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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林如是

  說什麼上王一族自有辨別銀舞公主的方法,怎麼辨?還不是強行交入後官!這麼淺的道理偏偏大家都想不透,還真以為什麼上王、王爺的當真是什麼天生之子,對他們敬若神明,絲毫不敢有任何僭越違抗之志。苯!還說什麼只有他們一族配穿什麼銀服──糟了!

  「嚴奇!」我覺得無端的慌張起來。「你說那個宗將藩,是不是、是不是穿著銀袍、戴金冠、束銀色腰帶……」

  「是的。」他疑惑地撞頭看我。

  「銀帶……」我像是被擊中了要害,強悍不再。那個人,昨日早上那個人……

  「快,嚴奇,」我打著冷顫,幾乎是用呻吟的聲音說:「快回去找嫣紅,看看她是否平安!快!快去!」

  「你說什麼?」嚴奇皺緊眉頭。

  「快回去看看嫣紅有沒有事!」內心那種虛慌感,一直攫緊著我的心臟,那心跳聲,感覺起來那麼不切實際,像是隨時有停止的可能。「昨天清晨,嫣紅姊弟帶我回家,他們離開後不久,有人潛入屋子。那個人頭戴金冠,身穿銀袍,腰繫銀帶,神色很冷漠。一開始我沒有放在心上,全部的心思只是想著該如何才能回去,所以不久就忘了這回事。聽你提及時,我也只覺得隱隱有種不安,但一直沒想那麼多──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快!快回去!」

  那種虛慌感侵入我的脾肺,我彎下了身子,頹倒在地上,拚命咽吞著口水。

  嚴奇的臉色由血紅而蒼白而鐵青,再轉為死白,他頹然坐倒在地上。

  「嚴奇!」

  嚴奇舉步移走,動作卻僵硬得跟機器一樣,絲毫沒有生命力。

  我重新靠牆而坐,呆垂著頭,半醒半昏沉,半夢半知覺。到了下半夜,嚴奇還沒有回來,我越等越心焦,離開密室潛回嫣紅的茅屋。

  那情形真是驚險萬分!平時看慣電視劇,還以為天下守衛全都呆若木雞,只要一根手指頭就應聲而倒;親身經歷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些衛兵,靈敏得像人精,稍有風吹草動,就反應神速,厲害得很。

  我能順利的離開樓花閣,還是拜運氣所賜;雖然如此,我還是緊張得直冒汗。倉促間,衣袖勾住樹叢,越扯越糟,我只好脫掉外袍,勿匆離開。

  嫣紅家中空無一人,沒有收拾過的痕跡,我走到床板躺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大概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我還有這個膽躲回到這裡。

  我盯著醜陋單調的天花板,思緒如走馬燈般的奔竄。如果嫣紅真是給抓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為了逼問我的下落──糟糕!嫣紅根本不曉得我到那裡去了!他們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宗將藩一怒之下,會不會將她……

  不!應該不會的,可是……這專制時代,人命那麼不值線,一切只以在上者的喜怒為行事依據……

  我越想意識越混沌。天亮以後,正想合上眼,聽到外頭有嘈雜的聲音,附近人家都趕早起來作活了。

  我彈跳下床,躲在窗邊,門口正聚集了一群村婦,指著嫣紅家屋子七嘴八舌不停。

  「可憐哪!一家子就剩他們倆姊弟,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昨個兒一早,王府裡衛士將蔣大人就帶人給抓了去。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個頭上纏著藏青包頭巾的老婦說。

  「還說呢!」一旁一個花開盛期左右歲數的女人,伸著五指蔻丹,拍著胸口,一副不勝驚嚇的柔弱說:「昨兒個真嚇死我了,我送我當家的出門,才一轉頭,就看到衛士將大人帶了好多衛士一路吆喝過來。開頭我還以為要捉拿什麼大盜,後來才知道是嫣紅那家子出了紕漏!」那女人姿態甚多,挑眉擠眼間頗有股媚騷勁。「我就說嘛!人不可貌相!平時看她文文靜靜,誰知道暗地裡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如今都讓府兵拾抓走了。」

  「我說媚薔,」離門口最遠那個胖胖、一臉福相、穿著花布粗服的老嫗說:「你說話可要留點口德,現在嫣紅姊弟人都給抓走了,也不知是個吉凶,你這樣損人家,有損陰德!」

  那個叫媚薔的女人撇撇嘴,朝身旁穿紅裳,和她一樣一身狐媚味的女人使個眼色。那女人會意,嬌聲叫了起來。

  「哎呀!我說福嬸啊!」她擺動著薄紗中,眼珠子使壞地轉了一轉。「話可不是這麼說。我們也不是存心要說嫣紅的壞話,不過您想想,如果嫣紅真要沒犯什麼勾當的話,宗將王爺英明聖勇怎麼會無故派人將她倆姊弟捉了去!」

