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夫越逼越近,幾乎就要將她的身體壓在他的身板下,一張性格的臉,邪氣陰森又猙獰。她試著推開他,他素性將身體抵住她,陰聲惡氣地說:「我說過,我對這種干扁的小毛頭沒興趣。我祇問妳,妳都看見了?」
「我……」謝阿蠻死命往牆壁鑽。唐伯夫這樣靠著她,實在是教她覺得窒息和威脅。她帶點心虛,理不直氣不壯說:「我又不是故意偷看的,是你們自己,要做那種事也不看看甚麼地方……」
照理說,她是挺瞧不起這只公孔雀,對他沒好印象,但不知為甚麼,她竟有一點怕他,怕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息;邪氣、陰惡、壞壞的、猙獰的……
唐伯夫當然不是一個「好」男人,他從來也沒掩飾過,但那些女人似乎就特別喜歡他那種壞壞的邪氣魅力。而她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面對他,不禁有點膽寒。難怪黛咪說她一副短命相,知道別人的秘密的大概都活不長。
「你能不能別這樣靠……著我……會窒息……的……」謝阿蠻奮力把頭轉向牆壁,五官幾乎扭在一起。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斷氣。她實在再也受不了唐伯夫胸前那朵黃玫瑰噁心的香氣和他身上濃郁的古龍水味。那雙重的噁心的「男人香」一陣一陣撲鼻而來。幾乎裹罩她全身,她被熏得眼淚鼻涕都快分不清。
唐伯夫冷冷瞪她兩眼,才稍稍開身體。胸前一團濕黏,襯在淺淡的灰襯衫上,相當明顯突兀。
他皺皺眉,嫌惡地瞪著謝阿蠻。
謝阿蠻再度漲紅臉,很丟臉的,唐伯夫胸前那塊濕黏,不是沾著她的眼淚就是鼻水……
「沒辦法……我實在受不了你那身香味……那玫瑰……」她吶吶解釋,也不指望唐伯夫會聽她的。
「妳早就認識我了?」唐伯夫直到這時才又再開口。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誰叫你們不挑個好地方,又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幹那種好事……」謝阿蠻答非所問,她一心想撇清關係,反覆解釋個不停。
想想,她這麼緊張實在沒道理。她又何必害怕呢?錯又不在她!再說,這公孔雀敢做那種事還怕人家看?想想他那時還滿不在乎地對黛咪拋媚眼呢……越想越惱,不禁脫口而出說:「你還怕人家看到嗎?那時你還有心情對黛咪拋媚眼,我看你根本是一點都不在乎--」
她猛然煞住口,懊惱地對自己皺眉。多嘴惹禍,她怎麼學不乖,又脫口說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果然,唐伯夫陰森的眼睛瞇了起來,露出一種玩味的表情盯著謝阿蠻。他在研究她,琢磨著該如何對付她--
看著他那神情模樣,謝阿蠻心裡不禁發毛。她拚命告訴自己要鎮靜,她根本沒理由害怕……
「那位小姐,妳的香腸烤好了--天霸王呢!」路邊那攤販驀然的一聲叫喊,驚破了他們之間飽漲的氣流。
謝阿蠻這才想起她剛剛被唐伯夫打斷的「偉大事業」。好不容易終於打中了「天霸王」,她看看那路邊攤販,閒著香腸的撲鼻香,眼光戀戀不捨……
唐伯夫循著她的眼光,心裡會意,嘴角猙獰一笑,對那攤販喊說:「不必了!你留著吧!」
「啊--」謝阿蠻一陣失望氣惱。是她好不容易才打中的「天霸王」呢!她為甚麼要聽唐伯夫的擺佈?
她張口要喊,立刻被唐伯夫用手堵住嘴巴。他在她耳邊低聲威脅說:「妳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甚麼!」他聲音刻意壓得很低,聽起來特別不懷好意。
「這……算威脅嗎?」她氣得發抖,嘴巴被捂著,聲音也跟著嗡嗡發抖。
但她氣歸氣,心裡直發毛。她「怕」唐伯夫;那種怕,不是因為敬畏懼怕而生的膽寒,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莫名的軟弱情緒……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對勁,但哪裡不對,卻說不上來。
她力圖鎮靜,避開唐伯夫的眼光。讓唐伯去看出她的弱點,知道她「怕」他,等於自尋死路。
「上次我問妳,是不是認識我,妳不承認,脾氣倒挺大的,這下可沒話說了吧?」唐伯夫斜睇她一眼,慢慢放開手。「說,妳接近我太太到底有甚麼企圖?」
「企圖?」謝阿蠻愣了一下,一時摸不著頭緒。
「沒錯。妳不是跟她要了電話號碼嗎?」
唐伯夫表情陰森得可怕,冷酷無感情。謝阿蠻打個冷顫,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這真的是唐伯夫嗎?那個隨色飛舞的採花蜂,風騷賣弄的公孔雀?她迷惑了。那個邪氣輕佻,狡獪壞氣的男人,竟會有這種冷酷森狠的表情?
