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走回去,因為寒冷而失去感覺的腳板一接觸到地面便傳來一陣酸麻,她卻一聲都不哼。她才不想在沈侃面前表現出可憐的樣子,他必須知道她並不是個要人照顧的小女孩,她可以照顧自己,這樣一來他也沒什麼可以去向那兩個人報告的了。
「晚安,沈大哥。」
她一走進屋內便將門掩上,巧妙的沒讓沈侃跟著她進屋。沈侃根本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只聽見門內傳來幾聲清脆的鎖門聲,然後是一片靜寂。
???
連著幾天沈侃都沒有看到彧君,甚至連半點樂器聲都沒聽見,她甚至連曲子都不寫了。沈侃整天都豎著耳朵注意著她的動靜,怎奈一連五天什麼收穫也沒有,倒是難得的得了兩個黑眼圈做為紀念。
她擺明了不想跟他有任何來往,居然還把兩棟別墅之間互通的木門給鎖上,這讓沈侃感到悵然。雖然翻牆對沈侃而言並不是件多難的事,但他就是不願意這麼做,就算他翻過這道牆找到了她,要是她第一句話就問:「你幹嘛翻牆過來?我門都鎖住了,你還來找我幹嘛?」那他可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幸好葉其撥了一通電話給他,並向他詢問了彧君的近況,這給了沈侃一個絕佳的理由——為了替葉大哥留意彧君的狀況,他可得跑一趟隔壁才行。
他輕輕鬆鬆的越過那道圍籬,兩三步便來到了那扇睽違數日的大門,大約敲了十三下,門後才稍微有些聲音。
沈侃覺得自己像個高中小男生,才聽到了些微的聲音便緊張得手心冒汗、手足無措,當彧君那張蒼白的臉蛋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跳更是像跑了一百公尺那般的劇烈。
「沈大哥,有事嗎?」她的語氣一如五天前那一夜的平板有禮,沈侃滿腔的喜悅頓時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我……葉……你父親……」他一時忘了自己來找她的目的,語無倫次起來。
「他要你來看我好不好?」彧君從他的話中猜出他的來意。
「是……是啊!」沈侃這才發現他也有結巴的時候。
「你看到了,我很好。」她的手仍握著門把,似乎沒有請他進門的意願。
「你臉色不好,最近很少看你出門,你是不是又病了?」很高興的,他的結巴停止了。
「沒有。」
「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麼?」
「沒什麼。」她聳聳肩。
「你燈壞了嗎?怎麼晚上都不見你開燈?」
「我睡了。」
「你吃過飯沒?我煮了——」
「吃了。」還沒等他說完她便先回答。「如果沒事——」
「你的落地窗我找人來修了,大概下午就會有人來裝新的玻璃。」他好不容易才見到她,當然不能輕易錯過。
「不必了。」
「可是我已經叫了人。」
「隨便你。」她一說完便想合上門,但被沈侃一掌抵往。「還有什麼事?」
「你在生氣。」
「生什麼氣?」她反問他。
「我知道那天我不應該說那些話,我本來是想進去安慰你的,可是我卻……大概是我說話的技巧不好,那並不是我的原意。」
「是嗎?」彧君的語調平平,絲毫沒有被感動的跡象。
「我……對不起。」沈侃本以為道歉很難,但一說完卻覺得無比的輕鬆。
「哦。」她點點頭,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
「只有這樣?『哦』一個字而已?」他對她的反應十分不滿。
「沈大哥,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認為我小題大做羅?」
「我沒這麼說。」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
「沈大哥,我……」
「不要叫我『沈大哥』,我不想跟你稱兄道弟。」他好歹也跟她上過床,她分明是在生他的氣,才故意喊得這麼見外。
彧君咬住下唇,再也不肯說半句話。
他不想跟她稱兄道弟;沒想到自己連那點資格都沒有,她的內心大受傷害。
「請你離開。」她用力甩上門。
但他動作更快,使勁一推,彧君反而被門撞得後退了好幾步,撞上身後的矮櫃。
一聲呻吟冒出她的喉嚨,她跌坐在地上,沈侃只見她鎖緊了眉頭,接著便蜷起了身子,漸漸縮成一團。
「你跌到哪兒了?我看看。」他緊張的在她身上摸索,看她痛苦萬分的表情,他心裡的感受也好不到哪裡去,索性將蜷成一團的她抱在懷裡,一心希望剛才跌倒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我撞到了……」
「對不起,撞到哪兒了?」
「這裡。」她用手比著腰,狀似極為疼痛。
沈侃輕輕的拉開她的衣角,立刻發現了那塊紅腫的肌膚,上頭甚至還擦破了一點皮,正沁著血絲,映著周圍雪白的膚色,看起來頗駭人的。
「對不起,我揉一揉。」
