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不知道能說什麼,便問:「那麼,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我也不知道,真的。」
「怎麼可能!喜不喜歡一個人,你自己怎麼會不知道!?」維納斯覺得有些懷疑。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還談什麼愛呢!
「真的!我沒有騙你。」林紅紅的態度看起來似乎很認真。
「好吧。」她歪歪頭。說:「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
林紅紅沉默了半晌,慢吞吞地說:「我想結婚,幫忙他。」
「可是,他不想結婚……」
不等她說完,林紅紅便插嘴說:「跟我結婚對他只有好處。我會幫他,不會害他。他交往的那些女孩,我也不比她們差。」
「你別那麼一廂情願好不好?人家並不想結婚。」她忍不住皺眉。感情哪有那麼一廂情願的。
「可是,我想幫他──」
「拜託你好不好!人家他並『不想』結婚,他自由慣了,不想背負責任負擔。你以為你是誰,有那麼大的能耐能改變一個人!?」雖然認識還很淺,但既然林紅紅當她是朋友,以那麼認真、慎重的態度告訴她心裡的私密,她覺得她有必要和義務告訴她她真正的想法,不能光說些好聽的敷衍她。「再說,你所謂的『幫他』是怎麼幫?和他結婚,建立一個家庭,幫他生幾個小孩?白天他去上班,你做家務帶小孩,然後準備三餐,等他下班回家共享天倫之樂?是不是?」
「……嗯……」林紅紅怯怯地點頭。
天啊!維納斯忍不住搖頭了。哪有那麼一廂情願的愛情的!這是林紅紅要的、所謂的「幫他」;可是,很明顯的,對方並不想要這樣的「幫忙」。她覺得林紅紅對感情的認知與觀念有些問題,太一廂情願了。
「他一直在騙我。我朋友都說他很過分,說他那樣不對。」
天啊!維納斯不禁又搖起頭。
「你幾歲了?」她忍不住要問。大概林紅紅的朋友都怕傷害她,而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說話。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那日本男孩有什麼錯。感情這種事,哪能說誰對誰錯,甚至連誰負誰只怕都很難爭辯。而且,很顯然,那男孩只是想玩一場,並不真心喜歡她。一開始他的態度就很明顯,其實並沒有騙她。
「二十五。」林紅紅臉色有些凝滯了。
二十五──早已經不是小孩了;還那麼天真。維納斯想想說:「紅紅,我可以老實說嗎?」
「嗯!」林紅紅很快點頭。「你老實說沒關係,我就是想聽真話。」
應該說嗎?她有些猶豫。她不覺得林紅紅頁的喜歡那男孩。
「我先問你,既然你想跟他結婚,他也跟你求過婚對不對,你為什麼不要?」
林紅紅遲疑了一下,說:「他學歷不高,又只是個修車的,也不愛工作,我覺得不太好;而且,我也不敢跟我爸媽說。」
「既然這樣,那你還在眷戀什麼?幹嘛還纏著他不放?」
林紅紅又遲疑了一會,磨菇了半天,終於很老實地承認,有些恨,說:「我就是不甘心!」
這就是了。維納斯靜靜地看她一會,說:「你這麼做對你也沒有好處。我這樣說好了──」她停一下。這些話,想想實在有些不負責任。她遲疑了一會,還是說了:「我希望你最好問問你自己,搞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麼。如果你想要結婚,人家已經擺明,他並不想結婚,只是想玩一場,我勸你最好放棄,別那麼死心眼,天涯處處是芳草。不過,如果你想要一場火辣的激情,填補你在異鄉的寂寞,時間到了便拍拍屁股走人,我想,他會是一個很好的對象──就這樣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這種事,其實沒有人能幫你,除了你自己。」
「我知道。」林紅紅低下頭。
她看得有些不忍,說:「很抱歉,紅紅。我的話很刺耳。我無法站在你的立場為你說話,只能以中間的角度說出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沒怪你。我只是不甘心。」
聽林紅紅這麼說,維納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她多少有些明白林紅紅的性格了。她的感情很激烈,不但敢愛而且更敢恨;誰對她不住,她就要報復。
明白了這點,奇怪的,她竟然有點羨慕她──那般愛恨分明、鮮明的性格啊!