她困惑地看著他,接觸到他眼眸中的輕視猜忌,心裡猛閃過個念頭,恍然大悟,控制不住脫口低喊起來說:「我懂了!你是怕我把看見的事情告訴你太太?」
唐伯夫瞳孔縮了縮,表情更加冷酷。他的氣度很冷,一點都不像平常那個拈花惹草、風騷帶釣的風流種。
「我的事情從來沒有瞞過她。」他冷哼一聲,冷冷盯著謝阿蠻,一字一字由齒縫逼出來,一團團冷氣噴在她臉上說:「我也不在乎妳怎麼說--但我警告妳,妳最好別亂說!」
一團團的冷氣噴在臉上,實在不舒服極了,謝阿蠻極力忍住想拂掉臉上那團團冷氣的衝動,悶哼說:「本來就不關我的事,我說甚麼嘴?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對你的事有興趣?」她咬咬唇,不甘心地又哼了一聲。「哼!你如果怕別人說話,就別到處發情!敢做不敢當,算甚麼男人!把太太一個人丟在家裡,自己在外面亂來,東窗事發了才心虛--啊!你幹甚麼?」滿腔的不甘心變成了一聲驚呼。
唐伯夫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將它扳起。從路旁看來,那是親吻最好的角度,氣氛也很曖昧可疑。可祇有謝阿蠻領略到肌肉被撕扯的痛楚--唐伯夫對她下手一點都不憐惜保留。
「我從來沒有瞞她甚麼,我的事她都知道。我也不管妳究竟看到甚麼,要怎麼胡說。但我警告妳,妳最好別對她亂說!」一字一字都是威脅,口氣也更冷更陰更森。
「她」--自然就是指他太太佟曼去了。但有點令人費解,唐伯夫既然甚麼事都沒瞞他太太,也不怕他太太知道,又何必如此威脅她?
她知道唐伯夫不是在開玩笑。她分辨得出來,他說那些話是認真的,他的「警告」也不是裝裝樣子而已。但到底是為甚麼?他既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在外頭干的那些「好事」,又為甚麼不准她說?
她快速掃了唐伯夫一眼,順手拂了拂臉頰。她滿臉都是唐伯夫的味道,身上也沾滿了他的氣息。下巴也隱隱在作痛--
「我說過了,那不關我的事,我也沒興趣管你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會跟你太太說甚麼!」去他的!管他到底為甚麼!反正不關她的事。
有一點可確定的是,唐伯夫很在乎佟曼芸。他雖然不怕佟曼芸知道他的風流韻事,但他也不准別人對佟曼芸胡說傷害她--就是這樣!這種事就是這樣。風流胡來的是男人,但受傷害的總是女人。
不過,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祇想把關係撇清,撇得越清越好。早知道,一開始否認到底就好了。
「唐--那個--」她差點脫口叫出他的名字,慌忙煞住,硬生生輕口說:「那個……其實我也沒有看到甚麼,我的視力不太好,所以……再說,我的原則是不關自己的事絕不自找麻煩,也沒興趣管別人的事--就這樣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她特別加重語氣,強調她甚麼也沒看到--至少,有看沒有到。她必須極力撇清和這件事的牽扯。
唐伯夫動也不動,探究似地望著她。她困難地轉開頭,尋找呼吸的空間。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窒息死掉!她已經很低聲下氣了,唐伯共還不滿意,不知他究竟想幹甚麼?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他將她逼到死角,連轉身的空間也沒有,身體幾乎貼著她的身體,威脅得她幾乎動彈不得。她身上沾滿了他那身噁心的香氣,再這樣下去,她怕要窒息死在他懷裡。她打個哆嗦,有些無可奈何,說:「我甚麼也沒看到,甚麼也不會說,可以吧?」
唐伯共仍然動也不動,矗立如泰山。
他並沒有在聽她說話,祇是一徑蹙額看著她,一副思索的表情。
他並不在乎謝阿蠻看到甚麼,祇是覺得奇怪,他為甚麼會對她有種怪異的印象?
他確定他跟她是沒「關係」的--他從來不對學生出手,對那些繞著他團團轉的小女生也從不甚在意。而以這種「干扁」的身材和輪廓,他當然也不會費心去留意過。
但為甚麼?他對她竟有一種放不下的隱約印象,彷彿似曾相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