  她這話一出口,全部的人都噤了聲。看來宗將藩這三個字,在這裡代表了無上的權威,只要抬出他的名諱,便沒有人敢冒褻責、違叛他的罪名。這是個連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專制暴虐時代;搞不好,也許是要殺頭的。

  先前說話那女子,看這情形,得意的嬌笑幾聲,接口說道:「不是我春香愛嚼舌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嫣紅做了些什麼,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過紙是包不住火的,她被抓了,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

  那叫福嬸的,面有慍色,又不好發作,氣得身子一轉拂袖而去。她這一走,人潮也就跟著散,春香和媚薔相視一笑,愉快至極的離開。

  真奇怪!時間不管怎麼流換,朝季不管怎麼變遷,每個時代,總有像這樣惹人厭到骨裡,卻又拿他莫可奈何的可鄙人種。這些「黑市殺手」,殺人不沾血,只憑一張嘴巴就搞得別人雞飛狗跳不得安寧。而他們,卻樂得拍手稱好。我想,是嫉妒心在作祟。可是,也常有全然沒什麼道理,就是看不得別人好的惡劣心腸。人性再怎麼變、怎麼進化,就是釐清不斷貪嫉私鄙的臍帶。打娘胎裡帶出來的劣根性,一代一代地承繼千古以來,最原始、最蠻荒的罪惡。真不知道,那耶穌基督的「原罪」是不是就是指這個!Sin──多完美貼切的象形造字!一條蛇爬進你心中……伊甸園裡萬惡之源的那條蛇,悄梢的,悄梢的游移入你心中……

  我覺得有點頹喪,躲在一旁,不能為嫣紅辯解什麼……這不是一個尋常人都可以理直氣壯的朝代,逞一時意氣之快,徒然為自己惹得更多的麻煩。不值!

  是的,不值。楊立斯二世從不做這種傻事!我才不像沒腦筋的爹爹和娘娘,到頭來連自己怎麼死的,可能都還懵懂不知……

  我抹掉淚,這不是感傷的時候。我必須想辦法找到嚴奇。我低頭看看自己,昨晚匆促間被樹叢勾落了衣服。我四處看了看,再借了嫣紅另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後用頭巾包住頭,臉上再蒙上一片薄紗,像阿拉伯女人那樣。

  我走入街集,微低著頭,盡量放慢腳步,拚命抑制住平日昂首闊步的習慣衝動。街集的景象,就像古裝劇裡演的差不多,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茶坊、酒肆、小館比比皆是。看來這地方雖在城郊外,可也熱鬧的緊。不過,如果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景象就完全不同了。那方向,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片好山好田,山色青翠,沃田肥美,人如點畫,兼具田園寧靜與山水飄忽之美,成就一幅幅南派山水的好畫作,是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那情景,真的是所謂現代人不曾看見過的綺麗優美,也想像不出,這兩種風景,竟然能在同一畫面上出現,太不可思議了!可是,它真的存在,就在我眼前……

  啊──我正想得出神,有個人急速把我拉過去,閃身躲入街角。一列清一色黑裳打扮,腰繫刀柄的行隊,由我們前方急行而去。

  「你怎麼跑出來?太危險了!」身後那人放開我,低聲在我耳邊說道。

  「啊?!嚴奇!我出來找你的。」看到他,那欣喜真的是無法形容。

  「噓!」他示意我噤聲。「先離開這裡再說。跟我來!」

  他領我穿過一條人跡較少、僻靜的巷道,千回百折,來到座富麗堂皇的宅院前。上頭有個大大的匾額:嚴府。

  他先翻牆進去,再為我打開邊門。

  「小聲點!」他說:「被發現就麻煩了,暫時還是別惹人注意的好。來,往這邊。」

  他帶我進入一間十分寬敞的廂房。看來像是書房,壁面滿滿是古冊書簡,硯台筆墨整齊置放在當中一面大桌子上,裡側還有著裝飾優雅的臥寢。

  「好了!現在安全了,」他關上門,回過身來。「你怎麼會在街上亂逛?你知不知道,那樣非常危險!?今天一早我回到樓花閣找不到你,還以為你被發現!現在外頭四處是搜捕你的衛士,他們在樓花閣附近的樹叢發現一件女子的衣衫。我一看見那件衣服,就捏了一把冷汗,以為你被發現了。還好!現在上王也派了武將兵士駐紮在隨青源,下令捉拿任何外來陌生的年輕少女。王爺尊他是共主,給予王都來的上將最大的行動權力。現在外頭亂成一片,人人自危,你這樣貿然出現,非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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