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那麼想?那只是演戲啊!我覺得很緊張,所以不知不覺就咬緊了牙關。再說,你女朋友……」
「她氣哭了,跟我攤牌。」
「沒想到結局這麼糟!也難怪,雖說只是演戲,誰受得了看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以外的人那樣摟摟抱抱。對不起!」張笑艷低聲地道歉。本來她就不想演的,果然,還是惹出了一堆麻煩和是非。
「幹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錯!」小童沉靜地說。
她歎口氣說:「終歸是因為我……」
「算了!跟你不相干的!」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氣說。
「早知道,當初抵制到底,誓死不演就好了!」她又歎了一口氣。
「別這麼說!」小童停下腳步,慎重地看著張笑艷。「你是個很出色的演員,最好的對手人選,我是因為對手是你,才答應接演這個角色的。我很高興你並不討厭我,也很高興能有機會和你同台演出,不管別人怎麼想,現在我們最重要的就是把公演演好,賦於角色新的生命,讓舞台活起來,你說是不是?」
「嗯!」
張笑艷為小童這席話深深感動。原來小童是那樣執著於對戲劇的熱情,而不計一切是非的。反看她自己,一直受困於過去以及身旁一些困頓的情緒中,不但差點拖累了別人的努力,也幾乎影響了演出的情緒,成為害群之馬,她實在該覺得羞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夜裡的空氣竄進肺,感覺胸口涼涼的。她說:
「謝謝你這麼看重我,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全力以赴。我也很高興,能有機會與你同台演出。謝謝。」
小童再次拍拍她的肩膀,嘴角一揚,露出難得的微笑。
第六章
公演一結束,張笑艷整個人就癱了,累得在床上蒙頭大睡一天,下意識地想躲掉什麼,可還是躲不掉要命的慶功宴。阿祥等人,黃昏一落,便沒命地敲拍她公寓的大門,她被吵得煩不過,只好棄甲投降,乖乖地跟他到會場。
其實所謂的慶功宴,也不過就是他們社裡那班人馬,膩在一起隨便吃吃喝喝,打打屁什麼而已。可是,年輕就有這點好處,儘管場面蕭條,粗衣惡食,大家還是興高彩烈,把氣氛弄得熱哄哄的。
反正,開不起香檳,玫瑰紅混蘇打加冰塊,一樣可以喝得很起勁;吃不起魚子醬,烤土司塗滿奶油和果醬,也可以吃得很爽口;沒有小提琴一旁悠揚的伴奏,無所謂,馬休的小喇叭獨奏,如天籟之音,同樣讓人陶醉。雖然一切都很克難,可是--哎呀!總歸是年輕!
「喂!你們聽聽這段!」導演喝了一大口酒,吃了一截香腸,左手揚著報紙說:「閃亮的星星誕生--日前於七大禮堂盛大舉行的該校戲劇社春季公演,演出後普獲好評,博得觀眾廣大的迴響,一般批評家皆指出,這出完全以學生為主幹的愛情倫理悲劇,有超水準以上的演出。尤其難能可貴的是,該劇由編、導、演,乃至於燈光、音效、舞台設計,完全由學生一手包辦,而且項項皆有不凡的表現,令人對該社成員往後的動向,抱持著興奮的期待。尤其該劇兩位男女主角,堪稱兩顆最閃亮的新星,據瞭解,已有不少影視製作人、導演,對他們表示高度的興趣……」
小童一把奪下導演手中的報紙,丟在一旁。
「嘿!YoU!」導演不滿地咕噥起來。
「小童,別鬧了,讓導演念完嘛!」玫子說。
「你們當真相信這東西說的這些?」小童撿起報紙,揚了揚,譏誚地說。
「拜託!小童,你搞什麼飛機嘛?」阿祥也咕噥抗議。
小童不理會眾人的噓聲,打著酒呃,舉高報紙,大聲念說:
「閃亮的新星誕生--誰?你?你?你?還是你?夠屎!全是狗屎!」
「嘿!小童,你瘋了不成!」
「狗屎!全是狗屎!」小童又鬼叫了幾聲,將報紙撕個粉碎。「白癡才相信這些垃圾!」
「噓!」眾人噓聲連連。
大銘社長上前想將小童拉回座位,小童掙開拉扯,翻上衣頷,拉開門走出去。
「他那根筋不對了?」導演問,傻了眼。
「他還能有那根筋不對,就肋骨那一根嘛!」攻子摸摸鼻子聳肩說。
「肋骨那一根?」
「哎呀!就是女朋友嘛!」
導演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難怪!火藥味那麼重!」
「好了!」大銘社長將導演拉下座位。「玫子,你說,小童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玫子瞟了笑艷一眼,又聳聳肩說:
「沒辦法!都怪小童和張艷演技太好,演得太逼真了。你知道他女朋友外號叫什麼嗎?天後希拉!嫉妒心奇重,什麼風吹草動,只要是有關小童的,都可以讓她猜疑老半天。公演前,為了小童和張艷那場對手戲,他們就大吵了好幾次。也難怪!論人品論學識,小童都是上上之選,他女朋友好不容易才將他追到手,那種不安全感,可想而知。其實,換了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情況,一顆心不七上八下的才怪!任誰都會打翻一醰子醋,哭鬧加上吊的!」
「可是,那終究只是演戲啊!」大銘社長搖頭說。他轉頭看了張笑艷一眼,卻見她拿蘇打玫塊紅當水喝,灌啤酒一般,一杯一杯咕嚕咕嚕地直下肚,對他們這邊的談話漠不關心。
「是呀!是演戲,可是那又怎麼樣?」玫子翻了個白眼。「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尤其牽涉到感情的時候,更是無法完全用理智來分析。」
「所以我說嘛!」阿祥逮住機會,大放厥辭:「孔夫子說得沒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女人就是女人,一點都不識大體,分不清事實與做戲,頭腦簡單,偏又喜歡自作聰明,自以為是,耍小姐脾氣……」
阿祥的話向未說完。就引起公憤,惹來座上三個女人的白眼。他奉白旗投降,企圖安撫三個女人的情緒。
「可憐的小童,女人啊……」一直置身事外的馬休,突然腦筋短路,冒出這一句話蹚這場混水。
「馬休……」小杜笑面生花,蜂針暗藏在花叢。「你說『女人啊』,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高論嗎?請說,別客氣,我們洗耳恭聽。」
「是啊!馬休,你對於『女人』有什麼高見嗎?」碧紅和玫子的笑臉也圍堵了上來。
馬休「三面楚歌」,急得滿頭大汗,暗恨自己大嘴巴,眼睛一轉,連連向大銘社長發出求救的信號。
大銘社長笑當和事佬說:
「好了!三位小姐,你們就饒了他吧!他知道自己說錯了。看他急成那個樣子,你們再這樣逼迫他於心何忍!」
「看在社長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
馬休大鬆一口氣,不敢再招惹這群女人,拿起心愛的小喇叭,躲到一邊享受太平。
大銘社長轉頭看了看張笑艷,見她還在灌那些蘇打玫瑰紅,眉頭微皺,走過去奪下她的杯子說:
「好了,別再喝了。張艷,你再這樣喝下去,會醉的!」
張笑艷沒有跟他爭執,任他拿開杯子和酒,站起身想離開,卻忽覺天旋地轉,腳一軟,便倒在大銘社長身上。
「啊!對不起!」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力不從心,終於放棄說:「算了!借我靠一會吧!這屋子怎麼一直在旋轉?」
阿祥湊到大銘社長身旁說:
「喂!張艷!你真的醉了?來!看這邊,這是幾根指頭?」
他比著手指頭在張笑艷面前搖晃著。
「阿祥,別鬧了!讓她好好休息一會,我看她是喝太多了。」大銘社長推開阿祥,讓張笑艷靜靜地躺在他懷裡閉目養神。
碧紅看大銘社長對張笑艷那麼體貼,咬著唇,微微的不滿在心裡滋長。攻子小聲問說:
「你跟他的事解決了嗎?」
碧紅咬著唇搖頭。
「你還沒跟他說?那麼難得的機會!你是怎麼了?」
「我是想跟他說,可是他老扯些不相干的事,害我說不出口。」
「那麼,他還是不知道你喜歡他嘍?」玫子搖頭問。
「不知道。」碧紅也跟著搖頭。
兩人一齊看著大銘社長和張笑艷。大銘社長正關切地俯視懷裡的張笑艷,他們週遭的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
碧紅肩膀微微顫抖,玫子穩住了她,走向前說:
「社長,我想張艷大概是喝醉了,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我送她回家吧!」
「……也好!張艷!張艷!」大銘社長輕輕喊醒張笑艷。
張笑艷剛睜開眼睛,門口「砰」一聲,有個女孩風一般地刮進來。她四處看了一下,找到張笑艷,什麼話都不說,揚起手就一巴掌下去,打了張笑艷一個耳光。
眾人都楞住了。發生得太突然了!沒人預料到這女孩會突然如此動手打人。
張笑艷猶混沌地迷失在酒醉中,所以只是愣愣地看著出手打她的那個女孩,沒有任何防禦報復的動作。反倒是大銘社長沉下了臉,微怒地質問該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