她不禁想對她多說些什麼,身體稍微往前俯靠,說:「你不甘心也沒有用。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好好地用功,把英語念好,好好地打扮自己,絕不讓自己落得一副狼狽可憐相。我也絕不會再去找他,把自己弄得那麼不值;可等我學成,有了自信,我會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故意挑他經常出沒的地方去碰他,讓他瞧瞧。這是最好的報復方式,我要他後悔死當初看走了眼!」
說完,她由自己先嚇了一跳,對自己這些強悍潑辣的想法驚悸不已。沒想到她骨子裡是這麼「可怕」的人,這麼的傲慢倔強。
「對!我也是這麼想。」林紅紅大表同意地叫了起來,灰暗的表情暈開了一抹盎然的笑。
「光是想沒有用,要去做啊。」她睨睨她,又下意識地看看自己。」早上干擾她的惡劣情緒那般突地又纏上來。
「走吧。」她歎了一口氣,下午的課就要開始了。
不管怎麼說,不甘心也好,不舒服也好,還是得先把這討厭的英語學好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要吵架也才不會落下風;不然,談什麼都難。
☆ ☆ ☆
七點開演的電影,集合時間是六點十五分,現在時間已經六點三十五分,一群人還是姍姍來遲,不到小貓三隻。而從學校開車到市中心得需二十分鐘。
「怎麼搞的!」維納斯開始覺得煩躁。為了怕遲到,她連晚飯都沒吃,卻不料那些人卻那麼悠哉。
琴的目光和她相遇,苦笑了一下,對她的抱怨無能為力。維納斯無奈地吐個氣,忍下煩躁。琴雖是活動的負責人,但那些人不守時,對她發牢騷也沒用。
她自顧走到一旁,不說話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來了幾個禮拜,她還沒進過電影院看過電影,前幾天在公佈欄上學校舉辦的「認識當地文化」活動內容竟是看電影時,她瞄見覺得相當的好奇,興奮了好一陣子,當下想都沒想便簽名參加了。她還想,西方人都很有時間觀念的,做事也很有原則,卻沒想到會是這種令人不耐的情況。以前他們總老是喜歡掛在嘴上如口頭禪說西方人怎麼樣、東方人又是怎麼樣;外國人總是歸類在一種特殊的天平上。可現在,她忽然覺得,管他什麼東方人、西方人,人類其實都一樣;骨子裡的劣根,其實都一樣。
六點四十分,總算,該來的沒有來,不該來的當然也沒來,非出發不可了。她瞄了一下,一場預期轟轟烈烈的活動,結果只有小貓四、五隻。
開車的多納將車開得飛快,勉強趕上電影開演的時間。進場之前,別人忙著撒尿、買零嘴,她好奇地逛了場子一圈──結果還是那句話,人類其實都一樣,全世界的廁所和電影院也都一樣。
她鬆了一口氣。擠在一堆金髮、白皮膚、高鼻子、深眼睛的外國人當中,把腳蹺得高高的,十分的隨便自在。隔鄰那個左耳戴了一隻耳環的金髮男孩轉頭看她一眼,她也回他一眼,然後他咧嘴笑一下,她也咧嘴回他一個笑。大概腿長的關係,他那雙腿蹺得比她還高,牛仔褲還有幾個破洞。
「這些外國人……」她暗暗搖頭。突然不禁要笑出來。什麼「外國人」,其實她自己才是沒頭沒腦闖入別人地盤的「外國人」!
電影號稱是緊張刺激的動作片,結果對白多,鏡頭又冗長,拖泥帶水的,實在有夠難看;加上英語發音又沒有字幕,整部片子有一大半她根本是有聽沒有懂,就覺得更難看了。
散場後才九點多,天才剛黑,還不算太晚。但這到底跟她從前自己一個人住時不一樣。她查一下公車時刻,要到十點才有車。
「還是先打個電話吧。」她怕泰德已經回家,她這個「寄居人」卻還在外頭遊蕩,禮貌上說不過去。
「維納斯!」她低頭塞率找著零錢,對街有人搖手喊她。
燈光有些暗,她還沒有看清楚是誰,對方已經走過來。是莉莉和伊萊莎她們。
「啊,是你們。」她倒不覺得意外。來了這些日子,她發現,這個城市真的很小,隨便走就可以碰到認識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莉莉先開口。
維納斯指指身後不遠的電影院。
伊萊莎問:「好看嗎?」
「超級難看。不過,如果你有睡眠的問題的話,正好可以幫你催眠。」
莉莉笑起來,說:「你要回去了嗎?我們正要去跳舞,你要不要一起來?」
維納斯搖頭笑說:「不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