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睡了。」她仰身躺下,閉上了眼,再也不想再聽什麼說什麼。
「米夏,米夏!」王吟秋又去推她。
她動也不動,不理她媽。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太陽升得好高好亮,當然,輔導課是趕不及了。
「醒了?」她媽坐在鏡子前,已經穿戴打扮妥當。火紅的那一身短洋裝,露胸露腿又露臂膀,妖嬌蕩艷,像爭蹦欲出熟透了的一顆果實,已經開始滲汁露香。
「你穿這樣,不會太招搖嗎?」她跳起來。
「怎麼會。」王吟秋對著鏡子旋轉了一圈,很滿意自己的打扮。
王米夏搖搖頭,脫掉身上睡皺的襯衫,抓起一旁的T恤聞了聞,將就套上。
「吟秋,」阿媽走進來,語氣有些埋怨:「下次什麼時候回來?你啊,才回來就要走。有空就打個電話回來,不要一去就像丟掉一樣。」
這些話,她也常對王米夏抱怨,這兩個母女,倒真像都是野馬來投胎。
「你要走了?」王米夏停下動作看著她媽。似乎很習慣了,沒有什麼不捨。
「嗯,要工作嘛。」王吟秋頻頻照著鏡子,不時撩撩頭髮,摸摸臉頰。「米夏,你快去洗臉,送媽到車站搭車吧。」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又不是小孩。」王米夏打個呵欠,逕自走到浴室。
「聽聽你這是什麼話!」王吟秋跟在她後頭,倚著浴室門邊。「我好歹是你媽耶,難得回來一趟,現在要走了,你也不肯送送我。」
「反正你又不會迷路。」她是不想去車站,怕會碰到葉維廉。不過,其實想想,她實在沒必要躲著他,反正一切隨它,時候一到,上帝的自然歸上帝,撒旦的自然歸撒旦。
「你送送我不會少一塊肉的,走吧。」王吟秋半強迫的將她拉出浴室,催促著。
一路上,經過的人家都用怪異的眼光看著王吟秋,躲在門後指指點點。王米夏側過臉,第一次試著從小鎮人的眼光打量她媽。那身野艷嗆辣如似酒店坐台陪酒的妝扮,相對於門後那些一件直筒寬腰到底的洋裝如布袋的家庭主婦,實在是離譜了點,太那個了。
但那就是她媽,是她媽美麗的方式,她也不認為她媽需要因為那些目光而改變些什麼。反正世界大得很,三洋五大洲,總有能混的地方。
走到車站附近,很不幸的,竟遇到了源賴安和余杏香,迎面朝她們走來。源賴安視力好,遠遠就瞧見她。只見她身旁跟了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有點招搖,不,以一般的標準,是太招搖。他不禁皺緊眉,瞪著她。
「賴安,那不是你學生嗎?怎麼……」余杏香也發現王米夏了。目光一轉到王吟秋隨即不說話,暗地皺眉。
「不必理她。」源賴安打定主意,什麼都不管。
不斷有人對王米夏母女側目。王吟秋不但不在意,間還搔首弄姿挺高了胸脯。她用手肘推王米夏說:
「唉,米夏,你看前面那個人,長得滿好看的,一直在看著我們。你認識嗎?」
「不認識。」王米夏看也不看源賴安,甚至裝作沒看見。
她加快腳步和源賴安擦身而過。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王吟秋抱怨著。
車子這時進站了,王米夏催促她媽說:「快點,別慢吞吞的!」
王吟秋女人氣的白白眼,還是快步趕上來,塞了一張紙給王米夏說:「喏,這給你,上頭有我的電話地址。有空來找我,媽隨時歡迎你來。」
「再說吧。」王米夏不置可否。
她站在那裡,看著她媽對收票人員拋了個媚笑,婀娜多姿的走上車。等車子駛離後,她才吁了口氣,轉身離開。沿路觸目所及,都是七夕的特價活動與宣傳,有家商店甚至誇張的在玻璃自動門上噴了兩顆大大的紅心。
她撇撇嘴,哼了一聲說:「什麼情人節,狗屎!最好是颳風下雨兼打雷。」
真的,不是她乖戾,她只是「先知先覺」。
天下的愛情都一樣,天下的狗屎也都一樣。
結果七夕當天,果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下好了,看那些人去看什麼狗屎的流星雨!」王米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甚至哼起歌,覺得十分的痛快。
她笑得太放肆,前頭一些人不滿的回頭瞪她。賀瑤子一臉嫌她活該的表情,悻悻說:「看吧,引起公憤了吧!」
「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就是覺得很痛快。」
