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蘇小小通常不做評論。交朋友這回事有點像賭博,運氣好手氣就順,運氣不好全盤皆輸;而且只對賺錢有興趣,風險太大的事她可不幹,不過她還是認為,太自作多情難免就容易失戀,像賴美裡就是。
曾莎白也不再就此事和賴美裡鬧意見,兀自想著心事。「看看那些女人!」蘇小小欣賞美女圖似地,又發出歎為觀止的讚賞聲。「成熟又華麗、妖艷冶蕩、清純又性感!那樣多面貌、風情,實在真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曾莎白隨便向左右掃了一眼,一貫的不以為然說:「那些女人,除了昂貴的衣服、做作的舉止,還有什麼?只剩下一堆贅肉和滿臉的皺紋,你就是被假象騙了!」
「話不是這樣說,一個人美不美,標準就在那些衣著、裝扮、氣質、優雅的舉止等等,這些人,什麼條件都具備了。」
「是啊!她們連『肉』都比你多。」賴美裡奚落蘇小小一句。
「身材不好是天生的,我有什麼辦法?」蘇小小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
「你可以彌補啊!」
「怎麼彌補?」
「哪!就跟那些人一樣!」賴美裡努努嘴指向一個酥胸半露、渾圓得太過離譜的性感女人。
「算了吧!這種人工豐滿。」曾莎白掃一眼,撇撇嘴說。
「你別瞧不起這種人工美,它可以讓你的嫵媚至少多三分,最最起碼胸部體積多了一分。」賴美裡半譏誚、半戲謔。
「媽的!美裡,你嘴巴真壞!」蘇小小笑著罵了一句粗話,引起鄰座高雅入時的女士一陣皺眉。
蘇小小對那女人咧嘴笑了笑,可想而知的,得到一個不屑的反應。
「那八成也是一個『人工美』的。」賴美裡睨了那女人一眼,玩著頭髮說道。
難怪賴美裡和曾莎自會說出這種毫無顧忌的話;除了她們家境好,向來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信又充滿神采外——蘇小小看看她們,她們傲人的身材和長相也是造就她們這種個性的主要原因。她們倆身高沒有一七○也有一六八,凹凸有致,正像是蜜桃成熟般,渾身上下充滿魅力,長得當然也凌人,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不必刻意造作,一眼就可以看出出身富裕高尚的家庭。
不過,蘇小小並不羨慕。她想,她們大概是從小營養好的關係,所以肉多脂肪也不少,渾身軟綿綿,哪像她全身都是骨頭。
「喂,我可不可以要一客冰淇淋?」蘇小小嫌那杯咖啡太苦澀。
沒有人反對。冰淇淋端來,曾莎白和賴美裡兩人看著她大口大口把兩球冰淇淋挖空,聽她發出滿足的歎息說:「哎!青春是一百元一球的香草冰淇淋,幸福是一仟塊一客的牛排!」
「受不了!這樣也能做文章?」
突然,曾莎白眼光停在六七張桌外,靠落地窗坐的一個時髦女郎身上。
「是她!」聲音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極度的不屑和敵意。
蘇小小和賴美裡循著曾莎白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團綺麗的光影,蘇小小說:「你認識?長得挺漂亮的,氣質也不錯。」
賴美裡對蘇小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噤聲。曾莎白連哼了好幾聲,撇嘴不屑地說:「什麼漂亮!眼皮是割的、鼻子墊的、下巴裝的、額頭用填的,連胸部都是隆的,全身都是假的,你竟然說她漂亮、氣質不錯,你眼睛是不是裡了鳥屎?」
曾莎白的口氣相當沖,賴美裡婉轉替她的火氣解釋說:「那個女人就是死纏沈大哥的人。學音樂的,和沈大哥是二棟大廈之隔的鄰居,近水樓台搶沈大哥搶得凶,莎白就是敗在那女人嗲聲嗲氣和纏功下。」
「難怪,醋味這麼大,說話沖得全是火藥味。」蘇小小瞭解的笑笑。
曾莎白瞪了她一眼,眼光不自禁地一直朝落地窗那方向飄。那桌只坐了女郎一人,桌上卻擺了兩個咖啡杯,顯然對飲的人暫時離座。
「小小,」賴美裡說:「你鬼點子多,幫莎白出個主意。」蘇小小仔細對那女人端詳幾眼,但因有段距離,看得不是很清楚,加上餐廳的光線昏昏暗暗的,看不出什麼缺點,只覺那女人華麗非凡,頗有明星的架勢。