沈侃粗手粗腳的揉著,急著想安撫她的疼痛,可惜卻反而弄得她哇哇大叫。
「哦——痛死我了,你想謀殺啊!」
「不……不是。」沈侃感到相當無奈,她還真禁不起摔。「我帶你到我那兒擦藥。」
「你走開啦,我才不會跟你去。」她齜牙咧嘴的大叫。「我自己跌倒,自己會處理,不必麻煩你了,沈、大、哥!」
「不要叫我沈大哥。」
「哦!抱歉,我忘了我沒這個資格叫你。沈先生,你可以走了,盡快。」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沈侃忍不住吼道。
「你什麼都不必做。少說得好像我是個不講理的女人,而你是個委曲求全的男人,我看你也不像。」她怒氣沖沖地指責。
「我沒有說你不講理。」
「可是你心裡是這麼想的。」
「我沒有!」他大吼一聲,再度把兩個人都嚇住了。
沈侃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反應過度,看到彧君一臉的幽怨,他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撤掉臉上那一副想殺人的表情,換上另一張溫柔的臉龐。
「我很喜歡你,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彧君在他說這一句話時腦子裡充滿了戒備,她可不會再輕易上當,喜歡並不能改變什麼,對於自己的長相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不醜,只要她肯,可以到外頭找上一打「喜歡她」的男人。沈侃的話並不能感動她,反而讓她有了警戒,提醒她別再陷入他所撒下的情網。
「請你別再說這種話。」即使她的心早因他的話而受到了牽引,但她仍強持鎮定,用著無比嚴肅的口吻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光憑一句『喜歡我』對我來說是不夠的,如果你懂的話,就不該再來招惹我。」
「我情不自禁。」他的眼中充滿了深情。
彧君眨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從他眼中看到了什麼,她只覺得無法將「深情」這兩個字與沈侃連接,因而否決了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那只是暫時的。只為了你一時糊塗對我產生迷戀,我就得一直陪你玩下去嗎?我也是個有感情的人,你沒有那麼偉大,偉大到有權來操控我的感情。」「我並沒有想操控你。」沈侃堅持的說道,「是你自己愛上我的。」
「又變成是我的錯了。」她對他的話感到心寒。「但我也可以選擇不愛你啊!我已經從對你的迷戀中清醒過來了,你也可以做得到。」
她竟然將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輕描淡寫的說是一場迷戀,而且還以一副過來人的身份要他放棄「喜歡她」的想法。
「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啊!」彧君不理會心中的刺痛,勉強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你想說服我,還是說服你自己?」沈侃臉上有著暴風雨欲來的前兆,他的一雙大手用力扣住彧君的肩膀,力道之大使她發出了痛呼,但沈侃絲毫不以為意。
「你忘了——你根本不會說謊。」
他狠狠的在她嬌嫩的紅唇上印下一吻,在彧君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情形之下像狂風一般的離開。
彧君洩了氣似的倒在地上,被他突如其來的熱吻轟得腦袋嗡嗡作響;沒想到自己還是在他面前露出了破綻。沮喪的淚水滑下了她的臉龐,順著她小巧的下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咬住紅腫的唇,死命不讓半聲啜泣溢出。
透過淚霧迷的眼,她跌跌撞撞的爬上二樓,掩上門後便一屁股坐上了地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她對著鏡子說道:「不可以哭,不可以哭……你的志氣到哪裡去了?他只是無聊想找個人玩玩罷了,你就這麼傻啊!」
鏡中的她哭得鼻子都紅了,她吸吸發酸的鼻頭,幾滴淚珠隨著此一動作而往下墜。她舉起袖子想擦掉那一臉的淚痕,一張面紙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我不是只想跟你玩玩而已。」一個低沉的男音說道。
沈侃從她身後環住她,親吻她的頭髮。彧君從鏡中看到他的臉,感受到他說話時呼出的氣息襲上她的耳根,他的手伸到她面前。
原本握著拳的手漸漸在她胸前展開,他的掌心躺著一個小巧的絨布盒——是用來裝戒指的那一種。