「有什麼好痛快的?就算沒有流星雨可看,還有鮮花、巧克力、燭光晚餐外加五星級飯店的蜜月套房。」
賀瑤子如數家珍一口氣把七夕情人節的重頭劇目流利的溜出來,有意給王米夏一點好看。但王米夏心情還是很愉快,對著傾盆大雨吹口哨。
「米夏,我發現你不僅乖戾,而且有嚴重的反社會傾向。」賀瑤子鄭重的下結論。
王米夏一貫的撇嘴,似乎對賀瑤子的結論不予置評。賀瑤子看不慣她那幸災樂禍的乖戾德性,扭頭走開,負氣不理她。她聳聳肩,依然愉快的吹著口哨。
下課後,賀瑤子自己忍不住走過來,酸她一句,說:「米夏,你那個性如果不改,總有一天一定會變成世界的公敵。」
「是嗎?謝謝你的恭維。」
「不必了。我知道我說不過你,你那張嘴起碼養了一百條毒蛇在裡頭。我不等你了,先走了。」
賀瑤子還是很神秘,有時還會以成熟的口吻說話,好像比她多懂了什麼似。
她擺擺手,快快收拾,甩開那一教室的怨女。下雨天,她其實也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只有回家去。走出校門,冷不防有人叫住她。
「是你。」她以為是葉維廉,卻不料竟是麥少冬。「你又想幹嘛?」他找她一定沒好事。
「我有話跟你談。跟我來。」麥少冬以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態命令著。
王米夏反感極了,瞪著他說:「我為什麼要跟你走?我跟你又沒什麼好談的。」
「你如果不跟我走,要在這裡談也可以,無所謂。」麥少冬輕蔑的睥睨著她,帶一點威脅。「不過你大概不希望這些人都聽到吧?」
王米夏咬咬唇。她如果不聽他的,他就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如果是維廉的事,我——」
「跟我來就是。」麥少冬語氣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他攔了輛計程車,將她帶到一處新蓋的公寓,雛形都完成了,只剩裡頭一些細部的整建就可以成屋。
「這是什麼地方?」王米夏看看四周。這附近她有點印象,似曾相識過。
「這棟公寓是我家的建設公司蓋的,在這裡談話不會有人打擾,你也不會那麼丟人現眼。」
大雨淅瀝,雨聲嘩嘩的,四處沒有人影的蹤跡。
「你想說什麼?說吧。」王米夏抱住雙臂,斜身倚著牆。
「很簡單,你能不能不要再糾纏維廉。」麥少冬冷眸銳利的盯住她,與其說是請求,倒更像是命令。
王米夏嗤笑一聲。「麥少冬,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就算你跟維廉是好朋友,也沒資格管他跟誰來往。你只是他的同學而已不是嗎?管那麼多,未免太變態。」
「你懂什麼。」麥少冬眼瞳縮了縮,逼近了她。「像你這種沒有大腦、成天只知道玩樂吃喝的女孩,怎能懂得那種遇到實力相當、勢均力敵的對手的興奮和喜悅,怎能瞭解那種惺惺相惜的可貴。我很慶幸能遇到維廉這麼好的對手,結果,因為你,害得維廉生活大亂。像你這種垃圾本來就應該消除,你根本不配和維廉相提並論。」
「是嗎?很抱歉,可維廉好像很樂意跟我在一起。」她揚揚眉,一點都不退縮。
「不會了,他以後再也不會了。」麥少冬左右包抄,兩手擋去兩邊去路,整個人威脅向她,猛然侵略她——
「你幹什麼?」她駭一跳,反射的掙扎推開他。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親撫侵犯她。
麥少冬露出一臉傲慢,輕蔑說:「你這種女孩沒什麼節操觀念,被人侵犯了大概也不會在乎。但我瞭解維廉。如果他知道了,而且是你勾引我的,我想他也不會再有興致理你了。你放心,我對你這種輕浮無恥的女孩沒興趣,我只要在你身上弄個痕跡就好了。你應該很慶幸,也應該感到很光榮才對,因為我對你這種女孩原本是不屑一顧的,更別提去碰你——」
他一把抓住她,將她推逼到牆角,緊緊壓住她的身體,封死她的退路。
「住手。」王米夏拚命抵抗。但她一點都不顯得害怕,憤怒的成份居多。「麥少冬,你滾開,不要碰我!」
麥少冬冷眼露出輕蔑的光芒,雙手緊抓住她的兩手腕,牢牢將她壓制住,猛烈的親吻她的脖子、頸窩,並且用力的吸吮,企圖留下痕跡。
「麥少冬,你放開我!」她生氣的大叫。她不認為這種事有什麼了不起,也不覺得羞恥,但就是生氣,心裡充滿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