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姚謙更為遲疑,吞吞吐吐的。他心思深沉,對每件事情都很小心謹慎。
「而且那殷莫愁與你的獨子姚文進指腹為婚,早已訂親,是也不是?」金輝炙眼的身形霍然一轉。那如劍的肩,泛閃冷例星光的眸,英冷的臉龐赫然竟是出現在山間茶棚的龍天運!
姚謙驚訝地抬頭,滿臉錯愕詫異。
「皇……」過度的驚訝,顯得有些結巴。「皇上怎麼會知道這……」這時他有些後悔,沒有當機立斷,早早將殷莫愁打發了事。
「哼!」龍天運冷冷哼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他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殷莫愁為前翰林大學士獨生之女,與吏部尚書姚謙的獨子姚文進指腹為婚。殷重煜於兩年前身染惡疾去世,殷母跟著於半年前病故,殷莫愁四顧無親,此次上京,就是為投靠姚府而來。
「皇上聖明!」姚謙聽龍天運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滿,內心一凜,怕是意和相府聯親的事引起他怪罪。但仍一派鎮靜,不動聲色。說:「皇上。臣當年曾受殷莫愁父親的大恩,進而結為至交。『指腹為婚』原也只是當年兩人談笑時的戲言一句。而今舊友不幸故去。僅留下她這個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顧,亞於心不忍,所以……」
「夠了!」姚謙還待長篇大論的解釋,龍大運劍眉一度。不耐地揮手打斷他的話。「我找你來,不是想聽這些。」這些他都知道。當年殷莫愁父親殷重煜與姚謙同榜進士及第,殷父得到先皇賞識奉召入閣。拜為翰林;姚謙卻因得罪臣要,而被貶放至外地為官,甚至差點丟官。幸賴殷父鼎力相助,在聖前為姚謙進言,力保他回朝。先皇才召姚謙回京。
此後,姚謙使與殷父經常住來。互抒懷抱,進而結為莫逆。過數年。殷父辭官歸里;姚謙在朝裡因著殷父的餘蔭,官運日益亨通。仕途發達。他即位後。太后甚至一度有意將姚謙拔擢為宰相而向他進言,終至坐上吏部尚書的位子。
「你給我聽好,姚謙,」他目光冷然一轉,逼向姚謙,充滿了無形的壓迫感。語氣冷沁,低而陰重,一字一字慢慢地吐出威脅。「我要你即刻取消與殷家的約定,不准收留殷莫愁。」
「皇上!」姚謙突然抬頭。他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突然。龍天運的表情、口洩氣。竟是在脅迫他退婚!
龍天運冷眸一掃,目光冷煞。
他連忙收斂神色,藏住心中的竊喜,小心地試探說:「皇上,臣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恕臣斗膽,敢問皇上,莫愁她……嗯,殷莫愁她和皇上可有……」
「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只需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可是皇上……皇上要姚家退婚。取消當年的約定,殷莫愁她一介孤女,此後該如何是好?」
龍天運又掃了姚謙一眼,負手走到窗邊。好一會才說:「這你不必多問,我自有安排。」他決定的事,絕不會更改。誰叫上天做了那樣的安排呢!讓他與她相逢,且相逢於那萬分之一難遇又不可求的巧合。讓他想擁有!
窗殿外晴霞淹漫。夕陽染紅,西天幾朵舒捲的雲頭,喃喃在訴情逢。
***
「取消婚定!?皇上的旨意?怎麼會?小姐……」姚謙一回府,就將眾人找去,表情沉重地將龍天運的脅迫說來。奶娘一聽,先就失聲叫出來。如睛天霹蘿。驚慌失措,滿臉惺揣,不知如何是好。無助地望著殷莫愁,滿是憂愁。
「此事千真萬確。奶娘。皇上傳叫我進宮,就是為了此事。皇上親口要我取消進兒和莫愁指腹為婚的約定,並且不准我再收留莫愁。」姚謙神色凝重,略著愁淒的心情,眼中卻沒有哀凝,而且垂擺的眼神顯得飄忽,而游移不定,藏著一層隱晦的心事。
姚文進踉跆地搶上前,焦急地抓住他父親,倉惶又急切說:「爹,這怎麼可能!皇上他怎麼會這麼做?殷妹她初來京師,又怎麼會和皇上扯上關係!?這之間一定百什麼誤會!爹,你要想想辦法……」一番情急焦慮之色,全然發自內心,臉色都急白了。
「進兒,」姚夫人表情不動,口氣倒有一些聽起來像是竊喜的惋惜。「這是皇上的旨意,你爹他即使有心留下莫愁,但皇命難違,也是無能為力。」