不過,光是形貌條件,曾莎白也不會比那女人差。蘇小小收回視線,轉轉眼珠子說:「簡單,放下矜持和身段,學那女人一樣,熱烈進攻啊!既然『地理條件』不如她,那就善用『空間距離』——電話、情書輪番進攻,當面不敢傾吐的話,利用電話和情書表達,反正不是面對面,可以說很多噁心肉麻的話。」
「可是……」曾莎白有些遲疑。有時候,她完全不像她外表個性那樣放得開,反而有些小家子氣,顧忌這、擔心那,尤其是對戀愛這種事。
「再不行;用勾引的會更快。」
「勾引?」
「對呀!利用女人最原始的本錢——胴體的誘惑、撩人的性感,相信沒有男人逃得過這關。」
蘇小小說得煞有其事、天花亂墜,賴美裡突然非常懷疑,問她說:「看你說得跟真的一樣,你有經驗嗎?」
「什麼經驗?」
「就是那……那個嘛!你剛剛說的那個!」
「沒有,我是處女。」蘇小小像在說吃飯、拉肚子這種事一樣坦然。
「處女?真……真的?」曾莎自和賴美裡兩人同時吃驚起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蘇小小對她們的吃驚覺得有些無聊可笑。
「可是你那麼……」曾莎白想了想說:「你的打扮一直那麼前衛大膽,連丹尼爾那種『性向』的人也能夠接受,而且言談舉止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根本像個走在時代尖端的人,我以為你比我們要『進步』很多,沒想到……」
「算了!跟她說那些是對牛彈琴,她根本只對賺錢有興趣。」賴美裡以看穿稻草人外強中乾的姿態說:「我們以前全被她前衛的外表唬了,搞不好她連接吻的經驗也沒有!」
「誰說沒有!」蘇小小抗議說:「我五歲時就跟阿花和小黑接吻過了。」
阿花和小黑是蘇小小鄉下外婆家養的貓和狗。
曾莎白信以為真,賴美裡卻一副意料中的神態說:「阿花和小黑?我看不是你鄉下養的貓狗,就是雞、鵝、鴨之類的。」
蘇小小只好投降不作聲。其實她對這種事從來不覺得害羞、緬腆,或是把它看得非常羅曼蒂克,她根本對這些愛情面貌沒有幻想!套句賴美裡常罵她、刻薄她的話——蘇小小只對賺錢有興趣。
「我說的沒錯吧?自己什麼經驗都沒有,還敢說大話唆使莎自勾引沈廣之。」
賴美裡搖頭說:「你說說看該怎麼做?」
「我只提供策略性的建議,而不管技術性的細節。」蘇小小大言不慚,學美國前國防部長錢尼抵擋追問時的答話技巧。
曾莎白看著蘇小小,托著腮輕輕笑說:「其實啊,我覺得小小雖然有時總說些低級沒品味的話,但給別人的印象一點也不低俗,反倒像是出身世家的小姐,有種特殊的味道。」
這也是蘇小小吸引曾莎白和她交往的理由。愛錢的蘇小小、一心想賺錢的蘇小小,在銅臭之外,還有一種神秘不可測的氣質。
這也許和蘇小小破碎的家庭環境有關,也可能是她埋在心裡不會向人透露的夢想所致。當然,也可能歸功於丹尼爾的傑作——那一身前衛大膽走在流行尖端的打扮。
「唏!莎白!」賴美裡突然喊了曾莎白一聲,朝落地窗那方向努努嘴。
「沈大哥!」曾莎白回頭,臉色緋紅地,卻是又怨又妒。
蘇小小也跟著看過去,見原先女郎那桌,多了一個男人。
「是他!」她暗叫一聲,那人竟是前兩日掉皮夾的那頭肥羊。看到那人,她突然熱血沸騰,心痛起那沒到手的「道說金」。
「我們快過去。」賴美里拉起曾莎白走過去,蘇小小也只好摸摸鼻子跟著過去。
「沈大哥。」曾莎白紅著臉從那男人座側喊了一聲,明顯的不將對桌而坐的女人擺在眼裡。
「莎白。」沈廣之側過臉,眼光也逐一掃過來,賴美裡他是認識的,所以對她點點頭;輪到蘇小小,他一楞,蹙一蹙屆,認出了蘇小小。
「這是你的朋友?」他問曾莎白。
「她是我同學,叫蘇小小。」曾莎自將蘇小小拉到前頭,笑著介紹他。
蘇小小雖然被學校退學了,但曾莎白仍習慣性地說是同學。
沈廣之將蘇小小從頭打量到腳,幾乎是不客氣地,用批判外加意味深長的眼神在琢磨她;蘇小小對他露出像笑不像笑的笑容,一直暗歎自己衰。
她不知道沈廣之心裡在想什麼,但從他那帶笑不笑、全是問號的眼神看來,一定好不到哪裡去;他在研究她,而且是不懷好意的。
同時她也注意到他的穿著:名牌服飾,從襯衫、背心、西裝到大衣等層層套穿,而一身的灰色系,更顯出他優皮身份的格調和高雅,並強調了他建築設計師的知性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