「今天晚上有空嗎?要不要去喝一杯?」
「好啊。反正我沒什麼事。」
「那好。今天就不醉不歸,要不然,以後就不太有機會了。」
陳浪琴抬頭,眼神在詢問。海琳娜解釋說:「我的語言課程到這個月底就結束,下個月開始修MBA的課程。」
「這麼快!」
「是的。你呢?你的課到什麼時候?」
「啊?」陳浪琴愣一下。
「你總不會一直待在這裡吧!」
說得也是。這裡是異鄉;她是外國人;她只是一隻候鳥,隨季節遷搬——啊!這樣想下去實在真可怕!
「我看你乾脆留下來算了!」海琳娜開個玩笑。「不是在戀愛了嗎?」
「那是兩回事。」她根本沒想那麼多。
「時候到了就變成一回事。」海琳娜俏皮的眨個眼。「情情愛愛的事,就是有那種能耐,不相信的話,等著瞧。」
等著瞧!反正結果最後總是會到來。
陳浪琴忽忽又發起呆。餐廳裡鬧哄哄的,變得完全跟她不相干。
她現在有點煩。甜蜜的背後,堆了那麼一大堆麻煩,想了就不知該怎麼辦。
算了!她甩甩頭,不想了。等事情來了再說,萬不得已時再去煩躁;反正天塌下來就讓它塌下來,她一個人也沒辦法解救全地球。
思考是行動的阻礙,是麻煩的製造。她決定什麼都不想,先好好吃頓飯。
☆ ☆ ☆
「敲敲門,你在不在?有人說你沒回來……」
敲門的時候,陳浪琴隨口亂哼著。傑瑞米不要她帶任何東西,所以她兩手空空的來。
門很快就開了。傑瑞米一身黑色的裝扮,很氣氛的微笑。
「嗨!」他將她拉近,親了親她。
「我來太早了嗎?」她問。
「不,剛好。」他微微又一笑,牽著她進去。
客廳似乎經過特別的佈置,柔黃的燈光映照著米白色系的陳設裝潢,加上淡輕的音樂,還沒坐定就讓人先陶醉。陳浪琴好奇地左右顧盼。她第一次走進傑瑞米的生活空間,有一種新鮮。
「來。」傑瑞米將她領到桌前。
「哇!」她看著,不禁驚呼起來,不敢相信。「吉米,你是怎麼——」太驚訝了,她說不出話。
那一桌盤盤碗碗的菜餚,有蓮蓉玉米湯、炸蝦球、清蒸鱈魚、茭白薰炒肉絲,蠔油拌燙青菜,再兩盤色、香、味都誘惑人的什錦炒飯。
「我買了本食譜,照著食譜做的。」傑瑞米很紳士的拉開椅子,伺候她入座。
桌上插了一瓶紅玫瑰,還點了蠟燭。雖然如此,那氣氛,那搭配,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食譜?」陳浪琴更訝異了。
「對呀,食譜。你不知道,你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難題。」傑瑞米輕笑起來。「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該怎麼把米煮熟成飯!」
「那你怎麼做出這一桌東西?」她只說想吃炒飯,可沒想到他忙出這一桌豪華大餐。
「為了你,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傑瑞米半做戲地講了一句很甜的情話。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瑰紅的酒汁在燭光柔柔的照耀下,不飲就先醉人。陳浪琴慢慢啜了一口紅紅的葡萄酒,立刻就醉了,臉頰有些酡紅。
「這麼多東西,我怎麼吃得下!」她笑著,眼波流轉,漾滿了盈盈的水,說不出的風情。她的聲音更有一種撒嬌,極女人氣的。
多半的女人,當男人為她做了什麼事,都會變得很甘心。她也是女人,當然也愛這種好像被寵的感覺。
「沒關係。我只要你高興。」傑瑞米笑著啜口酒,透過晶透的玻璃酒杯,兩眼深深地望著她。
陳浪琴舉了舉酒杯,又喝了一口,對著他,笑說:「我很開心,真的。謝謝。」她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多,到這種程度;她以為炒飯再簡單不過。
「不客氣。我很願意為你這麼做。」音樂如水清清淙淙,這樣的氣氛下,傑瑞米的每句話都像再甜不過的情話。
陳浪琴抿嘴一笑,拿起湯匙,說:「那我開動了。」
說完她就真的張嘴開始吃,把每一道菜都嘗過。傑瑞米光是微笑地看著她吃,好像很愉快。
「怎麼了?」她舀了一小匙鱈魚,看他看著她,忽然說:「把嘴巴張開。」
傑瑞米張開嘴巴,她伸手一喂,餵他吃了這口鱈魚。而後,相視一笑,愉悅的氣氛柔美到了極點。
「好吃嗎?」她問。
「好吃。」他回答。
「幹嘛一直看著我?」她又問。
「我愛看你吃東西的模樣。」
她嫣然又是一笑,因為他這個話,笑得好風情,好嫵媚。兩人吃得其實都不多,但感覺都很足夠。
音樂輕輕柔柔的,他們只是對坐著,看著彼此,誰都不想先動或先開口,而破壞了這一刻。
過了有片刻,傑瑞米雙手按著桌子,半起身,越過桌面親吻她。
「你今晚好美,浪琴。」情話低低的。
陳浪琴含著笑,眼神水漾漾。「你也很迷人,吉米。」
「來跳舞。」傑瑞米拉住她的手,將她牽起來。
「可是……我不會跳——」
「沒關係,我會帶你。」
他拉住她的手搭放在他肩上,伸手環住她的腰。
「頭別低著!看著我。」他在她耳邊低語。
可是……叫她怎麼看著他!
