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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林如是

  反觀她自己——大了兩號尺碼的直筒牛仔褲,顏色是陳舊像醬過的髒藍色,一條深咖啡挺騷、挺帥的皮帶紮在腰部像是扎袋子一樣,上半身套穿了層層的T恤、短背心,腳下踩了一雙細細碎碎滿是鞋帶的布鞋,完全是一副流行次級文化的穿著。

  這當然又是丹尼爾的傑作,蘇小小一向是丹尼爾設計欲傾洩的對象。

  沈廣之那種眼光盯久了,被看的人總會有一點不自在,加上他穿著入時,格調氣宇都超群,存心看得人雙頰發燙——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死不要臉只要錢的蘇小小。

  一旁,曾莎自和賴美裡都微微嬌羞著臉,沈廣之招呼她們坐下,只剩下蘇小小突兀地站在桌邊。「看來是沒有我介入的餘地。」蘇小小笑得好自在,「莎白,那桌的賬就讓你們付了,謝謝你們今天請客,我先走了。」

  「小小!」曾莎白抱歉的叫蘇小小一聲,沈廣之對座的那女郎,一直以極有興味又帶一些微妙的敵視的眼光看著蘇小小,這時她眼光不經意掠過門口,突然皺起細緻的眉來。

  人口處,正走進一位全身黑衣、長髮扎花布條的男人,那人東張西望,很快就發現目標,朝落地窗這桌而來。

  「田優作!」蘇小小暗叫一聲不好,繞個彎正想悄悄溜走,卻還是被田優作看見了她。

  「啊哈!總算讓我逮到了!」田優作一把逮住她,抓著她往桌子拖過去,看見曾莎白和賴美裡時楞了一下,隨後又朝和沈廣之對座的女郎熱情地叫了一聲:「明麗。」然後像對仇敵一般,瞪著沈廣之,惡魔的瞳仁燒得眼白全是火。

  司徒明麗懶懶地「嗯」了一聲,不怎麼理田優作,反而將眼光裡的愛慕投向沈廣之。

  蘇小小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難怪田優作要發神經,調什麼魔酒「毒」他自稱的什麼新娘。看來他愛慕、癡心不到的這個「新娘」,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而且很不幸的,他的情敵又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

  「她就是你想『作法』的那個女人?」蘇小小語氣粗俗的說。

  「你閉嘴!」田優作惡聲惡氣的凶蘇小小一聲,一面緊張兮兮地望了望司徒明麗。

  司徒明麗不悅地皺著眉。

  她父親和田優作的父親是多年老友,兩家一直有來往。從她在大學時代初見田優作,就知道他對她一直很著迷。她知道田優作一直很喜歡她,但她實在不敢苟同他信仰惡魔的論調,尤其厭惡他那全年不分四季、沒有品味的一身黑色裝扮,以及紮著花布條的長頭髮;不管田優作怎麼討她歡心,她就是勾不起搭理他的興趣。

  她喜歡有品味的男人。一個月前她在社交聚會認識了沈廣之,就刻意搬到離他住處不遠的大廈,藉近水樓台之便,對沈廣之緊迫盯人。古人說的話,總是不會錯,因為那早有先人的經驗在裡頭。

  田優作看司徒明麗的表情,知道自己又惹她多厭惡一分了,於是報仇似的狠狠瞪了蘇小小一眼。

  「你瞪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害的。」蘇小小悻悻地說。

  沈廣之一直極有興味地注視他們兩人,以研究的眼光在探索。瞧田優作對蘇小小的那種態度,他無法不對蘇小小感到好奇,因為田優作雖說是在凶她,其實卻讓人感到有點耐人尋味的不尋常。

  再則,回想那天蘇小小和那一身花花綠綠、留著長髮的男人在一起的情形,也讓沈廣之對蘇小小的興趣多了三分。當然他不是無條件地改變他對蘇小小的觀點——原本他是有點鄙夷她的;但知道她和曾莎白是同學,又和田優作扯得上關係,蘇小小的份量在他心中就有了改變。

  在沈廣之的想法中,曾莎白和田優作是屬於上流、和他同一層次的人,蘇小小既能介入他們關係之中,必有她特殊的地方;也許是魅力,也許什麼不知名的東西。

  總之,他開始覺得蘇小小有些不一樣,對她感興趣起來。

  「田先生和蘇小小是好朋友嗎?看你們感情真親熱,真叫人羨慕。」他微笑著說。

  沈廣之說這些話主要是想試探蘇小小和田優作之間的關係,但田優作怕司徒明麗誤會,急忙惡聲惡氣地解釋說:「誰跟這傢伙是好朋友?沈廣之,你不要自作聰明亂扣我和她之間的關係!這傢伙壞了我……不!她在我店裡吃白食不付賬,我只是要她做工抵債罷了!」他轉向司徒明麗:「明麗,你千萬別誤會,我對你忠貞不貳,絕不會喜歡上別的女人。」

