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怡穎打專校就和她混一塊,還插入了同一所大學,對她在「豪門」內的生活一直有著看卡通似的不切實際憧憬。聽說紀家今天有宴會,好說歹說巴巴地跑了過來。
「我怎麼知道會那麼累人,我以為——」
「你以為只要啜著香檳酒,站在花園中或大廳裡,等著帥哥俊男來搭訕是不是?」王印加搶過她的話,一邊將一個盤子放滿蟹黃、蝦子做成的小點心。
「哈!」邱怡穎跳起來,親熱地勾住王印加的肩膀,說:「知我者莫若你王印加也!我就是這麼想!」
王印加白她一眼。
邱怡穎吐吐舌頭,拿了一個點心塞進嘴裡,說:「不過,我算是大開眼界,還是很划得來。就只除了你老爸——」她晃晃腦袋,看看四周沒人,放心說:「簡直像惡魔一樣!」
三、四十多人的宴會,全靠廚師老王一個人張羅,雖然紀老闆讓飯店的廚師過來支援,光是準備工作就忙得嚇人。老王在工作時交親不認,一個不合他意,一聲罵准跑不了。王印加就挨了不少罵。
好在宴會開始後,一切都十分順利。飯店過來支援的工作人員都訓練有素,現下外頭便由那些專業的服務人員撐場,她們兩個就躲在裡頭納涼。
宴會是采西式酒會式。大廳有食物供客人取用,有服務人員服務;另外,還由服務人員捧著香檳、點心,穿梭在會場中供每個客人自由取用。
這就是為什麼邱怡穎喊累。手捧著一盤點心、香檳,手腕都酸死了,還要小心不讓東西掉下來,又要在大廳、花園中四處穿梭——嘿!她小姐長這麼大也沒幹過這種苦工!
「你爸呢?怎麼只有你?」剛才廚房擠滿了人,現在出岔子她們,全都不知消失到哪裡去。
「大概跟許伯躲到哪裡喝酒了吧?」廚師老王出岔子下棋,最大的嗜好就是喝一杯。大忙一場後,更要多喝一杯。「大家都在外面忙。不過,許嬸等會應該就會回廚房來。蜀中無大將是不行的。」
說是廚房,但紀家的廚房可不是尋常人家那種油膩陰暗又小家子氣的豆腐大的地方;而是電影裡頭那種——反正就是有錢人家那種明亮、寬敞、整齊得像客廳似的豪華廣告樣品模型,兩邊前後都有門。
真的!就是有這樣的廚房存在。
「嘿嘿!」邱怡穎賊笑兩聲,撈了一杯香檳,貪婪地吞了一口,一邊口齒不清說:「趁這個機會剛好——」咕嚕地把一杯香檳大口大口吞下去。
「怡穎?」王印加對她瞪眼。
「別那麼嚴肅。來,輕鬆一下,反正又沒人!」邱怡穎笑嘻嘻地拉她坐下。
王印加歪頭想想,被說服。「說得也是。」接過邱怡穎遞給她的香檳,咕嚕一口喝下。
「說真的,印加,」邱怡穎說:「你住在這裡挺享受的,什麼都有,像皇宮一樣——我知道,你要說你跟傭人沒兩樣。可是,光這排場,嘖嘖!哪是普通人見識得到的!」
「平常我都躲在屋子裡頭,要見識什麼?!」王印加又瞪眼,語氣倒轉折了:「不過,想想,紀先生紀太太人倒是不錯——」
「不只這樣吧?」邱怡穎插嘴,語氣曖昧:「還有兩個英俊高大迷死人的少爺呢!」
這下王印加翻白眼了。「呢你個頭!」
廚房外忽有個撞到什麼似的聲響,她轉頭,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沒有啊,你神經太過敏了。」邱怡穎搖手,一副「安啦」的表情。又瞇起眼曖昧地笑。「是不是我提到你們家兩位迷人英俊的王子,你神經就緊張起來?」
王印加沒好氣,說:「是喔,緊張得都快死掉了!」
聲音裡滿是諷刺,邱怡穎不以為意,說:「這也難怪。我光是遠遠瞄了一下,心臟就快停了。不管是身材、外表,還是氣質,都沒得挑!」
王印加當是在聽她說夢話,有一搭沒一搭喝著香檳。
「我藉機端香檳給他們,跟他們說話——」
「他們跟你說話了?」這倒奇了。
「不……」語音拖得老長,挺沮喪的。「他們根本沒注意到我,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必洩氣,這算是正常。」
「什麼這才是正常!」邱怡穎不瞭解內幕,羨慕又嫉妒。「還是你好,天天跟那麼帥氣出色的人打照面,近水樓台先得月!」
「得你的頭啦!」王印加忍不住又翻白眼。「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那是幻影!真要去撈那個月,沒的先給淹死!」