她原只要調調情就好,不想往坑裡跳。但現在,這樣的氣氛,這樣看著他,她的心會跳。
「怎麼了?」他低頭問。
她搖頭,靠近了他一些。
他摟緊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她的氣氛;她在他懷中實實的存在。
「吉米……」她輕喚他一聲,伸手抱住他。這此刻,是那樣的令人陶醉,她簡直不想動。就讓它這樣吧!這樣的無聲勝有聲。
除了音樂柔柔如水的聲,他們都沒說話。
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鏗鏘吵耳的聲響,有人闖了進來。兩人一驚,望向門口。門口站了個金髮高挑的女郎,正睜大眼睛瞪著他們。
陳浪琴看看傑瑞米,又看著那個金髮女郎。
「珍露?!」傑瑞米略微皺眉,又窘又意外,沒料想到。
「看來我好像打擾到你們的好事!」珍露的口氣有些悻悻的。
「你怎麼進來的?」傑瑞米又皺眉。
珍露搖搖手中的鑰匙,挑了挑眉,看了陳浪琴一眼。
陳浪琴皺眉,看著傑瑞米。「這是怎麼回事?」意思在問,她怎麼會有他的鑰匙。
「珍露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們交往過。」傑瑞米約略解釋,轉向珍露,說:「我以為我們已經結束了。」伸手想拿鑰匙。
珍露將手縮到背後,不肯還他,表情有點悻然酸醋。說:
「我打了好幾次電話給你,你為什麼都不回我電話?」故意地對陳浪琴視若無睹。「傑,我必須跟你談談。」
「談什麼?」
「談我們。」
陳浪琴在一旁看著他們一會,突然大步往外走。
「浪琴!」傑瑞米叫了一聲,丟下珍露立刻追了出去。在院子口攔住了她。「你要相信,我跟她真的已經結束了!」
陳浪琴平靜地看著他,說:「最好是這樣。不管你以前跟她怎樣,我討厭這樣糾纏不清的關係。」
傑瑞米點頭。「我會解決的。」
她聽著,沒說什麼。
「我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
「好吧,你自己小心。晚安。」他沒堅持,輕輕親她道晚安。
陳浪琴大步走開,沒回頭,很快就和街道融成一色。
☆ ☆ ☆
「你找我做什麼?」傑瑞米倚著門,面向著屋裡頭,臉上並沒有笑容,並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
珍露對他冷淡的態度視而不見,反而微笑說:「你不請我喝杯咖啡嗎?」
傑瑞米盯著她,不知她打什麼主意,站了一會,才走進去拿了水壺裝水燒開。
珍露走到桌邊,看著那一桌子的殘餚,說:「那是你新交的女朋友?這些都是為她特別做的?」口氣裡有一些嫉妒。
「你究竟有什麼事?」傑瑞米答非所問。
「你不否認?」珍露說:「當初我們在一起時,如果你對我也這麼用心,我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不重視我!」
「你這樣說並不公平,珍露。」傑瑞米微微皺眉。「你有什麼需求,我總是盡我的能力滿足你——」
「我要的不是那些!我要的是你的關心,陪在我身邊!」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隨時都陪在你身邊,我有工作。你嫌我冷落了你,我也沒辦法。」
「我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再關心我一點。」珍露咬咬唇,搖頭說:「我不是來這裡指責什麼的,我是——」她走向傑瑞米,靠近他,目光有一種渴望。「我們分手後,我一直很後悔,每天晚上都想著你。我愛你,傑。」
水開了。傑瑞米轉身背對著她,沖了杯咖啡。他還記得她的習慣,只加糖不要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