姚謙作態地乾咳一聲,與夫人對望一眼。姚夫人不喜殷莫愁的悖於傳統;姚謙亦嫌殷家家道衰敗,有意悔婚,適巧皇帝下此旨,他正求之不得。他復乾咳一聲,又一臉沉重淒愁的表情。語帶悲憫,一副愛莫能助,說:「進兒,爹也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但皇上親口下的旨意,爹也……唉!」哨然長歎一聲,好個無奈。
「我也想不明白,皇上怎麼會知曉殷姚兩家指腹的約定?又怎麼會……」他搖搖頭,轉向殷莫愁,又歎一口氣。「莫愁,你總得告訴世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惹得皇上他。唉!」他把問題丟給殷莫愁。這一直是他懷疑和不明白的。龍天運必定見過殷莫愁,或曾邂逅,否則不會那麼脅迫……
殷莫愁呆呆地望著姚謙。表情有種奇怪的冷淡,像是不干己的漠不關心。又似是過於切身的茫然。她征征地搖頭,深潭般的眼,很難再說什麼。
怎麼說!?她自己也一臉懵懂。
「殷妹」姚文進更急了。攀附著他爹。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爹,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求求你!爹……」
「小姐!」看著姚文進焦急的模樣,奶娘覺得更加無助不安,跟著驚惶出了淚。
「奶娘……」殷莫愁想安慰她,「噹」一聲,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珮。
「那塊玉珮?」姚謙臉色驟然大變,急步上前撿起了玉珮。一看,大驚失色,直指向殷莫愁,追問著:「你這塊玉珮從何而來?莫愁快說!你身上怎麼會有這塊玉珮的?」他的著急顯得大不尋常,語氣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等不及殷莫愁開口,又連連追著說:「這塊龍紋玉珮是皇上隨身佩戴的寶玉,龍首下還刻了四個字『奉天承運』嵌進了皇上的名諱,卻竟會在你的手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愁,你快說!你怎麼會有這塊玉珮?」
「那怎麼可能!」奶娘不可置信地叫出來。她簡要地把遇見龍天運的經過說明白。愁著眉說:「這塊玉珮便是那位姓龍的公子硬塞給小姐的……」姚謙打斷她,詢問她對方的長相。奶娘不安地望一眼殷莫愁,搜索著言辭形容。龍天運一雙泛著清例星光的冷眸與英冷的氣質留給她很深的印象。
「果真是皇上!」姚謙得了印證,渭聲而歎,再無懷疑。
「那位龍公子真的是當今聖上。」奶娘這一驚非同小可,更加篤惶揣栗,失措不安。「小姐,怎麼辦!他竟真是皇上!當時我還對他說了那些無禮的話……」
殷莫愁只覺腦海一片鬧烘烘的,滿心混亂與茫然口她聽不清奶娘到底在說些什麼,只聽到她不斷在說「怎麼辦」,一聲聲的不安不斷在她腦中迴響。
那龍天運竟然會是當今皇上?她想起他對她說的話:想起他冷漠如刀銷的顏容;想起不經意的和他相對的那帶笑的眼神。
「啊!」奶娘突然慌叫了一聲。想到了什麼似,滿臉憂心苦惱。急說:「小姐,會不會是因為我說話得罪了龍——皇上。惹得皇上不高興,所以皇上他才會下旨要姚大人取消姚少爺和小姐的親事?」
「怎麼回事?」姚夫人急了。殷莫愁主僕沒事得罪了皇上,莫要連累到姚家才好。
奶娘又急出了淚,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奶娘,你別急。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不必自責。」殷莫愁心情一片混亂,奶娘哭得更叫她覺得茫然和心慌,心頭空蕩蕩的,沒個著落處。
「殷妹,你別著急,會有辦法的!」姚文進試圖安慰殷莫愁。「我們請我爹去求皇上,請皇上收回旨意。真不行的話,我們一起離開京師,找個地方……」
「進兒,你別胡來!」姚謙和姚夫人同聲斥喝住姚文進。
「姚大人,求求你想想辦法。」奶娘撲跪在姚謙跟前,求他相助。
「奶娘,請你快起來!你這不是要折煞我!」姚謙不肯受跪,迴避了奶娘的請求。「事情不若你想得那麼糟。你先起來,有話慢慢再說!」
話雖沒錯,但龍天運旨意姚家退婚,又不准姚家收留殷莫愁,殷莫愁父母雙亡,舉目無親,能到哪裡去?想到此,奶娘又不禁滔滔淚流。
「起來吧!奶娘。你這樣於事無補,只是叫世伯為難罷了。」殷莫愁輕輕扶起奶娘。
這件事於切身了,她反而有種事不千已似的淡漠。她腦海裡不斷浮起龍天運的容顏。怎麼抹都抹不去。如是腕影,不斷傾逼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