「你又還沒撈,怎麼知道?」
「我用膝蓋想也知道!你知道在沙漠中的旅人,渴得快死的時候會看到什麼吧?那叫海市蜃樓。來,嘴巴張開,跟我念一遍,海、市、蜃、樓——」
「少發顛了!」
「你才真是別發昏了頭。」
「要是你真沒興趣,那好,介紹我跟他們認識。」
「我才不幹!有本事你自己去。」
她就是試了,連邊都搭不上。
「印加,你真的都不想?條件那麼她的人說——」
「不想。」王印加一口否定。「一年說不到三句話的人,哪來幻想?再說,有錢人的生活也挺辛苦的,你看,非得參加這個宴那個會的。」
「那叫『社交』!有什麼不好的?人家全世界遊遍遍了,再沒什麼新鮮,大小宴會調劑生活剛好。只有像我們這種窮人,才會苦巴巴待在家裡看電視。你啊,那種窮人的心態要改改!」
說得也是。有錢人再苦也比窮人強過太多。他們的苦,是「無病呻吟」式的。窮人的苦,則是「真槍實彈」的。
邱怡穎又說:「所以嘍,別那麼死腦筋,虧你天天和兩個這麼好條件的男人生活在一塊,要好好把握機會——」
她沒說完,王印加就怪笑起來。
「你幹嘛發出那種怪裡怪氣的笑聲?」她惱說:「我哪裡說錯了?!」
「我笑你這麼大一個人了,還在講那種荼毒小孩的童話。」王印加索性長篇大論起來:「我告訴你,莫說有錢人,這世界上沒有一個飛黃騰達的男人會對感情踏實,他們唯一純情的時候,是在愛情初開、十五六歲的青春年少時,對心中暗戀的那個女孩一個不經意的手勢或眼神念念不忘的那份癡心呆傻。紀家這兩個少爺銜著金湯匙出生,年紀又不小了,像你說的條件又挺好,一堆蜜蜂蒼蠅蝴蝶圍著團團轉,我幹嘛去湊那個熱鬧?」
「是喲!你就是會說長篇大道理。說穿了,你不過是害怕碰釘子,沒勇氣嘗試,怕自尊心受傷害——」邱怡穎毫不留情揭穿她。
「我幹嘛對沒意思的人投懷送抱、找釘子碰?真要碰上我喜歡的,我倒追給你看!」
「得了吧!你也只敢對付那種阿貓阿狗的貨色。像紀家兄弟這種真正好條件、男人中的男人,你內心自卑,自慚形穢,根本不敢行動,一逕的畏懼退縮,還騙自己說你對人家沒意思,安慰自己。」
「你少拿話激我。」
「要不然,你說,你為什麼不喜歡紀家兄弟?他們哪一點讓你看不上?正常女人,遇見他們那種家世、長相、身材、才幹樣樣條件都好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都會想盡辦法接近。除了你,跟他們朝夕相處居然不動心!你又不是那種自卑內向懦弱的女人,幹嘛自欺欺人?」
「嘿,邱小姐,」王印加皺眉頭。「你自己搭不上邊,幹嘛攻擊我?天下男人那麼多,我幹嘛巴巴地盯著紀家這兩個?再說紀遠星都快要訂婚了,那個紀遠東我看也差不多,我好好的幹嘛去窮攪和?」
「那又怎麼樣?」邱怡穎一臉挑釁。「管他訂婚結婚,真要喜歡的,搶也要把他搶到手!」
「拜託你,我的邱大小姐!」
「所以我說你這個人最差勁了!你以為自己沒希望,所以連試都不試,把自己保護得緊緊,還編一堆歪理!」
「我只是實際。」
「沒有人戀愛時會講『實際』的,除了你!借口一大堆!」
王印加懶得搭腔了,乾脆自顧喝她的香檳。這種貴得要死的東西,平時難得喝到,心中一貪,便多喝了好多。幸好她老爸不在,不然鐵定一頓好罵的。
她睨眼瞧瞧例子怡穎,見她嘴巴還在動,只好繼續喝她的香檳。
* * *
人一多,感覺就熱,空氣就不順暢起來。
紀遠東稍稍拉松領帶,一邊注視庭院中的情況,見弟弟紀遠星朝他走來。
從小到大,他們已經很習慣這種場合。這家到那家,不管宴會的主人是誰,情況都差不多。這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是社交,是調劑,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你在這裡啊!媽在找你。」紀遠星走近,手上拿了一杯香檳。
「有事?」他們站的位置在庭院角落。紀遠東背對著築得高高、爬滿樹籐的拱門,縱觀整個庭院。
「『雅詩』化妝品總代理夫人廖女士,你看到沒?」紀遠星朝坐在玫瑰花叢旁的兩個身穿長禮服的女人抬了抬下巴。「她跟她女兒一起來,別冷落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