  這些話惹得司徒明麗又皺起後來。她只怕田優作對她這番露骨的表自會引起沈廣之的不悅,因為她看得出來,沈廣之對她並沒有那種癡纏到不顧一切的熱情;她不安地朝沈廣之望一眼,只見他讓人摸不透心思地在微笑。

  司徒明麗心中微微感到放心,但又相當的失望;沈廣之的感情深不可抓,他對大部份女人似有情又似無意,而現在田優作對她露骨表白的話,也沒激起他的醋意,這表示在他心中,她並不是那麼重要——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激得起他的熱情、抓得住他的心?

  「既然我們之間沒什麼關係,你這麼親熱地抓著我的手做什麼?」蘇小小故意捉弄田優作的說道,還有意無意的瞟了司徒明麗幾眼。

  田優作急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蘇小小,他怕很難再找到她。蘇小小像野馬,手一滑就躲得不知人影;但不放的話,這樣緊緊抓住她的手,他又怕司徒明麗誤會。

  他猶豫了好久,同時也為難了好久,最後他下定決心,更加用力抓緊蘇小小,狠狠地說:「就算明麗誤會我,這次你也休想逃掉,跟我走!」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那樣撇下司徒明麗,把「焦點」放在另外一個女孩身上。

  司徒明麗心中相當不舒服。她雖然不在意田優作,但一向對自己呵愛慣的男人竟然將自己這樣撇下,那種不舒服的滋味可想而知。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面子掛不住,臉色也瞬間變了。曾莎白和賴美裡一旁瞧著好笑,由剛剛的情形,她們也明白田優作愛慕的人就是司徒明麗,但只有她們知道田優作「追逐」蘇小小的原因真相。但為了報復、殺殺司徒明麗的驕氣,她們也不說破,暗暗瞧著司徒明麗氣惱的樣子而心中偷笑。

  司徒明麗借口上化妝間,若無其事的離開,沈廣之看她走遠,支著頭看著曾莎白和賴美裡,看得她們臉紅才問說:「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吧?可不可以告訴我?」

  曾莎白為了討好沈廣之,一五一十詳細的把全部事情都告訴沈廣之,包括她們怎麼和蘇小小成為好朋友、蘇小小和丹尼爾的關係、蘇小小如何因為賺錢打工做白工抵償的事。當然,還有蘇小小那句「至理名言」以及嗜錢愛錢超過性命的「劣根性」,她都詳盡的告訴沈廣之,一旁的賴美裡且不時詳加補述。

  沈廣之聽得時時微笑,顯得頗有興趣。蘇小小啊!蘇小小……他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杯底不剩殘漬,透明的杯身隱約顯出那秦淮名妓的輪廓。

  第四章

  田優作把蘇小小抓回「夜魔的天堂」,鎖起了門,將吧檯上一排排他這兩天調好的「解藥」,一杯杯粗魯的注蘇小小嘴裡灌,嗆得蘇小小一身全是酒騷味。

  「田優作,你這個神經病!你一直灌我喝這什麼鬼東西,你怕我醉不死是不是?」蘇小小揮開他的手,破口大罵。

  「少嚕嗦!把這杯喝了!」田優作箝緊著她,強迫把酒灌進她的嘴裡。

  蘇小小死不肯喝,一直頑強的抗拒著,結果嗆到鼻腔痛苦地咳嗽不已。

  「你這個瘋子、神經病、變態……」她痛恨地大罵。

  田優作板著臉任她叫罵,到地下室取來一本破舊又髒的東西丟在她面前是一本很舊的書。

  「這是什麼?」蘇小小好奇的翻了翻,上頭全寫些她看不懂的蝌蚪文。

  「這是『惡魔秘史』。」田優作把書抽回去說:「這些是以拉丁文記載的你看不懂。」

  「那你還給我看做什麼?」蘇小小沒好氣瞪他一眼。

  田優作難得一次不生氣,也不對蘇小小翻白眼,他小心地收好書,語氣沉重的說:「現在我也不得不老實告訴你了。根據『惡魔秘史』的記載,喝了『失戀的滋味』的人,如果三個月之內不飲用解咒之藥,就會與下咒的人身體與靈魂永遠共為一體;也就是說,如果三個月之內,你沒有飲用解咒之藥,那我們兩人將被迫成為愛人、被迫發生親密的關係,這樣說,你懂了吧?」

  「田優作,你真的病入膏肓。」蘇小小看著田優作,一直不停地搖頭,像在研究瘋子一樣。

  蘇小小的反應在田優作的意料之內,他忍著氣、耐著性子又說:「我知道你不相信,但就算是為了預防萬一吧!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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